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411節(jié)
“那你的生母……” “她死在三年前的夏日,憂思成疾,身子一直不好,拖了十來年,沒熬過那個夏天。” 徐冽聲音里有哽咽。 趙盈送到云南來的信,厚厚的一沓啊。 里面寫的那樣詳細。 徐照當年是怎么瞞過所有人送走他娘,送去了哪里,身邊又是些什么人在服侍。 他娘這些年病著,吃的是什么藥,給她看病的都是什么樣的大夫。 還有,三年前他娘過身,徐照其實從安置他娘的京東郊小河村帶回來很多東西,都是他娘準備給他的。 從衣服,到玩物。 趙盈看過那些東西,徐照都老老實實的交了出來。 從他尚在襁褓,一直到他娘死前,每季三套新衣裳,全是他娘一針一線縫制的。 小時候逗孩子玩兒的撥浪鼓,自己動手做的彈弓子,還有扎的小老虎的紙鳶,獅子頭的花燈。 他中武狀元的時候,他娘還做了一身喜慶吉服。 還有信——每年一封信。 明知道送不到他手上,可還是一直在做。 他高中武狀元后發(fā)生那件事,背家而走,小小的年紀,身無分文,流落在外,不知道是死是活,從那年起,他娘每年都給他求了一道平安符,一直到三年前她過身…… 可是事實上,三年前他已經(jīng)跟在燕王身邊做了個暗衛(wèi)了。 他有很多機會可以出人頭地,大大方方的回到京城,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雖然不再是那個風光無限的徐家六郎,但他搖身一變,做了燕王殿下身邊心腹之人,也足夠體面。 他娘沒見到。 徐冽合上眼,眼角有淚珠滾落下來:“我跟在公主身邊,不到兩年,當初燕王殿下把我送到公主身邊去護衛(wèi),現(xiàn)在算一算,就是在我娘過身的一年之后。 她始終沒能看到我長大成人的模樣,甚至到死,她都不知道我是不是還平平安安活在人世?!?/br> 這…… 薛閑亭不知道應該怎么勸他。 他自己是家庭和滿之人,徐冽所經(jīng)歷的痛苦,他這輩子也體會不到,更很難感同身受。 沒法子感同身受,就沒法子勸。 說什么節(jié)哀順變,什么且顧眼下日子,都是扯淡。 還有玉堂琴—— 那真是可恨該死之人! 徐冽跟親爹決裂離開家,這兩年以來也沒有要認回徐家的半點意思。 玉堂琴就住在京城,而且這老東西知道這么多事,不會不曉得這一層。 現(xiàn)在還拿人家生母來騙人! 就該殺了他痛快! “你剛才……” “半個時辰前我收到這封信,看過后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后來起了殺心,徐二他們幾個苦勸不住,更攔不下我。”徐冽一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是我沖動了,險些誤了大事,你體諒則個,別見怪,回京后……” 他頓了下:“回京后,也不要告訴公主了。一來事情過去了,我不想叫公主替我憂心,二來我怕公主覺得我感情用事,不堪重用?!?/br> 薛閑亭心頭一滯:“我不是那個意思?!?/br> 徐冽抬手在他肩頭拍了拍:“我知道,不過我現(xiàn)在冷靜下來了。” 他再沒有別的話留給薛閑亭,背著手轉(zhuǎn)身走遠。 這種時候,徐冽更需要的是安靜,是空間,不打擾他才是最好的選擇。 薛閑亭深吸口氣,望著徐冽遠去的背影又不免長嘆。 人這一輩子,要經(jīng)歷的苦難實在是太多了。 以前他不會想這些的。 生來尊貴的人,他很難體會到人間疾苦四個字。 這兩年他漸次釋懷他跟趙盈的有緣無分,頭前一年時間里,無人時總是覺得自己日子太苦。 現(xiàn)在想想,他這點苦,又算什么? 所謂愛而不得,不過是人的執(zhí)念與貪欲。 似徐冽這般,自幼坎坷,到如今也還要承受愛而不得的痛苦,豈不比他更難上千百倍嗎? 有的人真就能惡毒至此。 為了一己私利,非要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要不是玉堂琴,徐冽到現(xiàn)在都以為他生母早就離世,也不會去調(diào)查當年的真相,更不會知道這些。 薛閑亭咬了咬后槽牙,大步流星往玉堂琴的院子又回去。 徐二和徐四看守在院外,不許任何人接近,更不許玉堂琴見任何人。 這會兒見他去而復返,二人對視一眼,徐二先快步迎了上去:“世子,將軍他……” “讓他一個人靜一靜?!毖﹂e亭冷著聲吩咐徐二,“你去辦件事,到城中隨便一家醫(yī)館給我找個大夫來,直接帶來見我,我有事吩咐?!?/br> 徐二也不問是什么事,誒的一聲點了頭就去照辦。 薛閑亭卻沒有走,反而提步入了院中,沒去見玉堂琴,轉(zhuǎn)往東廂房邁去。 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徐二帶著個兩鬢華發(fā)已生,看起來有五十歲左右年紀的大夫回來。 “世子,這是城中……” 徐二話沒回完,薛閑亭一擺手:“他的來歷用不著跟我說,徐二,你在這兒聽著,我要吩咐的事,你也是有份的?!?/br> 那大夫越發(fā)恭謹起來:“世子爺,您是有什么……” “有毒藥嗎?” 薛閑亭語不驚人死不休,話一出口,別說是那上了年紀的大夫,連徐二都大吃一驚。 什么東西? 他要毒藥干什么? 打算毒死誰? 薛閑亭冷冷瞥去一眼:“要那種不會立時致人死命,服用之后會叫人生不如死,但是又有解藥可解毒,今兒喂了毒藥再給解藥,明日繼續(xù)喂毒下去,短時間——半年之內(nèi),半年之內(nèi)不會傷及性命的,有嗎?” 大夫喉嚨發(fā)緊:“有是有的,可世子爺,草民……草民就……就沒,沒干過這種事兒啊?!?/br> “你只管把藥交給我,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也不會有人查出什么來,用不用我給你白紙黑字寫個東西,留給你保命?” 他心說你肯給是最好不過了。 可他哪里敢說呢? “牽機……牽機毒,世子爺若是要這樣的東西,牽機最合適不過。但草民的藥堂可沒有這樣的藥,得……得到城南的黑市去碰碰運氣,說不定……” “說不定?”薛閑亭嗤笑,“老者行醫(yī)問藥多少年?你手上真沒有這東西嗎?” 那大夫先打了個哆嗦,連連搖頭,并不敢認:“這東西損陰德的很,其實也很名貴,草民確實沒,沒有的?!?/br> 薛閑亭那一聲淺笑都是冰冷的:“那你對我來說就沒什么用處了——” 他把尾音一拉長,揚著音調(diào)叫人:“徐二,把他帶走?!?/br> 帶走? 帶到那里去? 他這種語氣,這樣的態(tài)度,那大夫鬢邊已經(jīng)盜出一層的冷汗,其實連后背的衣衫都盡濕透了。 一旁徐二也是慣會作威作福了,作勢就要上來提他。 他見狀如此,哪里還敢再有半分隱瞞,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下去,兩手撐在身側(cè),沖著薛閑亭已然磕了不知幾個頭,開口就求饒:“世子爺,草民也是早幾年偶然間得了牽機,實在沒有害過人的,您明察……” “我沒興趣理你如何得來牽機,更沒工夫調(diào)查你害沒害過人。 你只要把東西交給我,我說了,一切跟你沒關(guān)系?!?/br> 大夫試著抬眼去看,發(fā)現(xiàn)薛閑亭好像真的沒把他當回事兒,單純就是為了要牽機毒藥。 他皺了下眉頭,后來忙不迭應了:“是是是,世子爺有吩咐,草民自然不敢不聽從的?!?/br> 薛閑亭點著扶手又叫他:“你可聽清楚了,今夜你不曾到過欽差行轅,也沒有給過我任何東西,以后發(fā)生任何事,跟你自然沒關(guān)系。 可你要是來過這里,見過我,那不管出不出事,你身上都有死罪,聽明白了嗎?” 這么嚇唬人…… 果然官場上的人最不好打交道,輕易得罪不起的。 徐二這才算聽明白,什么叫后面吩咐的事情跟他也有份兒。 他去看薛閑亭,薛閑亭果然已經(jīng)沉聲交代他:“你親自盯著吧,他有丁點兒走漏消息,就抓回欽差行轅來見我?!?/br> 徐二頷首應聲:“屬下明白了?!?/br> 可那牽機毒,是打算用給誰的? 第358章 忠定王 云貴舞弊案有了結(jié)果的消息傳回京時候,是六百里加急。 盡管急遞送回京,時間也已經(jīng)過去很久。 彼時趙盈已經(jīng)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女了。 六月里京城喜事不斷,先后兩場婚事,又逢天子立儲,籠罩在京城百姓頭頂長達兩年之久的烏云終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