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人瞬間來到她面前，她險些撞上前人的胸膛。

    果然，不花錢的瞬移符就是舍得用。

    她堆起一抹假笑，望著眼前站得挺拔的白玉璟：“這位少俠，您認錯人了。”

    “怎么會呢，謝師妹？哦不，謝姑娘。你我相識近兩百年，區(qū)區(qū)十年未見，怎會認不出你？你雖帶著這凡俗之物，我卻只消一眼，便在人群中認出你了?！?/br>
    爹的，話本里那些帶個面紗便認不出來的橋段，都是騙人的吧？

    “哈哈，白師兄所言甚是?！?/br>
    她笑著打哈哈。

    “哎，不妥不妥。你已叛出師門，我們不便再以師兄妹相稱?！?/br>
    謝扶玉：.......

    難怪他方才一直改口。

    “啊哈，師兄，這么些年沒見，你果然還是老樣子?！?/br>
    她故意逆著他的話說道，

    “我看你們挺忙的，我就不打擾了，改日我們再敘舊哈?！?/br>
    她試圖用敷衍的寒暄結(jié)束這場談話，剛想溜走，卻聽白玉璟道：“謝姑娘留步！”

    她撇撇嘴，無奈轉(zhuǎn)過頭來：“又怎么了？你們這次下山，不會是來抓我的吧？”

    “不是，抓你是長老們的責(zé)任，我們弟子還有旁的事務(wù)要做。我是想和你打聽一件事情?！?/br>
    “......您說?！?/br>
    “你可知清城近些年時常丟失男童女童？”

    丟失男童女童？

    江陵不會被人給拐了吧？

    “師兄，人販子常有，此事理當歸當?shù)馗霉?，咱們仙門不宜插手人間秩序?！?/br>
    她隨意安撫道，心中猜測著江陵的下落。

    “前些年，閣內(nèi)也只當是尋常人販為非作歹，并未插手。誰知今年案件頻發(fā)，且據(jù)那些向人間府衙報案的父母所言，并非全然是看顧不力，以致走失。有些孩子明明牽在手中，卻忽然憑空消失了。”

    “憑空消失？”

    謝扶玉皺起眉。

    師兄的描述讓她更加確信江陵的失蹤應(yīng)與此事相干。

    “對。”白玉璟點點頭。

    “你們可還查出了什么？方才與我走在一起的一個小孩，他也如你所言，憑空消失了?！?/br>
    “當真？竟又是一起新案件？”

    白玉璟的神色當即嚴肅起來，

    “我方才剛得一條線索，謝姑娘若不介意，不妨與我一同調(diào)查?！?/br>
    “......別整這么生分，大哥?！?/br>
    謝扶玉無奈道，

    “你若是真的介懷以師兄妹相稱，干脆叫我阿玉好了?！?/br>
    “好?！?/br>
    白玉璟鄭重頷首，接納了她的提議，

    “阿玉，你隨我來。”

    第6章 劍閣故舊（二）

    入夜，謝扶玉悠哉游哉地跟著白師兄，來到一座燈影綽約，滿是紅綢的樓前。

    她抬眼瞧了瞧高高掛著的匾額，上面板板正正書了三個大字：藏春苑。

    她古怪地望了望一臉正色的白玉璟：

    “師兄，這就是你說的......線索？你真的不是聽信了誰的慫恿，想來逛逛花樓，然后特意尋個正經(jīng)的名頭？”

    白玉璟捏著隱身符，負手而立，周身縈繞著與此間格格不入的清直之氣，認真解釋道：

    “不是的，阿玉。我們已經(jīng)盯梢數(shù)日，它看似是一幢正常經(jīng)營的花樓，實則奇怪得很?！?/br>
    “怎么說？”

    “一連七日，這樓每晚大約招待五百多名客人，但宵禁時出來的，卻總是要少上幾十?！?/br>
    “七日？這么說，清城竟有上百位成年男子，一同與那些男童女童失蹤？”

    “按理說，確是如此，可清城人界的府衙，卻從未接到過一起成人失蹤案?！?/br>
    白玉璟回望她一眼，

    “同門師妹昨日走訪得知，城中確有人曾消失數(shù)天，不過，最多三日，便也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家中。只是……聽他們家人講，性情大多有所改變?！?/br>
    “失蹤之人可有何共同點？”

    “大多是家境尚可的人家?！?/br>
    說到這兒，他略微惋惜道，

    “若阿玉你當初沒有叛出師門，以你素日里從不按閣中捉妖流程的性子，怕是早就孤身闖樓，一探究竟了?！?/br>
    謝扶玉望著笙歌鼎沸的藏春苑，揉揉自己的指關(guān)節(jié)，沖他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還是師兄了解我，我正有此打算。”

    七劍閣門規(guī)森嚴，人人各司其職。

    七位長老負責(zé)統(tǒng)領(lǐng)門內(nèi)各項管理事務(wù)，以及與六界相互往來。

    內(nèi)門弟子則主要負責(zé)維系所轄地域內(nèi)的安全，又需嚴格恪守“不報不管”之原則，以免擾亂六界秩序。

    其中，又細化為接待，走訪，追溯，捉拿，感化等類目。

    從前，她還在師門之時，白師兄負責(zé)追溯，她負責(zé)的，便是捉拿。

    然而，她總嫌這一系列的流程甚是繁瑣，于是常常獨來獨往，直搗妖巢。

    這樣一來，即便出生如死，功績累累，卻屢屢功不抵過，還要領(lǐng)罰。

    自她當了散修，雖然窮是窮了點，卻發(fā)現(xiàn)單干竟然如此爽快！

    若非往日里師父搖光護著她，她這個散修，怕是還能當?shù)酶缧?/br>
    至于外門弟子嘛，只得勤加修煉，以待早日飛升。

    白玉璟將一把符紙塞在她手中：“拿好，咱們隱身進去。”

    謝扶玉捧著厚厚一疊符紙感激涕零。

    真好啊，隨手給旁人塞符紙跟塞廁紙一般不要錢。

    她心下感慨完，將符紙收進乾坤袋中，對師兄道：“咱們不能隱身進去?！?/br>
    白玉璟有些訝異：“這是為何？直接進去，豈非招搖了些？”

    謝扶玉上下打量一番白玉璟：“著實招搖?！?/br>
    她拖著白玉璟，走進先前給江陵買衣裳的成衣店。

    片刻，一個身著錦緞銀紋的人間翩翩公子白師兄，便同她一起再次站在了藏春苑前。

    “為何要做如此打扮？”

    白玉璟顯然十分不習(xí)慣這身衣料嬌貴的白衫。

    “你傻啊？你既已知曉此處或與妖物有所干系，不佯裝成凡人，反倒特意用符，是生怕妖物感知不到此處的靈力波動嗎？”

    謝扶玉輕輕搖了搖手指，

    “我看啊，師兄你就是被七劍閣教得太死板。捉妖既是為維護人間界安寧，就該從云端仙山上走下來。深入人間，才能體察人情，一擊必中??！”

    說著，她便率先往樓內(nèi)走去，還不忘回頭囑咐：

    “別忘了把靈石換成銀兩！雖然靈石在人間界也通用，但一拿出來，便知你并非凡俗。你呢，就少說話，多辦事！”

    “好吧。”

    素來聽長輩話的白玉璟莫名覺得師妹這些年頗有進益，甚至帶著幾分長老風(fēng)范。

    她這些年，定是過得很苦吧……

    他望著她大搖大擺往花樓里走的背影，終于想起自己疏漏了什么，于是趕忙出聲提醒道：“阿玉，你別忘了換男裝！”

    他話音未落，謝扶玉便已來到門口迎客的老鴇面前。

    老鴇收斂了諂媚的笑容，換上一臉提防：“姑娘，您這是......來尋夫郎？”

    她將一錠銀子放入她手中，擠眉弄眼道：

    “您是生意人，一定見多識廣......”

    說著，她指尖特意壓了壓銀子的重量，低聲道：“喜歡美人的女子，您不奇怪吧？”

    老鴇自然不會同真金白銀過不去，朝她遞了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風(fēng)，笑著將她迎進去：

    “姑娘說笑，來者即是客！”

    白玉璟往日里巍然不動的端正神情在今日屢屢崩壞，他跟著謝扶玉往雅室行去，待無人之時，驚詫道：“這......她怎么不攔你？”

    謝扶玉一掀衣擺，便坐在了室內(nèi)：

    “凡間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是說失蹤的成人都是富家子弟嗎？我若不在一進門就露富，還怎么放長線，釣大魚呢？等著吧?！?/br>
    *

    江陵不知在鏡域里哭了多久，那妖物卻始終沒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