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65節(jié)
宋云嘉胸口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他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么,矛盾什么。 病了一場,還沒痊愈的時候跑去燕王府見趙盈,沒勸住人,還生了一場氣。 他的規(guī)勸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說些什么不霍亂超綱這樣的話。 牝雞司晨,能有什么好下場? 對她,對朝堂,都沒什么好處的。 然而趙承衍的這番話,他在薛閑亭的口中,也聽到過類似的…… 他望著趙承衍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知道沈明仁是何時站在他身旁的,總之他肩頭被人拍了一把,側目就看見了沈明仁那張臉。 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的方向,是趙承衍離去的地方。 可偏偏沈明仁什么都沒說,就那么拍了他一把過后,陪著他站了會兒,提步下了殿前臺階,緩步走遠了去。 宋云嘉眉頭緊鎖,只覺得越發(fā)看不懂沈明仁。 · 趙盈忙碌了起來。 先前擬定的章程,趙承衍和宋昭陽一塊兒幫她又修了修,而后送去了吏部尚書手上,核過后交內(nèi)閣核對,其實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內(nèi)閣雖然對于司隸院設立詔獄這件事持不滿的態(tài)度,可是架不住昭寧帝各種都支持,最后也拗不過,隨了他們的心意。 至于司隸院府衙地址,趙盈是在很早之前就選定了的—— 玉泉街上有一處荒廢了很久的宅院,從前的雍國公府。 三十年前雍國公附逆廢王,謀逆事敗后,雍國公一家三百余口,盡數(shù)被殺,無一幸免。 本來雍國公府該被朝廷收回,等到以后有了王爵封贈時,再行修繕,賞派出去。 可是雍國公府當年是成了禁忌的,再加上這些年王爵封贈,也并不缺府邸分封,是以從前的雍國公府就一直荒廢在了玉泉街。 但是趙盈知道這地方。 她雖不知昔年是何等的富麗華貴,但占地面積很大,哪怕是荒廢幾十年,早破敗不堪,她去看過幾次后,仍然覺得這地方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京城中再要選個好地方,并不太容易的,而且雍國公府修繕一番,她還能劃出一大片地方,分成前后兩部分。 前頭用來辦公,做府衙。 后面就當做內(nèi)宅用處。 這樣一來,她處置一段日子的朝政后,還能順勢搬出宮,就自己住在雍國公府里。 宋樂儀陪著她站在雍國公府外,府門口的石獅子也早沒有了昔日威嚴,面相破敗。 府門半開著,雜草叢生。 “元元,這地方荒廢了幾十年,選別的地方吧?”宋樂儀眼角眉梢都寫滿了嫌棄,“皇上金口點的,你要設立司隸院,朝野上下什么好的都要先供著你,工部也不敢怠慢半分,可這重新修葺雍國公府,實在是個大工程。 我聽大哥說,甘肅巡撫壞了事,皇上把他的案子交給了司隸院,交給了你,我都想著別等人家都被押解回京了,你這衙門還沒修葺好呢?!?/br> 趙盈笑嘻嘻的去挽她的手:“那怕什么的,真修葺不好,我就把人提到別人的衙門去借用,刑部也好,大理寺也罷?!?/br> 她心情大好,說話的時候尾音上揚著,挑起的聲音好聽極了:“往后他們都要看我眼色行事,表姐看我神氣不神氣?” 那她可是太神氣了。 宋樂儀無奈搖頭,只好跟著她一起往里進。 從那些雜草叢中踩著細碎的步子,艱難的前行著,她四處看,實在是看不出有哪里能令人滿意的。 “這地方大是大,實在是太破了,我現(xiàn)在就覺得渾身不舒服?!?/br> 趙盈被她這話逗笑了:“等將來修葺好了你再來玩兒,保管不覺得不舒服。” “那還是別了,這是司隸院衙門,我跑過來算什么,等著御史言官參我父親教女無方???” “他們才不敢?!壁w盈嗤了聲,“我手握司隸院,再過個小半年,等王尚書告老還鄉(xiāng),舅舅榮升吏部尚書,我倒看看誰敢找宋家麻煩。” 宋樂儀眉心一攏:“元元,你……你將來該不會真的以權謀私吧?” 以權謀私,不是人之常情嗎? 只是宋樂儀或許不懂。 前世她嫁人后,相夫教子,趙盈也從沒想過要她摻和到朝政的事情里。 最艱難的時候,宋樂儀來問過她,要不要幫忙,她夫家還是有些地位,也能說得上話的。 只是趙盈拒絕了。 她一點也不希望身邊人都像她一樣。 于是趙盈笑著搖頭:“分情況吧,但總要維護自己身邊的人,不然我費這么多的心力設立司隸院做什么,總不能是圖好玩兒的?!?/br> 宋樂儀其實有些擔心她。 她這樣冒進,怕是要吃虧的。 太極殿上站著的那些人,都是幾十年的老狐貍,趙盈才多大,才經(jīng)歷過幾件事兒呢? 不過眼下她實在是不想掃趙盈的興。 說話的工夫,兩個姑娘手挽著手已經(jīng)進了二進院中。 假山樓臺都已經(jīng)很破落了,甚至經(jīng)年累月的風吹雨打,原本該聳立在假山上的石頭也四散零落,散落在地面上。 “我想著,把二進院以前歸置出來,做府衙辦公的地方,二進院之后當做內(nèi)宅用,我吃住在后面,表姐覺得怎么樣?” 趙盈沒回頭,抬手指著不遠處紅漆已經(jīng)斑駁掉落的垂花門。 宋樂儀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側頭看她:“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宮住了?那在燕王府住的不好嗎?” 她搖頭說沒有:“我在宮外辦差,出宮挺麻煩的,倒不如就住在宮外,方便些,往后能不回去住,就不回去住了,這話我慢慢跟父皇說。 燕王府沒有不好,皇叔也很疼我,但我既然有了自己的地方,住在自己的地方不是更好嗎?” 她笑意不減,拉起宋樂儀繼續(xù)往里走:“就像是將來我開府建牙,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又不可能一輩子跟著皇叔住燕王府?!?/br> 這倒也是。 宋樂儀松了口氣:“但我覺得皇上肯定不會答應。你前些日子被人截殺,多危險啊,住在燕王府里,有燕王殿下護著你,還有燕王府的府兵保護,總歸安全些。 你要跟皇上說,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里,太危險了?!?/br> 有什么危險的,難道他們還敢派人來圍殺她不成? 她身邊有個徐冽,她才不怕這些。 現(xiàn)在不是時候,等再過兩天,放出風聲去,京城中人都會知道,當年的武狀元徐冽,現(xiàn)如今是她趙盈的護衛(wèi)長。 “這不是有徐冽呢,怕什么?!?/br> 宋樂儀沒見識過,也只是聽說過徐冽的英武和威名,加上那夜截殺的事情發(fā)生后,他一個人活捉了人家花重金請來的殺手,但是宋樂儀到底不放心:“那就一個徐冽頂什么用?能頂千軍萬馬?。咳思艺嫦霘⒛?,他雙拳難敵四手,萬一護不住你,怎么……” 趙盈抬手就去捂她的嘴:“徐冽跟著咱們呢,你說的話他可全都聽得見!” 第83章 司隸監(jiān) 司隸院的設立比想象中快很多,昭寧帝在太極殿金口開后不過四五日光景,一應章程擬定,連人手都是吏部挑了些好的,先挪到了司隸院去供趙盈差遣。 不過雍國公府的修葺還要費不少時間,再加上趙盈要求有多,工部不敢怠慢分毫,連她要劃出二進院以后做她的宅院所用,工部都不敢有所異議,只能越發(fā)盡心。 這日她特意讓宋懷雍打聽了周衍的休沐日,請了周衍往云逸樓去吃飯。 宋樂儀本來是跟著他們一起出的門,后來路上偶遇了大理寺卿家的三姑娘,說是前兩日在城北錦繡綢緞莊看上兩塊兒料子,既然遇上了,讓宋樂儀幫她去選一選。 那是個最熱心也最熱情的姑娘,在京城中名聲一向都不錯,人隨和,閨中好友便多,宋樂儀便不好拒絕,跟著她一道往城北去了。 自從知道云逸樓是杜知邑名下產(chǎn)業(yè)后,杜知邑也相當會辦事兒,把三樓盡頭最安靜的雅間留給了趙盈。 此時兄妹兩個端坐在西窗旁的太師椅上,一低頭能看見街上往來行人。 趙盈執(zhí)盞飲了口熱茶:“我如今想想,表哥竟也不知有多少事情是瞞著我的。” 宋懷雍眉頭動了動:“不想干的事不說與你聽,這也算瞞著?” 她微怔,須臾笑出聲來:“倒也是,要不是我有了如今這籌謀,杜三公子的事,與我的確是毫不相干的。” “我聽部里同僚說起,這些天工部一干人等對你頗有微詞,他們不敢在我面前明說,但這樣的話多多少少能傳入我耳中。” 宋懷雍低嘆了聲:“太冒進始終不是好事,燕王殿下不是也勸你,別太冒尖嗎?” “我修葺雍國公府做府衙之用,這也算冒尖?”趙盈心下不屑,狐疑望去,“其實皇叔和表哥心里都清楚,他們對我諸多微詞,和我要大興土木,重新修葺雍國公府并沒有關系的。” 也就是現(xiàn)在,司隸院初立,她根基不深。 那些人看不上她的行事做派,更從沒有哪一朝的公主是像她這樣子,堂而皇之要入朝參政。 他們對她的不滿,是因她生做女兒身,覺得她是牝雞司晨。 就算她老實本分,他們還是看不慣。 等到將來站穩(wěn)了腳跟,他們又天大的不滿,也只敢憋在心里,絕不敢再宣之于口。 趙盈面上寫滿了無所謂:“他們越是不滿,越是看不慣,我偏是要如此行事?!?/br> 橫豎昭寧帝不開口,誰能拿她怎么樣。 司隸院凌駕于御史臺之上,御史言官就算想彈劾她,也得掂量著些。 說話的工夫有敲門聲傳來,趙盈回身去看,揮春會意,蓮步輕移去開了門。 周衍只身而來,身上是青灰色的綾羅長衫,腰間墜著一塊青松佩,玉佩上垂的是玄色穗。 他進門見禮,站的距離有些遠。 趙盈懶得挪動:“周大人不要這樣拘禮,好歹咱們也算是有過私交的?!?/br> 周衍眉心一動,下意識又去看宋懷雍。 宋懷雍噙著笑叫他坐:“今天是元元請你吃飯,你老是這么客氣拘謹,她也渾身不自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