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4節(jié)
趙承衍點著自己的手背:“你口口聲聲說因為劉家算計趙澈,算計你,你才動了這份心思,可依我看來,你做這些謀算,絕不是為了你弟弟?!?/br> 趙盈勉強穩(wěn)得住心緒,她慶幸自己前世步步為營,鉆營過的那些歲月,不然趙承衍這樣老謀深算又不動聲色的人,她如何應付的了? 只她在穩(wěn)住自己的同時,還得泄露出些許驚詫與慌亂,特意表現(xiàn)給趙承衍看。 她往后退,像是下意識的畏懼:“我聽不懂皇叔的話?!?/br> 第49章 意外之喜 雨勢比之前大了些,漸成瓢潑之勢。 趙承衍就那么直挺挺坐著,洞若深淵的一雙眼落在趙盈身上,久久不曾挪開。 趙盈聽著屋外滴答雨聲,心中煩悶起來。 她死的那天,雷聲轟鳴,一場瓢潑大雨,像是老天爺為她哭紅了眼,收不住淚水。 她討厭下雨天。 趙盈抬手去揉鬢邊太陽xue,為著雨聲而頭疼,視線也從趙承衍身上收回來,踱步往側(cè)旁坐下去,索性破罐子破摔:“皇叔既然什么都知道,還非要再問一問我,聽我親口說嗎?” 像是被惹怒的小獸,亮出獠牙和鋒利的爪,是要傷人的。 趙承衍不疾不徐的理袖口:“記得上次在宮里我問過你的話嗎?” ——你這一生,是為旁人而活,還是只為了你自己而活著。 趙盈心底的煩躁莫名消退大半,她坐在那里,端著,拘著,側(cè)一側(cè)身,又看過去:“皇叔不責罵我?” 趙承衍笑了笑:“怪不得這副模樣,原來是以為我把你叫來聽訓的?!?/br> 他話音頓住,想到什么,又挑著眉心問:“所以宋云嘉冒雨而來,你卻不見?” 被說中心事的少女面頰微紅,先前端出的氣勢弱下去:“表哥總喜歡說教,我不想聽?!?/br> 她別開眼,趙承衍心中卻明了。 宋家的那個孩子,簡直是他所見的小輩孩子中,最迂腐的一個了。 大抵世家便是如此,他又是宋家晚輩里最出色的一個,莫說他爹和叔伯,只怕就連母后,也指著他來日光耀宋家門楣。 這樣的孩子,養(yǎng)成這樣,也不足為奇。 愚忠迂腐卻不會出大錯,一輩子就那么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橫豎他是太后侄孫,身后站著整個宋家,只要他四平八穩(wěn)的走下去,還怕沒有位極人臣的那天嗎? “你既有心朝堂政務,近來在看什么書?” 這話題轉(zhuǎn)的也是夠快的。 趙盈眼睫閃了閃:“早前翻過一陣《三國志》,這陣子再讀《反經(jīng)》和《孫子兵法》。” 趙承衍問的隨意,她答的倒一本正經(jīng),他漫不經(jīng)心抬眼去看:“能讀懂?” 她小臉兒又紅了兩分。 他看在眼里,只管笑,又揮手叫她去:“你去吧,讀書是要循序漸進的,只是你眼下心急,急于求成,我的規(guī)勸你也未必聽,若是有讀不通讀不懂的,來問我,別自己瞎琢磨。”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其實這些書她以前就看得差不多了。 她聰明,學起什么都快,小的時候只是貪玩了些,身為公主,也用不著非要讀這類書,后來自己琢磨著,公主府中養(yǎng)有門客謀士,何況她的駙馬還是京城有名的才子,自然沒什么不通不懂的。 但趙承衍既然松了這個口,她來日在朝政上有什么要請教的,甚至是請他出面幫一把手的,都方便開口的多。 而且趙承衍對她參政的態(tài)度,不似宋云嘉那般抵觸,這就是最值得高興的事。 趙盈眼底的暖意如三月間春回大地的燦爛,等站起了身盈盈拜禮,嘴里只說著好聽話去奉承他,奉承完了,聽著他的吩咐就要往門外退。 人走了大約有那么三五步,趙承衍聲音又響起,也就說了兩個字:“對了。” 趙盈下意識轉(zhuǎn)頭:“皇叔還有事?” “我后日安排你見沈明仁,提前告訴你一聲?!?/br> 趙盈眼底的笑意rou眼可見的消失,在那一瞬間,入了趙承衍眼中的是浸入骨髓的寒意,帶著摧枯拉朽之勢,幾乎要傾瀉而出。 可也就眨眼的功夫,她盡數(shù)斂去。 就好像那天,夕陽的余暉籠罩著整座宮城時,薄薄的金光灑在她身上,他低頭側(cè)目去看,分明有一瞬間她心底所有情緒再藏不住,偏偏她克制隱忍,把一切都斂在了宮墻底下,任誰也挖不出來。 趙承衍微怔:“沈明仁真沒有得罪過你?” 他是脫口而出問出口的。 放在平日里,這應該算得上多管閑事了,而燕王殿下,最不慣管他人閑事。 前世的積怨與滿腔恨意自然無法與趙承衍言說,而趙盈又實打?qū)嵉臎]怎么同沈明仁接觸過。 當年成婚后她才試著去了解她那位駙馬的身世——沈明仁并不是沈家最受寵的孩子,自然也不是沈殿臣最中意的兒子,十歲前一直養(yǎng)在他們老家并州,到了十歲才被沈殿臣接到京,而后發(fā)奮苦讀,花了六年的時間,才壓過他長兄風頭,得了沈殿臣的歡心,也是自他十六歲那年起,第一貴公子的名號,在京中叫響起來。 但趙盈知道,糊弄不過趙承衍。 上次宮里趙承衍就問過她,是不是不喜歡沈明仁,那天他一定是看出些什么,今天也一樣。 趙盈面色緩了緩:“他沒得罪過我,我也沒怎么接觸過他,不熟識。只是先前西北之事,沈閣老總逼著皇叔往西北,大義凜然的,好像皇叔不去,就是十惡不赦一樣,我覺得煩,自然不待見他。” 趙承衍撲哧笑出聲來:“真是孩子話?!?/br> 可他又思索一會兒,極其敷衍的哄了她兩句:“母后還挺中意他的,何況他年輕有為,后日見了人家,你別太過分。他爹是他爹,他是他,記住了?” 趙盈苦著一張臉:“我不能不見他?” “你說呢?” 那大概是不能。 昨日進宮,太后八成是催了,不然趙承衍也不會專程提起這事兒來。 趙盈小臉兒垮著:“后天不行,我答應了薛閑亭,后天陪他和他母親去打醮,按腳程來說,恐怕從城外回來也要傍晚了,不合適見沈明仁,皇叔幫我換個時間吧?!?/br> 趙承衍對于當紅娘這事兒本來就沒什么興趣,要不是太后催,他根本都懶得插手管。 可趙盈要選駙馬這事兒已經(jīng)漸露端倪,她還總跟薛閑亭走的這么近,連他這個旁觀的,都覺得不太妥。 “你一點不避嫌的?” 趙盈吃了一驚:“跟薛閑亭?我跟他從小玩兒到大的,有什么好避嫌的?” 她不解,便反問回去:“何況來日朝堂上指望他的時候也多,我怎么跟他避嫌?” 她又見趙承衍面色微沉,想著他接下來會說什么樣的話,眨了眨眼,只好先封他的口:“皇叔放心,分寸我自己有,后天見了廣寧侯夫人,我也曉得如何同侯夫人說,這事兒薛閑亭不會逼我,您就別cao心了。” 第50章 入局 那場雨連綿兩日,斷斷續(xù)續(xù)的,一直到趙盈答應陪薛閑亭母子出城打醮那日,才總算是停了。 雨后晴空,天總是好的。 早起吃過飯,一出門,連空氣中都夾雜著雨后塵土的清香。 薛閑亭登門來接人,少不得要跟著她到趙承衍跟前再去拜一拜禮,才好把人帶出府。 卻又在府門迎面撞見急匆匆要進門的宋樂儀。 薛閑亭心下一沉,料定她必然有事,怕今日出城之事,是要生出枝節(jié)來了。 宋樂儀神色匆匆,趙盈也吃了一驚,把人給按住了,往她身后瞧:“你怎么這時候一個人跑來?出什么事了?” 她實在少有這樣急切的時候。 從小到大,宋二姑娘雖也不是什么四平八穩(wěn)的規(guī)矩人,但要說想看她急上一急,其實也難見。 宋樂儀攥了趙盈的手,拉著她就往門外走:“快跟我走,留雁不見了?!?/br> 薛閑亭原本要追上去攔的,一聽這個,遞出去一半的手就僵住了。 眼下哪里顧得上多問,趙盈叫她弄的心下不安,也跟著著急起來。 可是先前答應了…… 宋樂儀拉著她就要上馬車,她卻往后一使勁兒,回頭去看薛閑亭。 薛閑亭跟著她二人下臺階,滿臉的無奈:“你去吧,我今天沒法子陪你們一塊兒,母親那里我替你說一聲。” 她這才松了口氣,提了裙擺,跟著宋樂儀上了馬車,一拍車廂,馬車急行,自燕王府一路駛向侍郎府去。 一路上趙盈才算從宋樂儀口中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留雁的事情最早一直是宋懷雍在幫忙盯著,后來驚動了薛閑亭,他還帶著人在他的別院見過趙盈一回后,宋懷雍得知此事有他過問,才漸次撂開手,交給他們折騰去。 但薛閑亭領了西北的差事,不日便要動身,而何家又因留雁兄長的不爭氣惹上賭坊和青樓的人,當日他們雖也派了人出面,先替何家給了一部分銀子,賭坊的人也松了口,給了十五日時間作為寬限。 但趙盈多留了個心眼,就怕節(jié)外生枝,還是請了宋懷雍派人暗中照顧,以防出什么岔子。 結果這幾日一直都好好的,可今天一大早,何家冷冷清清,安安靜靜的。 那樣詭異的安靜讓宋懷雍派去的小廝心中不安,上去敲了半天的門。 后來動靜大了,驚動了鄰居,這才知道,昨兒后半夜里,有一伙子兇神惡煞的人,沖到何家,不由分說的綁走了何家一家五口人。 趙盈再細問之下才知,原本宋懷雍是交代了晝夜不錯眼的盯著,可一連數(shù)日相安無事,那小廝憊懶,昨夜里何家出事前他去貪了兩杯酒,出事的時候正犯困睡得死,根本就不知道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至于何家的鄰居,是起夜時候正好撞見,只是沖入何家的人個個手持鋼刀,他膽小怕事,所以壓根兒沒打算去報官。 要不是今早那小廝去敲門,他一夜難眠,實在心下不安,這才據(jù)實相告,不然實在不愿意蹚這趟渾水。 彼時趙盈面色鐵青,宋樂儀知她氣什么,拍著她手背安撫:“我哥哥已經(jīng)罰了人,但也無濟于事,所以趕緊打發(fā)我到王府去找你,這會兒正派人去打聽。他說只怕是賭坊的人臨時變了卦,連夜把人給抓了。” 這并說不通。 可趙盈也沒吭聲。 馬車穩(wěn)穩(wěn)當當在侍郎府前停下來,她翻身跳下馬車,宋懷雍就等在府門口。 見了人,三兩步迎下來,根本就沒打算讓趙盈進府的架勢。 趙盈臉色還是不好看,勉強想緩和,實在是有些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