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71節(jié)
天下眾生皆是臣民。 自古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我知道你胸有成竹,朝中偏幫你的更不在少數(shù),但是……” “表姐,朝中事,從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他想整治劉家和孔家時,怎么沒有金口一開,大手一揮,就把劉孔兩姓發(fā)落處置了呢?”趙盈知她著急,緩著聲攔了她的話,“他捧著我在這條路上走了一段,現(xiàn)在想拉我下來,也沒那么容易。 我已經(jīng)不是一年前的趙盈,任人宰割。 旁人奈何不了我,他也一樣。 說句實心話,他未必不疑心我,但又能怎么樣呢?” 她挑了下眉頭聳了聳肩:“至于說此刻賜婚,抬舉常恩王府,落在眾人眼中,固然是他不在把趙澈這個已然不中用的兒子當回事,卻也未見得全是壞處?!?/br> 宋樂儀聞言一個勁兒的皺眉:“怎么不全是壞處?趙清死了,趙澈廢了,趙濯還出了嗣,皇帝倘或?qū)w澈還有半分關切緊張,也不至于趙澄太過得意。 偏偏他擺明態(tài)度,就不把趙澈放在心上,趙澄豈不真成了一枝獨秀,好不得意?” “他得意,我不是也沒被他擠出朝堂嗎?”趙盈眼中澄澈明亮,“天子就不能捧殺他嗎?豈不知,德不配位,必有災殃,表姐是著急過頭,忘了這道理了。” 趙澄肯定是德不配位,要做東宮儲君,他配嗎? 一肚子的陰謀算計,從來就不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人,當然不配。 宋樂儀見她說的那樣信誓旦旦,再不放心,也不知道如何勸她了。 她自己一點也不著急,這么久以來,趙盈好似也的確是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如此想來,宋樂儀才稍稍安慰了自己一些:“那就聽你的吧,橫豎我跟你說這些,你也不聽的,只是得空要回家去一趟。 自從趙澈負傷歸來,母親成天在家里念佛,如今都恨不得茹素齋戒,生怕你在朝中出什么岔子,那些人要聯(lián)起手來排擠打壓你。 好些事父親也不愿跟她說,免得她越發(fā)多思多慮。 你知道的,母親當年小產(chǎn)后,身體一直就虛,平日里不怎么cao勞勞心,才保養(yǎng)得不錯,當年御醫(yī)診脈也說過,是斷不能勞心勞神了?!?/br> 趙盈心頭暖暖的:“我知道,今日就清閑無事,正好咱們?nèi)セ搓柨ぶ鞲o姚玉明送東西,送了東西我陪表姐回尚書府小住兩天,權(quán)當是散心了。 趙澈成天在宮里作妖,我做jiejie的,既替他傷心,也替他著急,見了面規(guī)勸不下,不見面又總掛念,這陣子就住在尚書府,多好呀。” 宋樂儀愣了下,旋即搖頭:“你呀,如今這樣也不是說不好,只是我還是更喜歡當初那個心思澄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顧的趙元元?!?/br> 她也喜歡那時候的自己啊。 何止是宋樂儀喜歡。 趙盈聞言低了低頭。 兩世為人,她最喜歡的,最懷念的,都是無憂無慮的那段日子——她十五歲之前的日子。 金尊玉貴,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公主,可呼風喚雨,要什么沒有? 干干凈凈的一個女孩兒,整日也只管招貓逗狗,不必理會這些陰謀算計。 誰不喜歡那樣的生活,誰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趙盈已經(jīng)站起了身:“那表姐還是說我如今這樣不好了,嘴上說沒什么不好,心里卻不這樣想,怎么現(xiàn)在在我這里也要口對不心,這樣好沒意思的呀,我見了九牧要告你的狀,叫舅母狠狠地責罰你。” 她又是這種插科打諢的態(tài)度。 宋樂儀也沒話可說。 心疼是真的心疼。 她也曉得說這些都是廢話,趙盈已經(jīng)深陷其中,不可能再抽身出來。 只她有時候還是忍不住說。 每回趙盈都是這樣打岔過去,從來也不接她的話茬,若要再說得多了,她就插科打諢,端的一派不正經(jīng)模樣,倒弄得她無話可說。 宋樂儀索性也不搭理她,徑直挽上她的手,姊妹兩個并肩出了門,登車往淮陽郡主府尋姚玉明而去,一概后話皆不再提。 第328章 何必立儲 封平的死,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他也不過是個毫不起眼的小太監(jiān),不值得人留意關心。 趙清的案子了結(jié)后甚至連姜承德都將他拋之腦后。 本來他該重歸內(nèi)府司,再行分派調(diào)遣。 不過這樣的奴才,說是忠君,又未必全然是,到底他的所作所為還是賣了主的。 彼時趙盈端的是為趙清說情的派頭,故而在昭寧帝跟前分說了一場,沒有再讓封平回宮里當差。 他一個太監(jiān),安王府待不了,也回不了宮,至于今后何去何從,自然也不是這些貴人們要考量之事。 不過是在那之后的幾天時間里,曾經(jīng)有人真真切切瞧見他往來出入姜承德府上,再往后,便沒人見過他了。 直到今日,他的尸體被打撈上來——京城東郊廣華山的山腳下有河流穿過,也有漁民回到河里捕魚,廣華山資源豐富,還會有獵戶進山打獵去,甚至是京城里的幾個大一點的藥堂,隔三差五都會差遣人進山采藥。 在河道岸邊發(fā)現(xiàn)尸體,這種事情沒人敢瞞著,當即報給了京兆府。 封平是死了足有五六日,被人勒死之后沉入河中的,尸體都已經(jīng)泡的有些腫脹起來,不是特別容易能辨認出五官樣貌。 京兆府的仵作也是驗看尸身發(fā)現(xiàn)是個太監(jiān),再仔細辨認之下,確認那是封平。 原來他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并非是尋著了安身立命的好去處,反而是死于非命。 確定了不是失足落水,京兆府就把案子報到了昭寧帝跟前去。 案情不大,左不過死了個小太監(jiān),哪怕是走在大街上被人家謀財害命都極有可能,但是不能不報。 封平的身份太特殊了——趙清勾結(jié)福建的案子是他首告告發(fā),也是他作為人證在刑部大堂咬定了要指認趙清。 那案子到現(xiàn)在,眾人也心知肚明,哪有什么鐵證如山? 不過是圣心獨裁,不愿再給趙清轉(zhuǎn)圜余地,天子疑心,認為趙清既有了謀逆造反的嫌疑,就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 而趙清呢?堂堂的皇長子,被廢為庶人,因受不住這樣的落差,在牢中服毒。 其實他自殺了,朝野上下不知多少人背地里議論,說趙清這是以死明志。 畢竟案子結(jié)的不清不楚,他因有冤情,而昭寧帝不肯聽他辯白,更不會為他洗刷冤屈,說到底他的下場是昭寧帝一手造成,是以他才會決然死在牢中,以此向昭寧帝表明自己的清白。 何況現(xiàn)在封平也死了—— 流言從何處起已經(jīng)不可查。 姜承德入清寧殿面圣時心中都是有些許忐忑的。 天子傳召,所為何事,他不用想也知道。 臨入宮之前趙澄就在府上,見宮中內(nèi)侍來傳旨召他入宮,免不了也要提心吊膽一場。 昭寧帝于東次間等他,他進門時就見昭寧帝手上把玩著一塊兒羊脂白玉的手把件。 因站的遠,看不真切,不過那玉料極佳。 他也沒敢細看,上前去見禮問了安。 昭寧帝擺手叫他起,順勢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知道朕為什么傳你入宮嗎?” 姜承德抿進了唇角說知道,倒沒有了往日里的囂張氣焰。 從前便是在御前回話,他又何曾似眼下這般內(nèi)斂乖覺。 昭寧帝倏爾笑了,把手心攤開,羊脂白玉的玉雕獅子滾繡球就放在他手心兒上。 姜承德這才看清楚那手把件。 雕刻功夫?qū)嵲诓惶校踔量梢哉f雕刻之人技藝生疏,獅子的線條生硬不說,那么小的手把件,他站的也不算近,都不用靠近了細看,都還能看見錯了刀法重新改刀的地方,且修飾也不好,以至于完工成品之后,搭眼一看就曉得這處是曾經(jīng)錯過刀的。 這種東西內(nèi)府司是不敢送到昭寧帝跟前的,那就只能是趙清他們兄妹之中的某一個,年幼時雕刻此物,送給了昭寧帝。 而聯(lián)想到眼下的事情,京城里那些傳言…… 姜承德心頭直墜。 果然昭寧帝手再握拳:“這是大郎八歲那年送朕的生辰之禮,他小小的年紀,身體又不好,頭一次雕東西,已經(jīng)毀了好些塊兒料子,可還是雕的歪歪扭扭不得法。 不過他是個萬事不服輸更不會氣餒的性子,朕到今天都還記得,他把東西送到朕跟前時,仰著小臉兒不服氣的說,以后一定會雕出更好的送給朕?!?/br> 這話姜承德沒法接。 昭寧帝自顧自又說下去:“從那年起,他每年都會雕上兩三樣東西送到朕這里來,一直到他十三歲,他用了五年的時間,雕刻功夫已經(jīng)爐火純青,朕這里現(xiàn)而今收著他好些東西,和內(nèi)府司送上來的相比起來,也絲毫不差。 但只有這個獅子滾繡球,朕近來總帶在身邊,時時把玩。” 他總不至于是真的在懷念趙清。 在看過王氏手書,得知趙清是真的心存反意,勾結(jié)高士吉,于涼州擁兵自重之后。 那今日說這些話,無非是敲打。 姜承德作勢要跪,昭寧帝誒的一聲:“這里沒外人,連孫符朕都打發(fā)他到殿外伺候去了,只有咱們君臣兩個,有什么便說什么,你也不要動輒下跪,好好坐著吧?!?/br> 盡管他如此說,姜承德還是如坐針氈。 他有什么好說的? 誣陷趙清是事實,可那也不是他的本意,還是趙盈的主意。 但是能告訴昭寧帝嗎?他為什么會受趙盈要挾做出構(gòu)陷皇子之事,他自己不是最清楚嗎? 再說了,天子說有什么便說什么,那不過是隨口說說。 他今天敢在這清寧殿東次間中明著承認,他構(gòu)陷了趙清,甭管趙清是不是勾結(jié)了高士吉,總之他是沒有好果子吃好的。 難道昭寧帝還會輕描淡寫揭過去,就當這件事沒發(fā)生過了? 姜承德喉嚨滾了兩下:“即便今天皇上不召見,臣也是要入宮求見回話的?!?/br> “哦?”昭寧帝拇指揉在小獅子的腦袋上,挑眉看他,“回什么話?” “臣知道,封平的尸體在京郊被人發(fā)現(xiàn),京兆府驗尸后確定了是被謀殺,現(xiàn)如今滿京城傳言紛紛,多半是說趙清當日乃是遭人構(gòu)陷,而封平眼下招致殺身之禍,不過是背后主謀之人殺人滅口。 這樣的話一旦傳開,矛頭直指瑞王府和臣——畢竟當日惠王隨行福建,不在京中,趙清案發(fā)生以來,及至于趙清夫婦回京奔喪,被刑部扣押,朝中永嘉公主又一力為趙清說項。 思前想后,只有瑞王與臣,最有動機做這件事,也最像是臣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