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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63節(jié)

    沈明仁眉心一動,下意識伸手抓在了趙盈手腕上。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冒犯,是在觸及趙盈突變的神色之后。

    他猛地松開手:“臣唐突……殿下若實在想見陳士德問個清楚,不妨去見一見尚書大人。大人總是會給殿下這個面子的,把人提到刑部大堂,殿下在堂上見他,就不怕晦氣了?!?/br>
    趙盈收回手,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我無官無品,平白闖上刑部大堂,小沈大人是覺得御史言官參我參的不夠嗎?”

    沈明仁唇邊弧度一僵:“殿下比肩的是親王之尊,也并不是非要掌管什么司隸院后,才能踏足刑部大堂的。”

    看來沈家父子就司隸院之事,已然商議過的。

    上一回沈明仁在太極殿駁了沈殿臣的意思,站在了她這一側(cè),有了前車之鑒,沈殿臣對這個兒子大概不怎么放心。

    眼下聽這個話,父子倆是終于一個鼻孔出氣了。

    趙盈冷下臉來:“小沈大人的意思我懂了,不過這話不妨去跟皇叔講。設(shè)立司隸院非我心意,不過是皇叔選來選去,剛好選中了我為主事,怎么到了你們嘴里,我成了霍亂超綱的那一個?

    先前皇叔不肯去西北時,聽說沈閣老連皇叔的車架都攔過的,現(xiàn)在說要設(shè)立司隸院,你叫沈閣老到燕王府去尋皇叔晦氣就是了,為難我做什么?”

    “臣不是那個意思——”沈明仁見她誤會,忙揚聲解釋,“只是殿下身涉其中,臣看著實在是……心疼的。設(shè)立司隸院既非殿下心意,掌管司隸院想來更非殿下所愿,既如此,殿下去回了燕王殿下,叫燕王殿下絕了這個心思,豈不省事的嗎?”

    “沈明仁,你究竟是約了人來會友吃飯,還是打聽到我在云逸樓,專程跑來堵我說這番話的?”

    第81章 交易

    白景禮失蹤了。

    自從陳士德被抓進刑部大牢,刑部就派了人嚴密監(jiān)視著白家,尤其是白景禮。

    在刑部沒有需要他到堂對質(zhì)之前,雖然他近十年來與官勾結(jié),但總還算是首告有功,是以他行動還算自由,只是不能擅自離京而已。

    但昨夜里,人失蹤了。

    刑部一早就把消息送到了大理寺,急急忙忙的發(fā)出了告示,全程搜捕白景禮。

    用了搜捕二字,就是要捉拿歸案了。

    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刑部尚書嚴崇之連忙又提審了陳士德。

    是以手底下的主簿回話說永嘉公主來了的時候,他只能先把陳士德擱置到一旁,匆匆應(yīng)出去見趙盈。

    趙盈一身玄色,與平日里的嬌俏截然不同。

    刑部大堂正中定定的站立著,她背著手,背對著門口,身旁無人,只身而立。

    嚴崇之沒料到她是一個人來的,進門的時候還四下又環(huán)顧了一圈。

    卻不想趙盈聽見腳步聲,正好回頭,把他舉動看在眼里,唇角微揚:“皇叔沒有陪我來,他也不知道我來刑部,嚴尚書不用找了?!?/br>
    嚴崇之才松了口氣:“殿下今日來是有什么事嗎?”

    他勉強還算是客氣,趙盈自然也不會對他太過分:“我要見陳士德?!?/br>
    果然她話音一落,抬眼再看,嚴崇之就變了臉色。

    嚴崇之掖著官袍袖口往后退了兩步:“殿下冒然登刑部大堂已是不妥,陳士德是重犯,所涉之案尚未查清,殿下不方便見他?!?/br>
    趙盈嘖了聲:“他貪墨的案子是我抓出來的,我被人攔路截殺一事也多半與他脫不了干系,嚴尚書說我不方便見他?”

    她譏笑著,逼近兩步:“白景禮失蹤,難道不是刑部監(jiān)督有失的緣故嗎?我倒是挺好奇的,嚴大人這些年和陳士德之間,又是否清白干凈,從無瓜葛往來!”

    “殿下慎言!”

    嚴崇之是寒門出身,是朝中極少有的寒門尚書,能坐到刑部尚書的位置上,全靠他自己的手腕才干,得了昭寧帝青睞。

    年輕的時候是鐵血手腕,殺人見血不眨眼的,素來有“鐵面尚書”之稱。

    趙盈的話顯然激怒了他:“臣為官三十二載,從來只食君之祿,陳士德是個什么東西?!?/br>
    他不大肯賣趙盈這個面子:“殿下還是請回吧,至于白景禮失蹤的事,刑部會盡快把人抓回來,陳士德的罪也會盡快定下,給皇上和殿下一個交代。

    以殿下如今的身份,未免御史言官上奏彈劾,還是快些離去,莫要再踏足刑部大堂的好!”

    “嚴尚書的意思是說,孤不配?”

    她本來就是不配,但嚴崇之不敢說。

    趙盈既然身無官職,憑什么插手六部事宜。

    就算是給她掌管了司隸院,三省六部在她司隸院監(jiān)察之下,可日常行政事物,也不歸她管,她就是沒這個資格!

    不過這位殿下轉(zhuǎn)頭進宮跟皇上告上一狀,他可沒興趣去觸怒龍威。

    于是稍稍收斂:“臣只是在規(guī)勸殿下。殿下年幼,行事難免隨心所欲了些,近些時日養(yǎng)在燕王殿下身邊,恐怕學了燕王殿下的習氣。

    設(shè)立司隸院之事,殿下已經(jīng)受了不少彈劾,今日若再要強闖刑部大牢,殿下真就一點也不怕?”

    她當然不怕。

    嚴崇之也嚇不到她。

    但她要的,就是嚴崇之這個態(tài)度——

    “嚴尚書說了這么多廢話,孤問你的話呢?”

    她神色肅然,冷冰冰的問。

    在嚴崇之的記憶中,從沒見過這樣的趙盈。

    他怔了一瞬,面色旋即恢復(fù)如常:“臣沒這樣說過,殿下尊貴,也沒有不配的地方。”

    “既然如此,嚴尚書還是這番話?”

    嚴崇之擋在那里,一動不動。

    說是擋著,其實也不過是立在趙盈的身前不遠處而已。

    但他正值壯年,年輕的時候又在軍中待過兩年,身強體壯,高大的很。

    趙盈眼前的光幾乎被他遮擋的嚴嚴實實。

    他沒動,趙盈眼角往上一挑,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她哦了一聲:“那嚴尚書自便吧,孤告辭了?!?/br>
    嚴崇之眉心一動,暗道不好,揚聲叫著殿下,見她從身側(cè)過,快步跟了上去:“殿下這是要進宮嗎?”

    還挺聰明的。

    趙盈噙著笑,腳步頓住,回身看他:“嚴尚書怕我進宮告你一狀?”

    她這么說不就擺明了要去告狀的嗎!

    嚴崇之心頭一沉,腦海中突然閃過什么,恍惚了一瞬,而后沉了聲:“殿下對設(shè)立司隸院這件事,怎么看?”

    趙盈好整以暇看他:“皇叔說設(shè)立司隸院就歸我掌管,嚴尚書說我怎么看?”

    她果然是滿心愿意的。

    所以今天跑到刑部來,要見陳士德只不過是她的借口。

    可是她這一進宮,刑部少不得要被裹進去,他很討厭處于風口浪尖的感覺,雖然身為一部尚書,但他也只想清清靜靜過日子,干好他分內(nèi)的事兒,其他的什么黨爭,什么結(jié)黨營私,與他全都無關(guān)。

    嚴崇之就有些后悔了。

    也是他失算。

    若是早知道趙盈有這份兒心,他就應(yīng)該一早吩咐底下的人,不許趙盈踏進刑部一步!

    她尊貴,沒人敢攔,那也要死命的攔住之后再去回他的話,他來攔,他來勸。

    趙盈進不了刑部,看她還拿什么借題發(fā)揮!

    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了。

    嚴崇之緩了一口氣:“我陪殿下去看一看陳士德,殿下還要進宮嗎?”

    趙盈笑容綻放,連退三步:“嚴尚書說呢?”

    她不答反問,眉角眼梢的笑意斂去三分之后,一歪頭:“我今日來刑部是何用意,嚴尚書已經(jīng)猜到了,這是打算跟我做交易?”

    她眼看著就要退出大堂外了。

    來來往往這么多的人,有些話不是底下的人該聽去的。

    趙盈成竹在胸的樣子映在嚴崇之的眼底,他沉默了很久。

    她是什么時候這樣了解他的?

    因為能夠揣摩人心,所以她才敢這般篤定,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嚴崇之其實也可以不買賬的,她要告狀就隨她的便,他在朝中風風雨雨這么多年,這點小事實在是沒什么可怕的,不過是沒必要。

    他也很好奇,十四歲的永嘉公主,還能跟他做出什么樣的交易。

    于是他松了口:“殿下愿意隨臣到后堂聊一聊嗎?”

    趙盈雙手一攤:“樂意至極?!?/br>
    ·

    刑部的后堂連接著大堂的,中間有長長的甬道,鋪著青灰色棱形石磚,兩旁栽種有古槐樹,陽光灑落下來,斑駁點點。

    嚴崇之把人請到了二堂去,正要吩咐人上茶,趙盈一抬手止住了他的動作:“嚴尚書不用忙了,我不吃?!?/br>
    部里的茶水點心,她也看不上。

    嚴崇之想起來這位殿下平日里的金貴,便也就作罷了。

    他兩個有話要談,底下的人當然不敢杵在屋里旁聽,相當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等人盡退了,趙盈坐正兩分,兩條腿并攏著,往腳踏上一踩:“嚴尚書覺得設(shè)立司隸院不妥?”

    “設(shè)立司隸院對臣而言,沒什么妥或是不妥。”為著她不肯吃刑部的茶,嚴崇之也不好叫人奉茶,只端了一盞清水。

    他執(zhí)盞喝了兩口:“臣從來廉明清直,無論是御史臺,還是司隸院,臣持身清正,既然不怕,就沒所謂的。”

    這話說的倒有意思的很。

    趙盈挑眉看他:“我聽嚴尚書這意思,倒像說,那些極力反對的,逼著父皇不要設(shè)立司隸院的,都是些不清不明的,身后總歸藏污納垢,可不是什么好人?”

    嚴崇之沉默不語,更像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