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17節(jié)
知道的越多,麻煩就只會越多。 但一切都脫離掌控的感受壞透了,馮皇后太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她用了這么多年來習慣,還是不太做得到。 也并不是非要把每個人都捏在手心里,十年前她就知道她做不到。 可還是迫切的想要知道。 她近來總會感到不安,尤其是和趙盈有關的事。 她覺得自己置身迷霧中,努力的撥開身邊的團團霧氣,也看不清前路。 那是極危險的事。 趙盈看似對她沒有任何不善,然而她就是覺得,趙盈擺下了一盤天大棋局,她們每一個人都在這棋局中,沒有一個能跑掉,連同她在內(nèi)。 而她對趙盈,一無所知。 馮皇后攥緊了那柄如意:“好處或許沒有,但知道的多了,也不一定有壞處不是嗎?” 趙盈唇角上揚,索性往身后一靠,眉心挑著動了下,頗為無所謂的同她講起來:“孫貴人膽子小,承受天恩,時?;炭?。 四皇弟和寧寧太小了,都說人小福薄,她怕孩子長不成。 孩子落生那天,您怕招惹麻煩,連殿門也不肯踏足,所以只有我進了內(nèi)間,陪著孫貴人。 她醒后跟我說,希望四皇弟出嗣——” 她尾音戛然而止,稍欠身,朝著馮皇后的方向挪了半分:“您聽明白了嗎?” 出嗣。 這樣陌生的字眼,叫馮皇后一下子想到昨夜趙盈和趙承衍之間那說不上來的古怪,還有孫氏那么明顯的敷衍說辭。 “你是說——”馮皇后面色不虞,“孫氏想讓趙濯出嗣,過繼到燕王一脈,去做燕王的兒子?” 趙盈用沉默給了馮皇后一個肯定的答案。 馮皇后遲疑良久,倏爾笑起來:“笑話,實在是天大的笑話!” 她窮極一聲,求而不得的,對孫氏來說,竟是全然不想要的。 兒子,太子位,那把龍椅。 她一樣都占不到。 孫氏有了兒子,也極有可能得到那個位置,她卻心甘情愿,主動放棄了! 何其可笑! 她從前看不上孫氏出身,不把那女人放在眼里,到頭來竟是她自己活成了個笑話。 馮皇后咬緊牙根:“永嘉,這樣的事,你也敢應承下來,還敢拿到我面前來說,是真不怕我告訴你父皇,你父皇震怒,問罪于你嗎?” 第283章 斷絕后路 昭寧帝沒什么機會問罪,因為馮皇后根本就不會跑到他面前去告發(fā)。 聰明人永遠懂得何為識時務。 無論前朝后宮趙盈都太有話語權。 她母家日漸式微,膝下又無所出,太后不喜歡她,昭寧帝和她那點什么少年結(jié)發(fā)的感情也幾乎走散在十幾年的內(nèi)廷生活中。 趙盈能選擇跟她井水不犯河水,說白了是今后還有用得著她的地方。 馮皇后就算現(xiàn)在想不出到底哪里要用得到她,也不可能跟趙盈發(fā)生沖突和摩擦。 在宮里折騰了一清早,出宮那會兒已經(jīng)是正午時分。 昭寧帝是一年到頭難得清閑,宋太后身體實在不好,他大年初一頭一天不得不陪在未央宮中。 所以趙盈是尋了時機盡早出宮,以免昭寧帝從未央宮抽身出來又要把她扣在宮里不放人。 從前過年都是喜氣洋洋的,上陽宮里能熱鬧上七天七夜,昭寧帝每年都不知網(wǎng)絡多少稀世珍寶往她宮里送,她收到手軟,滿心歡愉。 如今不會了。 司隸院中也是冷冷清清。 尚書府不是不能去,那是她的親人,可畢竟只是甥舅,她想了想,還是吩咐了車夫駕車回司隸院。 卻在府門外遇上徐冽。 他是一個人來的,也不知道在此處等了多久。 除夕后半夜是下了場雪的,今晨起來入眼就已是白雪皚皚,滿上京銀裝素裹,各府邸宅院檐下冰凌懸掛,粉妝玉琢的奶娃娃滿院子跑著扔雪球,炮竹聲一響,這才是新年的熱鬧。 趙盈出門前特意吩咐底下的人不許掃雪,這會兒徐冽腳下的積雪卻已經(jīng)化開,可見他站的實在夠久。 她下了車,攏了攏氅衣,出了一圈兒的灰兔毛風領越發(fā)把一張小臉裹在里頭,腰間墜的是昭寧帝新賞的一只金鈴鐺,走起路來叮當作響,清脆鈴音好聽極了。 徐冽聽見聲音轉(zhuǎn)回頭看她,她夾風帶雪而來,踩在厚厚的積雪上,每走一步似都不太穩(wěn)當。 于是他迎上前去三五步,腿長步子大,走近時沒敢造次,兀自遞了條胳膊送到趙盈身前。 趙盈也不客氣,搭扶上去,腳下漸次穩(wěn)起來:“冰天雪地的,怎么不進去等?你是來給我拜年的嗎?” “我也有很多年沒這么光明正大站在人前看看雪,進了門去等底下伺候的人又要顧著我,大過年的,叫她們自在些吧?!毙熨咧σ猓呀?jīng)跟著趙盈進了司隸院大門,“知道殿下一早天沒亮就進了宮,卻不曉得殿下何時會出宮?!?/br> 趙盈腳步略一緩:“我今兒要不出宮了呢?在司隸院門口站個一天一夜?” “殿下不喜歡內(nèi)廷,總會尋了由頭出宮的。” 她翻一眼去看他,料定他不是為了拜年而來。 宅院外積雪沒掃,院中落了一夜的白茫茫還是清理過的。 趙盈撤回手,領著人往三堂方向去。 揮春和書夏見狀便曉得這是有事情要談,極懂事的沒跟上去,就掖著手等在三堂外不遠處。 后來又有伺候的小太監(jiān)奉茶水點心上來,各是各的,趙盈愛吃的,徐冽慣常吃的,可見素日里全是特意備著的。 徐冽早習慣了,捏了塊茶點來吃:“不過這會兒正午,該吃飯的時候,殿下怎么也不留在宮里吃了飯再出宮?” “宮里吃的每年不都是那些花樣,一塊兒吃頓飯規(guī)矩又那樣大,好沒意思?!壁w盈翹著二郎腿,丟了個梅子在手心里,低著頭拿指尖來回撥弄,眼看著金絲黨梅外裹的一層薄薄糖霜沾滿手心,才撇著嘴停下來,“太后病重,父皇陪在未央宮,皇叔也在,她不待見我,我也不想在那兒待著。 余下各處也并沒有十分想去的,連上陽宮都覺得陌生的不得了。 到我母……母妃牌位前陪著說了會兒話,就是看快到正午用膳,生怕父皇把我傳回未央宮,才匆匆出了宮?!?/br> 她叫慣了母親,險些沒能改過來口。 好在徐冽沒太留意這些,只當是提起宋貴嬪她心情不佳,當然不會順著她這話去問及宋貴嬪有關的任何事。 “那正好,我也還沒吃飯,今天過年,云逸樓不會有什么人,我請殿下一桌席面,就算是給殿下拜年了?!?/br> 徐冽升官之后當然是發(fā)了財?shù)摹?/br> 偌大的安遠將軍府就他一個人,底下伺候的人又都是趙盈出了銀子安排周衍從商行買回去的,連丫頭帶小廝,攏共也不到二十人,他自己的俸祿要養(yǎng)活整個將軍府根本綽綽有余。 何況兩場戰(zhàn)功,他回京后還得了不少封賞,如今是家底殷實的人。 但請客吃飯是從沒有過的。 別說是朝中同僚,就是周衍宋懷雍他們,也一次都沒有過。 頭前倒也提過幾次要請趙盈去吃頓像樣的飯,但要么是趙盈推了,要么是有事沒去成,就真有那么一兩次去了的,最后還不是趙盈出了銀子,根本就沒叫徐冽花一兩銀子。 趙盈笑著,拿鞋頭踢在裙擺上,腳尖兒一遞一下晃著:“叫人去云逸樓弄一桌席面回來吃,天寒地凍我也懶得挪窩,今兒我不跟你爭,這銀子你出吧,算你給我拜年的。” 徐冽嘴角動了下像是有話說,趙盈點著扶手打斷他:“知道你不是專程為了拜年來,有什么事在家里說,就別到外面去了?!?/br> 她這樣說,徐冽才無奈嘆了口氣:“殿下怎知我?guī)У钕碌酵饷?,不是為了更方便呢??/br> 更方便? 趙盈攏眉看過去,沒吭聲。 徐冽自己把早就落了地的話重新?lián)炱饋恚骸捌鋵嵤且淮笤缬裉们僬f要見殿下,叫人替他回一聲,可殿下一早進宮去了不在,他們就找到了將軍府回的我,我本來想自己去一趟,聽聽他到底有什么事,可轉(zhuǎn)念想想,做殿下的主,這不合適?!?/br> “所以你才在司隸院府門外等了這么半天?” 趙盈蹙攏的眉心并沒有舒展開:“他能有多要緊的事,就是耽擱上一天半天也不打緊,你倒替他白受凍一場?!?/br> “也不全是。大年初一見殿下一面,我也是高興的?!?/br> 趙盈聞言又緘默起來。 方才已經(jīng)打發(fā)了小太監(jiān)到云逸樓去傳一桌席面,這會子聽了徐冽的話,才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過他也太謹慎,實在沒必要。 故而也沒打算派人再去追回傳席面的小太監(jiān),反而勸徐冽:“一會兒吃了飯,咱們再去見玉堂琴。 橫豎這是大年下,也不怕人瞧見。 人本來就是我?guī)Щ鼐┑?,人家是名滿天下的人物,大年初一我登門拜訪,這沒什么稀奇的。” 徐冽見她拆穿自己心思,尷尬訕笑:“我原也是多心,想著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我陪著殿下到云逸樓出一桌席面,云逸樓出來拐到玉府去,也少些閑言碎語?!?/br> “多事之秋?”趙盈嗤了聲,“京城這地界兒,什么時候都是多事之秋,不在于今日或明日,你確實想太多了點?!?/br> · 一桌席面吃了快一個時辰,趙盈沒有什么胃口,云逸樓的菜色她更是吃慣了的,不過是看在徐冽請客的份兒上才肯多動兩筷子。 徐冽人前總是沉默寡言,偏偏如今到了趙盈跟前口若懸河,一開口話茬就停不住,天南海北,什么都愿意跟趙盈聊。 從他在天門山學藝,到他在南境北境戰(zhàn)場所見所聞,軍中如何,京中如何,兵部如何,他是什么樣的見解,對局勢是什么樣的判斷分析,都能扯上兩句。 吃完了飯趙盈吩咐人套車,出門登車,他跟著鉆進了車里去。 趙盈沒有小憩的習慣,人還算精神,車內(nèi)有熏香球,小火爐燒起來香味比平日更濃郁。 徐冽不慣這些,掩唇輕咳了聲。 趙盈見了,笑著動起手來,把熏香球里的香末打散開。 徐冽那頭誒的一聲:“這是殿下最喜歡的香,我是平日不熏香的人,突然聞了這樣清甜的香不習慣而已,其實挺好聞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