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
顧平帶著顧安回到市中心的老房子,父母離婚后,這房子就空了出來。 入夜,顧安躺在床上。 隔壁傳來顧平微弱的打字聲和頻繁的英文通話。 慢慢的聲音弱了下去,門幾經(jīng)開合,顧平的屋子陷入的沉寂。 月亮的光透過老式的紗簾,灑在床前,她想起姨姥姥。在她小的時候,姨姥姥來照看過她一段時間,那時候她們睡在一起,月光也這么亮,外面的樹葉嘩啦啦,夜晚越發(fā)靜謐。姨姥姥睡在腳頭,如水的夜色向水流一般,洗凈了所有的雜念,她只覺得很安穩(wěn)。 姨姥姥早已經(jīng)去世,不管有多少思念,終究也是惘然。 她起身,偷偷的打開臺燈。光線模糊了月色,給了她更多的安全感。 思緒紛亂中,她漸漸被困意侵蝕。 “Ann~”Lily若有似無的聲音。Lily不是已經(jīng)不在了嗎? “Lily”她試圖抱住她,卻發(fā)現(xiàn)抱住的是一具青紫的尸體。 顧安睜眼,無法呼吸。許久,她才轉(zhuǎn)轉(zhuǎn)眼珠,聽到蟬鳴,如水的月色,書桌,衣柜。這是她的家。 看看墻上的表,指針指向了3點半。 腦子中仿佛有一根細線不斷拉扯她的精神。這根線粗糲,所到之處都刮起了亂糟糟的毛刺,毛刺越長越大,漸漸充斥腦袋,逼著她睜開眼睛。半夢半醒之間,她覺得胸口很疼。 低頭一看,她的胸脯少了一大塊皮膚,血rou模糊,像嬰兒張開的嘴。 她尖叫一聲,一轉(zhuǎn)眼,自己在熟悉的牢房。顧平在旁邊難過的看著她,然后拿起刀插在他麥色的胸口。 顧安想要阻止,但什么都做不了。 身體仿佛被綁住,下一秒就要死去。心臟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馬上就要爆炸。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吐出一口氣,能夠活動身體。 顧平總是早出晚歸,和顧安基本不打照面。顧安也不想見到顧平。 她沉浸在夢魘中,早已渾渾噩噩,行尸走rou。她隱隱意識到,活下來,也許才是苦難的開始。 又是一天的循環(huán)。她疲憊的起床,穿好衣服。廚房里溫著粥和菜,顧平已經(jīng)出門。她盛好飯,端著碗“飄”到客廳,拉開凳子,然后失去意識。 顧平病房站在門口,透過玻璃看著暈倒的meimei。 醫(yī)生的話在耳邊轟鳴。 “急性焦慮癥,抑郁,重度失眠。而且她不是才16嗎?這么小就懷孕了?” 顧平走出住院部,坐在醫(yī)院門口的長椅上。早上剛下過雨,地上濕漉漉的。街對面是一間咖啡廳,正值暑假,綠色的遮陽傘下面坐著不少人。有一個穿著時髦的姑娘和顧安年級相仿,正在男朋友懷里靠著,神態(tài)嬌羞又甜蜜。 這才是顧安應(yīng)該過的生活,揮灑青春,品嘗愛情。而不是躺在病床上,懷著親哥的孩子。 除了“懷孕”之外,顧平心底里對其他話并不吃驚,他慘淡一笑,笑自己的不吃驚。 他一直都知道,但他選擇不去看,不去管。 因為他害怕。 meimei變成這樣,都是他的錯,是他一次次傷害她,是他在她身體上留下暴力的痕跡,是他強jian了她,是他一次次把罪惡的種子弄進顧安身體里,是他眼睜睜看著meimei被侮辱,是他參與了、主導(dǎo)了這場侮辱。更是他選擇去那個國家游玩,也是他,留下受害者——meimei,獨自面對這一切。 以為看不到就沒關(guān)系,以為不去管她,她就會自己變好。他真是最卑劣、自私的人。 可是他也是個人。 他顧平不能自私嗎?“哥哥”這個稱呼太過沉重,壓的他喘不過氣。反正不久以后meimei就會開學(xué),他也可以拋下她,拋下這腐爛的記憶和自己的罪,回到塔國繼續(xù)自己的生活,擁抱新的未來。為什么要看著顧安的臉,回憶所有不堪?面對所有不堪? 顧平,你可真行。你這個劊子手!為什么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你?為什么是受害者——meimei來承擔(dān)惡果?你怎么不去… 顧平低下頭,想抽出一根煙。但手腳像不聽他指揮,麻木顫抖,怎么也撕不開包裝。 動作間,錢包被帶出來,十幾歲時和meimei在機場的合影展現(xiàn)在他眼前。 照片里,高瘦的少年懷里抱著一個眼睛紅紅的小姑娘。少年笑的燦爛,小姑娘摟住少年的脖子,努力擠出一絲笑意,看著有些滑稽。淚水一滴滴包裹小小的照片,少年和小女孩的身影漸漸模糊,消失。他終于蹲下身,無聲的宣泄所有痛苦。 漂亮的男人蹲在一片泥濘污濁里,有種頹廢的反差,引得人頻頻回頭。再看看XX醫(yī)院幾個字,目光中又帶上同情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