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71節(jié)
不過足可見她的處境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好的。 她如今在姜夫人宮里,連出個門,都要姜夫人點頭同意。 趙婉過去十三年的人生,雖然風頭從來蓋不過她,可也是順風順水的。 母妃專寵的那幾年時間里,后宮的女人們難得的齊心,私下里并不會針鋒相對,再加上那時候劉氏很會扮柔弱,裝模作樣的,反而得馮皇后頗多照顧,而趙婉自己在劉氏的教養(yǎng)下,最會做些討人歡心的事,是以在各處都很吃得開。 后來母妃過身,又有了孫淑媛,再到劉氏費盡苦心的承寵——之后這么多年時間里,劉氏幾乎可以說是一枝獨秀。 她地位縱使不及姜夫人和孔淑妃,可姜孔二人也分不走她半點恩寵。 于是趙婉搖身一變,成了寵妃掌上珠,自然風光得意的。 寄人籬下的日子,她沒過過,更不會懂得其中酸楚。 趙盈烏黑的眼珠滾了兩滾:“看來你中毒之后,身體是不好,現(xiàn)在這月份,夜里起一陣風,姜娘娘也怕你身上不好,既是這樣子,你不如好好養(yǎng)著,御醫(yī)院的人不敢不盡心,拿了畢生醫(yī)術調(diào)養(yǎng)你的身體,你年紀還小,養(yǎng)幾年總會養(yǎng)好的?!?/br> 她懶得搭理趙婉,錯了身就要從趙婉身側(cè)過去。 然而趙婉小手卻攀上她袖口,沒敢碰她手腕,似乎很怕她,又在剛剛觸碰到她袖口的一瞬間,匆匆撤回去。 趙盈眉心一攏,側(cè)目去看。 趙婉連眼底都是怯生生的,瘦弱的肩膀還抖了兩下。 嘖—— 趙盈咂舌:“我欺負了你?趙婉,你一大清早不在宮里待著,跑到上陽宮外攔我的路,我一句重話沒跟你說,反而勸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你現(xiàn)在做這副模樣,給我看的?” 她簡直被氣笑了,退了三五步,越發(fā)離趙婉遠了很多,甚至四下掃視了一圈:“我瞧著這個時辰,這宮道上也沒什么人,也沒人能看見你這個楚楚可憐的模樣,然后去與人說我欺負了你吧?” 趙婉連連搖頭,低垂著腦袋,好半天一句話都不說的。 趙盈是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反正趙婉對她從來不恭敬尊重,現(xiàn)在兩個人之間說橫著血海深仇也不為過,趙婉打什么盤算,她更懶得搭理。 從前跟著劉氏學了一身表里不一的好本事,現(xiàn)在挪到姜夫人宮里去了,誰知道將來還會學點什么。 真有意思。 她提步又要走,趙婉紅著一雙眼抬了頭:“皇姐,我母妃……” “我勸你謹言慎行?!壁w盈在她剛一開口的時候冷聲呵斷她后話,“劉氏是被貶為庶人賜死的,你是禁庭的二公主,是姜娘娘的女兒,你身體不好,總不想拖著病軀再去跟著嬤嬤們學規(guī)矩吧?” 趙婉脖子一縮:“我知道皇姐是惱怒的,畢竟那杯毒酒,險些要了皇姐性命。我今天來見皇姐,我是想……我只是想……” 她支支吾吾,趙盈更是心煩:“你只是想來我這兒賠禮道歉,讓我別為劉氏的事把你一起給恨上,畢竟劉氏死了,劉家倒了,可你還是要繼續(xù)風風光光做你的二公主的,是嗎?” 趙婉面色一僵,趙盈就知道她說對了。 這就是劉氏養(yǎng)出來的好女兒。 自私自利,毫無母女情分,對她的外祖家,更是一點兒不肯眷顧的。 她若真是個有骨氣的,也該鬧上一場。 眼下這做派,確實令人作嘔。 “好好做你的二公主,傍著姜娘娘過你未來的日子吧。” 趙盈把所有的厭惡都寫在了臉上,看都不愿再多看趙婉一眼,揚長而去。 趙婉盯著她的背影,咬緊了后槽牙,捏著帕子的小手,骨節(jié)隱隱泛白,一雙眼中全是恨意。 · 宮道盡頭連著永真門,揮春在過永真門前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趙婉和她身邊伺候的宮娥們站在原地,一動沒動,她喉嚨一滾:“公主,二公主還站在那兒?!?/br> 趙盈深吸口氣:“隨便她,莫名其妙?!?/br> 她對這座宮城的厭惡,原來并不只是來自于昭寧帝和趙澈。 這宮里的每一個人,都讓她感到惡心,疲于應付。 宮外是海闊天空,她連呼的每一口氣,都是甜絲絲的,哪怕是再忙再累,人是自由的,心更是自由的。 但事實上,她還是算錯了的。 這是等她從孫淑媛那兒出來,遇見姜夫人宮里的大宮女芳蕊等在宮門外,笑呵呵的說姜夫人請她過去一敘,她才后知后覺。 趙婉不是跑來服軟示弱的,她之所以會在上陽宮外的宮道上等著她,是姜夫人授意的。 什么怕她吃風身上不好,什么苦情寄人籬下的戲碼,真能演啊。 趙盈滿面春風的進了姜夫人的正殿,殿內(nèi)縈繞著淡淡沉水香香氣。 她嗅了兩下,才提步往西次間去。 趙婉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整個人看起來垂頭喪氣,精神不是很好,興致更是一般。 她面前的小案上放的全是她素日愛吃的糕點,精致可口,而且不會過分甜膩,是適合她養(yǎng)病時候入口的。 不管真心與否,面上工夫姜夫人的確做的不錯。 見她進來,姜夫人笑著招手:“我叫她們?nèi)ソo你準備點心了,快來坐?!?/br> 趙盈施施然端了一禮,卻并不顯得多親近,非但沒有上前,反而順勢就在左手邊的玫瑰椅坐了下去。 姜夫人面不改色,笑意不減:“我知道你去看你弟弟,但聽婉婉說,方才似是惹惱了你,這不,從外頭回來就垂頭喪氣的,我實在看不下去,只好讓芳蕊去孫淑媛那兒請你了?!?/br> 說的多慈母之心啊。 趙盈心下不屑,臉上還是掛著笑的:“哪里有這樣的事,她怕是身上不好,養(yǎng)了這些天,人呆呆鈍鈍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多了心,我何曾惱了她,姜娘娘這樣說,我得給二皇妹賠個不是了。” 她說著真的要起身,姜夫人忙欸的一聲止住她動作。 正好小宮娥端了黑乎乎的藥汁上來,姜夫人拍拍趙婉手背:“吃了藥去歇一歇吧,起來的這樣早,這兩天臉上才有了血色,這又白著一張小臉兒了,回頭你父皇見了心疼,我替你跟你皇姐說?!?/br> 趙婉好像是真的應了趙盈那一句呆呆鈍鈍,整個人都反應遲鈍了好些。 那頭姜夫人話音都落下去半晌了,她才悶悶的哦了一聲,從羅漢床上起身下來,又怔怔然的行了一禮,跟著小宮娥退了出去。 趙盈見她這個樣子,瞇了眼。 倒不像是被姜夫人捧在手上養(yǎng)的,反倒像是被狠狠教訓過,怕了姜夫人的手段,不敢在她手上折騰。 到如今她說什么,趙婉就應什么。 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機靈勁兒。 趙盈撇了撇嘴:“二皇妹到姜娘娘這兒時日不久,但我看姜娘娘把她管教的卻很好?!?/br> 姜夫人臉上的笑僵了一瞬:“她經(jīng)歷了一遭事,自己長大了,懂事了不少,我勸過她幾次,算不上管教的好?!?/br> “那也是姜娘娘的功勞,從前二皇妹便是見了我,也并不見得多恭謹,如今我也沒跟她置氣,她反倒怕惹惱了我,怎么不是姜娘娘教的好呢?” 含沙射影的,姜夫人也未必聽不懂。 趙盈人往椅背上靠了靠:“您應該不是替她請的我?!?/br> 姜夫人說是:“到底是長大了,出宮住了些日子,在燕王手底下長得更不錯,我聽二郎幾次說起來,都是夸你如今如何的能干,如何的有本事,你這樣,你母妃在天有靈,也會欣慰?!?/br> 可她母妃生前,和這些女人可沒什么往來。 趙盈對戳著手指尖兒:“所以您請我到您宮里來,車轱轆話說了一通,是為了什么呢?” 她尾音往上一挑,啊的一聲:“我猜是為了趙澄?!?/br> 姜夫人仿佛也沒打算遮遮掩掩的,她既然直截了當?shù)奶裘鳎闼餍跃晚樦脑拺氯ィ骸岸烧f司隸院初設,也很想去歷練歷練,我想著你們兄妹兩個總也有個幫襯的,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好。” 趙盈毫不猶豫就回絕了:“司隸院的差事是要吃苦的,恐怕姜娘娘舍不得二皇兄。” 姜夫人眼底閃過狠厲,掩了掩:“有什么舍得舍不得,先前西北那樁差事,要不是你父皇怕他們兄弟年輕不經(jīng)事,我倒很想讓他出去歷練一場。 這男孩子嘛,哪有那么金貴的,長大了,還不都是要扔出去摔摔打打,才能成才的嗎? 元元你吃得這份苦,他倒要人來心疼了?” “可司隸院是我的地方,我不想讓他去,不行嗎?”她挑眉,橫一眼過去,“您是怎么想的呢?就算要歷練,尚且放著我的親弟弟呢。再不然,澈兒年紀小,不急著過問朝政,那也該是大皇兄。 我倒沒見孔娘娘請了我去說這些——” 她把音調(diào)又拉的極長,有些許的輕佻,實則是輕慢:“我想起來了,司隸院設立的時候,姜閣老就在太極殿上說過這樣的話,也該把皇兄他們放到司隸院去幫襯我?!?/br> 趙盈點著手背,眼看著姜夫人的臉色rou眼可見的黑下去,反而覺得通體暢快:“父皇沒點頭,沒答應,您怎么還敢跟我提這個呢?”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苯蛉顺亮嗣嫔八倦`院是朝廷的地方,是你父皇的司隸院,怎么就成了你的地方?元元,這是誰教你的?你既是臣,又是女,你父皇是皇父,你說這樣的話,豈不是連君臣本分都拋之腦后了嗎?” “這樣的話,您也大可以說給父皇聽去,我說那是我的司隸院,您看看父皇會不會把我罵一頓?!?/br> 趙盈懶得跟她費口舌,緩緩起身:“我為司隸令,什么人能進,什么人不能進,自然我說了算。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道理,我可從來都不認,您覺得我說的是混賬話,可也輪不著您來管教我的?!?/br> 她草草行禮,半分都不周全,是把不恭順帶到了明面上來的。 姜夫人被氣得不輕,跺著腳起身,指尖都在顫抖:“你簡直是目無尊長,實在放肆!” 趙盈一只腳都已經(jīng)跨出西次間的門了,陰惻惻笑著回望她:“這樣的話,我十四年就聽您這么理直氣壯說過一回,您是個好樣的?!?/br> 第88章 脅迫 趙盈在宮里用過了午膳出的宮,徑直去了大理寺府衙。 周衍辦事效率高,早朝昭寧帝點了刑部叫把陳士德移交到司隸院審問,才散了朝,周衍就親自去了刑部大牢提人。 一帶回大理寺就扔進了牢里,派了司隸院的人嚴加把守,不許任何人接近,也沒提人審問。 聽說趙盈回來,他是匆匆迎出門去的。 馮昆賊頭賊腦的窺視,趙盈能看見,懶得搭理他,帶上周衍往二堂去:“陳士德怎么樣?” 周衍搖頭:“在刑部受了刑,刑部的人手黑,臣從前在順天府的時候就有所耳聞,而且刑部大牢的獄卒,多半手上都有功夫,下了黑手極陰損,能傷人根本的。” 趙盈眉頭一顫:“人熬不住了?” “那倒不至于,嚴尚書這點分寸還有,不至于傷了他性命,就是吊著那口氣,反正不大好。”周衍跟在她身后,錯了半個身,她走的不快,他就跟的極慢,“臣也派人去請大夫給他看過,能問話,就是不能再用刑了。” 陳士德在刑部遭了那么大的罪,倒是出乎趙盈意料的。 本來以為是個經(jīng)不住嚇唬的紙老虎,沒成想還生了一把硬骨頭。 看來嚴崇之的口供,拿的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