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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2節(jié)

    劉淑儀臉色一白,抿著唇:“元元,澈兒他在你這兒跪了一夜,這會兒人懨懨的,都蔫兒了,你……我把他帶回去,好不好?”

    “大清早你跑來求情的?”

    趙盈站起身,在劉淑儀的手沒能攀上來之前,先遠(yuǎn)離了她:“你往來我上陽宮,連通稟都省了,劉娘娘,你還真是關(guān)切趙澈,連我看了,都快被你感動了。”

    劉淑儀表情一僵:“我知道,我知道從前我多驕著他,你昨夜里說的也對,平日里我是該約束管教,否則他昨夜也不會沖撞了……”

    “你錯(cuò)了,他不是沖撞,是行兇?!?/br>
    趙盈旋身往小暖閣的拔步床去坐下:“你吵到我休息了?!?/br>
    她才剛來!

    這臭丫頭!

    她囫圇話還沒說上兩句!

    偏偏昨夜里趙盈實(shí)在是把她嚇著了,這會子逐客令一下,她又不敢坐著跟趙盈說話,一時(shí)扭扭捏捏,坐立難安。

    趙盈再不開口,就那么冷冰冰的乜她。

    劉淑儀磨磨蹭蹭的起身,恨得牙根兒癢,還得軟著嗓子試圖再求:“你把他扣在上陽宮,這么多的奴才,看著……他這樣子跪,元元,你便看在你母妃的份兒上……”

    “聒噪?!?/br>
    她淡淡的吐出兩個(gè)字來,眼風(fēng)掃過揮春,又丟下送客兩個(gè)字。

    劉淑儀的話,就再也沒能飄入她的耳朵里去了。

    等送走了人,揮春回來時(shí),臉色有些難看。

    趙盈手邊兒放了她最愛的紅豆糕,剛吃了半塊兒:“她又跟你說什么?”

    揮春說不是,面色為難的上前:“三皇子暈過去了,可您不發(fā)話,沒人敢去伺候,劉淑儀出門,正好撞見,險(xiǎn)些要哭天搶地的鬧起來,奴婢唬了她兩句,她才淌眼抹淚的走了……”

    趙盈嗤了聲,眼底全是不屑:“叫人去打盆冷水,把他給我潑醒?!?/br>
    “公主,會不會……”

    “我怎么說,你怎么說。”趙盈睇一眼,但心下知揮春是為她好,才想開口勸,面色到底緩和許多,不似對著劉淑儀那般,“再把宮里頭所有的宮娥和太監(jiān),都叫到前殿去?!?/br>
    ·

    今日天不錯(cuò),天清氣爽,惠風(fēng)和暢。

    趙盈叫人挪了太師椅置于殿前,她端坐著,居高臨下,能把臺階下的一切,盡收眼底。

    趙澈渾身濕透了,顯然有她發(fā)話,潑水的小太監(jiān)絲毫不敢手下留情。

    他似在發(fā)抖,人瑟縮做一團(tuán),低垂著腦袋,幾乎要把頭拱進(jìn)自己懷里去的。

    她一時(shí)覺得通體暢快——前世他們給她喂下牽機(jī)藥時(shí),也曾這樣居高臨下的看她,看她頭足做牽機(jī)狀,看她痛苦,看她生不如死。

    小宮娥們站了兩三排,趙盈掃了一圈兒,視線定格?。骸傲粞悖蛞估?,揮春她們幾個(gè)都在殿內(nèi)服侍,我醒來時(shí)候,怎不見你?”

    被突然點(diǎn)名的宮娥身上的嫩綠宮裝是有繡花的,顯然同外間灑掃,不入流的小宮娥不太一樣。

    她喉嚨一滾,上前半步,蹲身做禮才敢回話:“奴婢在看著您的藥,御醫(yī)說,那藥罐子不能離了人,火候若錯(cuò)了,藥性便差了,大公主吃下去,是不頂用的?!?/br>
    趙盈哦了聲:“那今早揮春她們又在殿內(nèi)伺候我早膳,你是又去給我煎藥了?”

    留雁硬著頭皮說是。

    那一個(gè)字,音調(diào)短促的才從喉嚨里擠出來,趙盈冷笑著:“問你兩件事,你如實(shí)說,我給你留個(gè)體面,你再有一個(gè)字扯謊——”

    聲音戛然而止的時(shí)候,留雁鬢邊早盜出冷汗來。

    她撲通一聲跪下去:“大……大公主,是奴婢做錯(cuò)了什么嗎?”

    “昨夜里趙澈吃醉了酒,來上陽宮大鬧,是不是你給他開的門!”

    留雁下意識就想搖頭說不是的,可是話到了嘴邊,突然就不敢了。

    她死死地抿唇,抖的篩子一般:“是,是奴婢……可奴婢不知三皇子是吃醉了的,這才給三皇子開了宮門……”

    “今早劉淑儀過來,沒叫人通傳回稟,進(jìn)我上陽宮,倒好似入無人之境,又是你放她進(jìn)來的吧?”

    “奴婢是……是看劉娘娘掛心三皇子,又,又一大早,說怕您的傷不好……”

    趙盈一眼睇過去,給了揮春一個(gè)眼神。

    揮春早在留雁開口前,就已經(jīng)邁開了步子下臺階,此時(shí)她話音剛好落下,揮春人剛好在她身側(cè)站定住。

    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甩在留雁左臉上,臉頰登時(shí)紅腫一片的:“吃里扒外的東西!”

    留雁叫打懵了,愣怔須臾,眼淚簌簌往下掉:“大公主,大公主奴婢冤枉的呀!奴婢在上陽宮伺候了您六年,從來盡心盡力,是忠心耿耿的呀!”

    “你盡心盡力的為劉淑儀打聽消息,自然是個(gè)忠心耿耿的好奴婢。”

    趙盈打斷她,點(diǎn)著扶手,一遞一下的:“拖下去,仗四十,給劉淑儀送回去,要怎么發(fā)落,叫劉淑儀自個(gè)兒裁奪,我聽她的。至于我宮里的這些人——”

    她站起身,背著手,四鳳小金冠下的垂珠,迎風(fēng)晃著。

    小宮娥們偷偷抬頭,偌大的宮殿前,只有大公主一人,威儀赫赫,嚇得匆匆忙忙又低了頭不敢再看。

    “若有不肯在上陽宮服侍的,今日收拾東西,我叫揮春送你們一個(gè)好前程。若不走,來日再有敢吃里扒外,泄露上陽宮事的,一律打死,再沒二話!”

    “至于你,趙澈?!?/br>
    她步下臺階,走了一半,又停?。骸澳稿サ迷纾沂悄汩L姐,沒能教好你,自有我的過失。今日你便跪在這里,等著父皇鑾駕回宮,自與父皇言明你所作所為,你服不服?”

    第3章 回鸞

    圣駕回鸞已是半個(gè)時(shí)辰后的事了。

    昭寧帝送了馮皇后回鳳仁宮,臨要走時(shí),馮皇后柔聲把人叫?。骸霸獋陬^上,澈兒年紀(jì)又還小,真不用我陪你去嗎?”

    “車馬勞頓,你也累了?!闭褜幍鄯次账氖郑衷谒直成吓牧伺?,“你先歇著吧,我親去看一看?!?/br>
    馮皇后便不好再說什么,只能目送了他出鳳仁宮,一路擺駕往上陽宮去,眼下,陰翳一片。

    從鳳仁宮出來,昭寧帝捏著眉心冷聲吩咐:“去傳御醫(yī),告訴內(nèi)府司,這個(gè)月不必安排劉氏伴駕了?!?/br>
    旁邊人一一應(yīng)了,打發(fā)了小太監(jiān)照辦去。

    等儀仗至于上陽宮,昭寧帝明黃身影邁過宮門時(shí),其實(shí)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看見正殿臺階下跪著的,縮成一團(tuán)的趙澈,只他身上多了件水綠顏色的披風(fēng),那不是他的衣物,自然也不是趙盈的。

    他背著手,一遞一步走近,在趙澈身旁站住腳,居高臨下看著這個(gè)虛弱不堪的兒子,沉聲叫他。

    趙澈像是才驚醒,猛然抬頭,眼底閃過驚恐:“父……父皇?!?/br>
    昭寧帝冷笑聲:“你怕什么?昨夜里你好威風(fēng),醉酒鬧事,鬧到你皇姐的上陽宮來?!?/br>
    “兒臣……兒臣是……”他上下牙齒打顫,也不知究竟是怕的,還是凍餓的,到后來,什么也說不出,就俯首拜下去認(rèn)錯(cuò),“兒臣知錯(cuò)了!”

    昭寧帝置若罔聞:“披風(fēng)哪兒來的?”

    “孫娘娘來看望皇姐,見兒臣,兒臣虛弱,給兒臣披在身上的……”

    他聲兒漸次弱了,到最后,只剩鼻息似的。

    昭寧帝眼風(fēng)轉(zhuǎn)過,旁邊小太監(jiān)才敢上前去。

    上了手一摸,果然guntang的:“皇上,三殿下發(fā)熱了?!?/br>
    自作自受的混賬東西。

    “把他先送去偏殿,等御醫(yī)來了,叫去給他診脈?!?/br>
    他大步流星,朝正殿方向而去。

    進(jìn)殿時(shí),趙盈正往嘴里送一塊兒紅豆糕,一時(shí)見了昭寧帝,先壓了壓眼皮,斂去眼底情緒,平復(fù)好半晌,才嬌聲叫父皇。

    昭寧帝眼角隱有了笑意,才瞧見拔步床上另一側(cè)坐著的孫婕妤。

    一大一小,眉眼間三分肖像。

    他幾不可聞嘆氣:“紅豆糕是你給元元帶來的?”

    孫婕妤起身來做禮問安。

    她原是蘇州人,說話時(shí),吳儂軟語,正似淺唱低吟:“昨夜里妾安置的早,今兒一早聽見劉jiejie的哭聲,打發(fā)人來問,才知道大公主受傷。

    可也趕巧了,小廚房才做了紅豆糕,妾也不知大公主能不能進(jìn)旁的,就只帶了一碟子紅豆糕,想著大公主也愛吃的?!?/br>
    昭寧帝叫她起身坐下說話,自己已經(jīng)在趙盈身旁坐了下去。

    他看趙盈頭上包的嚴(yán)實(shí),不住皺眉:“包成這個(gè)樣子,他拿什么砸的你?”

    趙盈像是后怕,肩頭一抖,瑟瑟的:“我那只青瓷雙耳瓶……”

    她的那只青瓷雙耳瓶,昭寧帝當(dāng)然知道。

    那是她生母宋貴嬪生前最喜歡的一只瓷瓶。

    宋貴嬪去后,遺物大多由昭寧帝親自收了起來,放在趙盈這里的,也不過五六件而已。

    “這個(gè)混賬東西!”

    昭寧帝黑著臉,眼底的心疼也褪去大半。

    趙盈冷眼看著,心底的不屑越發(fā)濃烈。

    她實(shí)在怕面上帶出不該有的情緒來,只好再低一低頭,不敢叫昭寧帝看見她的眼,甚至是她的臉。

    這舉動落在昭寧帝眼中,卻柔弱至極。

    他以為她怕了,抬手想去揉她頭頂,可手抬了一半,怕碰到她傷處,于是轉(zhuǎn)了方向,落到她肩頭去,把十四歲的少女往懷中帶了帶:“別怕,父皇回來了,有父皇護(hù)著元元,沒有人再敢傷害元元了?!?/br>
    趙盈心中冷笑:“父皇,澈兒他……他昨夜瘋了一般。

    我實(shí)在是嚇壞了,也氣急了。

    今晨他跪的昏死過去,我……我叫人潑了他一盆冷水……

    我心疼他,也惦記他,可是一想到,他拿母妃留給我的雙耳瓶,要?dú)⑽遥覍?shí)在不知道怎么去面對他?!?/br>
    她眼尾紅紅的,小聲啜泣著:“他還好嗎?”

    昭寧帝心都要軟化了:“你理他做什么,凍死他也是他活該!如今動輒對著自己的長姐喊打喊殺,再縱著他,來日還不知要做出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趙澈何止是大逆不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