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97節(jié)
趙盈面色微沉,說了聲知道,其余后話才都不再提。 · 在尚書府吃過午飯后,趙盈出門登車,馬車緩緩行進,朝著燕王府方向而去。 宋昭陽說,既然決定了去母留子,縱觀昔日種種,孫貴人也實在算不得什么惡人,現如今既然大局還算穩(wěn)定,孫貴人也掀不起什么風浪,再加上趙濯尚在襁褓之中,便把他帶回宮中給孫貴人見上一見,成全她為娘的思子心切,也沒什么妨礙。 趙盈是沒有這些柔腸千轉的,不過還是答應了宋昭陽。 至于燕王府外下車,長亭早早的候在了府門口。 趙盈見他等在門口,提步進府時免不了要問他:“你知道我要來?是皇叔如今能掐會算了?” “自打府上有了世子爺,主子格外留心好多,殿下的車馬才入長街,主子就知道了,打發(fā)奴才到門口候著殿下?!遍L亭貓著腰,引她入府,方向卻不是趙承衍的書房。 見趙盈腳步稍有遲疑,長亭忙又回話:“世子這會兒才午睡醒,主子陪著世子玩兒呢。” 趙承衍還會逗孩子呢? 這可又是天下一大奇聞。 當初說要把趙濯送到他的王府,過繼來做他的兒子,他多不情愿啊。 一則為著趙濯龍鳳呈祥的出身,二則更多還是因為他說什么不喜歡小孩子。 這二十六年孑然一身實在慣了,王府上下都安靜得很,突然叫他養(yǎng)個小孩子在身邊,還是這么金貴的小孩子,他才懶得養(yǎng)。 等養(yǎng)到五六歲,最鬧騰的年紀,他怕趙濯掀了他的燕王府。 如今可好了。 人送來沒幾個月,趙承衍倒把他寶貝上了天。 趙盈不免失笑搖頭:“皇叔挺喜歡四郎的吧?” 長亭笑著說是?。骸按驈氖雷舆M了府,主子是一日喜歡勝過一日,主子是沒有自己的孩子,要是有……” “長亭。” 趙盈唇角的弧度斂去,聲也肅起來。 長亭笑意一僵,才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奴才失言,奴才失言了,殿下恕罪?!?/br> 人一旦得意,就容易忘形。 何況長亭還不是為著得意二字。 燕王府是趙承衍的地盤兒,關起門來都不怕有旁人安插的眼線的,在王府什么話都能說,什么事都能做。 長亭跟著他伺候,是他身邊最心腹之人。 這兩年以來,她和趙承衍謀劃過什么,算計過什么,長亭全都知曉。 四下無人時,說話難免不顧忌那些。 反正趙濯本來也不是真的要給趙承衍當兒子的。 只是這樣的話,一旦說多了,根深蒂固,萬一出門在外說漏了嘴,終究是麻煩。 趙盈淡淡掃過去一眼,一路上再沒同長亭說半個字。 直到進了趙濯的寢殿,趙承衍見她神色不虞,長亭也比往日略顯拘謹,才放下手上的布偶小老虎:“叫你到府門口去迎人,這是得意忘形在永嘉面前說錯了話?” 長亭心下咯噔一聲,不敢搶在趙盈前頭回話。 趙盈并沒打算為難他。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這一路上長亭都拘謹的不得了,嚇唬他也嚇唬夠了。 是以她舒緩了面色說沒有:“只是我今日散朝后進宮,聽了些事情,這不是到舅舅那兒吃過飯,就著急忙慌來見您。 長亭一路迎我入府,就是見我神色不對,他也不敢多說話,弄得怪拘謹的?!?/br> 趙承衍翻了她一眼:“你不說就算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br> 他才又擺手叫長亭帶著丫頭們下去:“濯兒才睡醒,一會兒怕是就要餓,叫乳娘抱去偏殿吧,我跟永嘉說會兒話?!?/br> 長亭誒的一聲,擺擺手,乳娘才提步上前去,從趙承衍身邊接過趙濯,把人抱穩(wěn)當之后,蹲身一禮,才跟著長亭領著屋里伺候的丫頭嬤嬤們退了出去。 一時只剩下趙盈和趙承衍二人。 趙盈還沒開口,趙承衍先叫了她一聲:“昨兒宋子安還跟我抱怨,快二十年的舊案,查起來毫無頭緒?!?/br> “毫無頭緒是他不中用,或者是虞氏清白的佐證。要真是黨附成jian,怎么會一點痕跡也沒有?” 趙盈不假思索就駁了回來。 趙承衍皺眉:“再追查下去,你是真不怕牽扯出你母親的往事,和你的身世來?” “此案刑部主理,京兆尹和順天府都沒什么說話插手的資格,只是從旁協助而已?!壁w盈掀了眼皮,瞥去一眼,“誰來揪我的身世?宋子安嗎?” 趙承衍算是拿她沒辦法了。 調查虞氏的案子現在本來就不是最合適的時機,眼下又有云貴舞弊案,刑部京兆府和大理寺都且有的忙。 他提了一嘴,她不肯暫且擱置,那就算了。 橫豎都由著她開了這個頭,現在再非要勸她收手,反倒沒意思。 于是他自己轉了話鋒,打岔過去:“你在宮里遇上什么事兒了?” “是孫貴人?!壁w盈也肯順坡就下,“她托李寂轉告我,想在宮里見趙濯。這事兒我跟舅舅商量過,一致認為應當防患于未然。 原本可以等皇帝駕崩,不動聲色就料理了,只是思來想去,此事可瞞過天下人,唯獨不該瞞著您,所以到王府來見您?!?/br> 第348章 美好的日子 她是打算去母留子了。 這種事情在內廷并不算新鮮稀罕的。 且從古到今,一直都有。 不過趙盈她之前跟孫氏,關系處的似乎還不錯的。 趙承衍才嘖聲:“你不打算去問問她,到底是什么樣的想法?” “不管她是什么樣的想法,現在是我來做決定,我選擇防患于未然,為什么要去問她?” 趙盈說的理直氣壯,倒把趙承衍弄得一時間無話可說。 她說的好像對,又好像哪里不太對。 趙盈見他沉默,以為他不贊同此事:“您有更好的法子?” 趙承衍哦了一聲旋即搖頭:“你隨便吧,這種事情不用來過問我的意見。 不過我很好奇,對孫貴人你都不打算手下留情,對皇后呢?” 過去的很多事情,他不說不代表不知道。 趙盈連自己的身世都察覺了,宋氏當年在宮里的境況,她最后的郁郁而終,趙盈又知道多少,他從來沒問過,也不想問。 那是揭人傷疤的事兒,他實在不太想做。 皇后手上不干凈,盡管沒有真正傷了宋氏筋骨,但是趙盈早說過,宋氏能順利在宮中安置下來,少不了馮皇后的推波助瀾,而宋氏入宮后,一切都出乎了馮皇后的預料,她也再無力掌控整個后宮,對宋氏懷恨在心是一定的,私下里做過什么,只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趙盈果然沉默下去。 趙承衍有心開解幾句,卻真不知道應該怎么說。 他不是趙盈,盡管能夠設身處地為趙盈著想,終究很難完全感同身受。 他更沒有資格替趙盈去原諒誰。 只要開口勸了,就是在希望她試著原諒與放下。 所以他選擇住口。 趙盈卻深吸口氣,接過了前話來:“我能夠理解,卻不能夠體諒。 對于馮皇后,我始終是矛盾糾結的。 曾經我想殺了她——您一定猜得到吧? 我母親入宮,她推波助瀾,昭寧帝是元兇,她就是幫手。 何況她私下里也沒少為難我母親。 從小到大,我固然是生活在昭寧帝的萬千寵愛之下,但對于鳳仁宮,對于馮皇后,沒有一刻的記憶是美好的。 她厭惡我,我也討厭她,這是我過去十五年對她所有的印象了。 再到趙澈——是她告訴趙澈我的出身,也是她告訴趙澈母親和我是他一輩子洗刷不掉的污點。 我跟趙澈走到今天,固然是趙澈骨子里的冷漠陰鷙與自私自愛所致,可要是追究根本,也是出在她身上。 可是您說,她錯了嗎?” 趙承衍眉心一動:“你覺得她錯了嗎?” “我當然覺得她錯,對我來說,對我母親來說,她窮兇極惡,罪大惡極。 她幫著昭寧帝一起,先毀了我母親原本平和完滿的人生。 又在十幾年后,挑唆趙澈,毀了我原本平靜的人生。 她怎么沒有錯?” 然而就算是說起這些,趙盈也始終是平和的,未曾見到她臉上有半點情緒的波瀾變化。 果然她話鋒一轉:“那對于馮皇后自己而言呢?” 她這話是在反問自己。 話音落下去,趙盈兀自搖頭:“她是為了自己。安置我母親于后宮,是討好昭寧帝,她是皇后,也是人妻,她不過是恪守了出嫁從夫這一條,更是以天子為重。 挑唆趙澈,想讓趙澈殺了我,叫我跟趙澈自相殘殺,讓他失寵于昭寧帝,那是為了給她自己報仇出氣。 我母親入宮那些年,僭越之處實在太多。 如果我不是趙盈,站在趙婉或是趙姝,甚至是天下任何一個旁觀者的立場去看待這件事,她都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