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他現(xiàn)下潦倒，若是從前，他定要拿出一大袋子靈石捧給謝扶玉，再道上一聲：

    “阿姐，帶我去挑衣裳！挑你覺得我穿上最好看的，多貴都可以！”

    他腦海里想象著貪財(cái)?shù)闹x扶玉瞧見那一大袋子靈石時(shí)喜笑顏開的場景，給自己打了打氣。

    他一定可以回到從前的模樣！

    在他自己腦補(bǔ)之時(shí)，白玉璟再次開口：

    “阿玉，要不你帶著他先回去吧。維護(hù)清城安定，到底是七劍閣之事，無需再把你卷進(jìn)來?！?/br>
    “無事，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br>
    謝扶玉擺擺手，旋即想到了什么，道，

    “若你實(shí)在過意不去，可以付一下高手捉妖費(fèi)。市場價(jià)，童叟無欺，我的修為，你懂的?！?/br>
    她還需要一大筆靈石，來買下一件法寶。

    白玉璟望著她笑了笑：“也好?！?/br>
    一旁的江陵微微蹙了蹙眉。

    果然是他現(xiàn)下貧窮，不能給阿姐提供足夠的物質(zhì)基礎(chǔ)，才讓阿姐對他另眼相看。

    “那你呢？小兄弟？要不......我在此結(jié)印護(hù)你平安，你在這兒等我們歸來？”

    “那怎么行！”

    “我看行。”

    謝扶玉與他異口同聲，只不過她傾力贊成，他斷聲拒絕。

    “阿姐！”

    他想起被懸在洞頂時(shí)識海中的感應(yīng)，示意謝扶玉彎彎身子，附耳道，

    “我在此間見過七星劍的劍魄。”

    謝扶玉登時(shí)繃緊了身子，正色問道：“你沒騙我？”

    江陵用力搖搖頭。

    誰料，洞里忽然傳來一聲飄搖妖媚之音：

    “哦？又有吵鬧的人類來了？今日怕是......誰都走不掉呢。”

    若干白色花瓣伴隨著聲音飄來，霎時(shí)將三人縈繞。

    他們眼前一黑，頓時(shí)失去了意識。

    第9章 不滅之靈（一）

    不知混沌多久，謝扶玉剛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只有模糊一片。

    她費(fèi)力打量著周遭環(huán)境，隱隱約約猜測，她現(xiàn)下正在一間簡陋的茅草屋中，一只高大的身影正在走來走去，看身形，要比常人大上數(shù)倍。

    應(yīng)當(dāng)是只妖物。她想。

    他是誰？是他救了自己嗎？

    為何自己會出現(xiàn)在這里？師兄和江陵呢？

    這人是在忙著準(zhǔn)備什么？

    可還未待她解開這些疑問，一張鋪開的棉被倏然將她牢牢裹在其中。

    這棉被極重，應(yīng)當(dāng)是件法寶。

    她慌忙想要從其中掙出，卻始終掀不開一絲一毫。不僅如此，還覺得仿佛有一頭巨象正跪在胸口，壓的她逐漸喘不上氣來。

    糟了！這是遇上修蠻力的妖物了？

    能用蠻力困住她的妖物，可見修為不弱!

    被子中的空氣越發(fā)稀薄，她的呼吸變得淺而急促，五臟六腑都絞在一團(tuán)。

    她拼命保持著識海的清醒，試圖捏訣召出七星，卻發(fā)現(xiàn)靈劍壓根不聽她的召喚。

    她想起師兄送的符紙，伸手去摸自己的乾坤袋，卻只摸到一層薄薄的粗布衫。

    連乾坤袋竟也不知所蹤了！

    就快要喘不上來氣了......

    她大口大口汲取著黑暗中的空氣，頓時(shí)有些絕望。

    得道之人比尋常更不易身死，同時(shí)，所感知到的痛苦，自然也要比他們放大數(shù)倍。

    她只覺得聽覺也模糊了起來，一突一突的刺痛沿著四肢百骸迅速蔓延。

    正在此時(shí)，她忽地感覺口中四散開來一股腥甜。

    “阿姐，阿姐......”

    江陵脆生生的呼喚響在她耳旁，而后，眼前的模糊開始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青山綠樹，藍(lán)天白云，以及眼前江陵略顯焦急的臉。

    謝扶玉猶如劫后重生一般，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望進(jìn)江陵眼底，莫名窺見一絲不該屬于他這個(gè)年紀(jì)的了然。

    懷疑突然跳上她的心頭。

    方才那個(gè)想殺她的人......會是他裝的嗎？

    見不能得逞，在自己恢復(fù)聽覺和視覺之際，又急忙恢復(fù)了“江陵”的偽裝？

    她的危機(jī)感并未全然褪去，想起那些模糊的景象，下意識再次捏訣，試圖召出七星。

    這次，她竟然成功了。

    江陵沒想到謝扶玉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用七星劍刃對著他，滿眼警惕，一副要宰了他的模樣。

    沒錯(cuò)，他們?nèi)嗽俅温淙肓绥R域之中。

    不過，不同于他上次在清城街道之時(shí)，這回的鏡域里，萬物生長，與真實(shí)世界一般無二。

    他思來想去，整個(gè)妖洞之內(nèi)，大抵也只有姜萱能達(dá)到這般修為。

    阿姐方才閉著雙眼，緊皺眉頭，又是捏訣念咒，又是拼力掙扎，他一瞧便知道，她定是做了個(gè)噩夢。

    墨玉般的黑眸凝著劍尖，他微微笑著開口道：“阿姐，你都夢見什么了？以至于剛一見到我，便帶著這么大的敵意?！?/br>
    說著，他特意迎著劍鋒挪了兩步，眼見劍刃將要觸及他的身體，謝扶玉只不動聲色地往后收了一寸，并未全然放下劍來。

    江陵留意著她下意識的舉動，莫名有些開心。

    她雖戒備，但仍舍不得真的傷害自己。

    聽了他的話，謝扶玉有些茫然。

    夢？

    那般真實(shí)的痛與窒息之感，只是夢嗎？

    她甚至連口中的腥甜之氣都還未散去。

    江陵把先前咬破的手指藏在袖中，低聲同她道：“阿姐，七星若是沾染上我的血，可就原形畢露了，到時(shí)候讓白大哥瞧見，那就......”

    她依然滿是懷疑地凝著他的眸子，伸手往腰間的乾坤袋抓去。

    還在。

    七星劍，乾坤袋，眼前的江陵......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她，當(dāng)下才是真實(shí)，方才真的只是幻夢一場。

    她將劍收了回去，低低道了聲：“抱歉?！?/br>
    江陵甜甜一笑：“阿姐想做什么，定有自己的理由，不必同我道歉?！?/br>
    “那我方才......若是當(dāng)真一劍殺了你呢？”

    她歪著頭問道。

    “嘶，這話可不興說啊。”

    江陵倒抽一口冷氣，

    “不過，我本就是阿姐救的，你若真想殺我，那我也心甘情愿?！?/br>
    他不會死。

    他若是會死，那時(shí)便也不會再醒來。

    一旁的謝扶玉聽了這話，不禁翻了個(gè)白眼。

    若她的心聲會在腦袋頂上浮出字來，那一定是：“這孩子該不會是傻的吧？”

    她清了清嗓子，咽下口中的腥甜之氣，認(rèn)真道：“江未尋，你聽好了，作為我的徒弟，要牢牢記住一條。”

    “阿姐你說?！?/br>
    “除了你自己，無人可以決定你的生死?！?/br>
    江陵聞言有些意外，他漫不經(jīng)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著道：

    “人間界流傳著很多話，像什么......‘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母，君主，師長，他們?nèi)粝胛覟榱x而死，我也可以選擇不死嗎？”

    “當(dāng)然?！?/br>
    謝扶玉沒有絲毫猶豫，篤定道，

    “道德仁義，只是用來規(guī)勸自己的言行，若只拿來綁架他人，豈非是個(gè)偽君子？”

    江陵轉(zhuǎn)頭望著她的側(cè)顏。

    山間的清風(fēng)微微拂起她的發(fā)絲，給她堅(jiān)毅的眼神多添了絲柔和。

    他細(xì)細(xì)琢磨著她的話，輕輕笑了起來：

    “好一個(gè)......偽君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