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散修,一身反骨 第103節(jié)
“你的傷勢……” 他欲言又止,語氣盡力抑得?平靜無波,甚至開始有些不確定她究竟是否受了傷。 謝扶玉的高熱因這溫泉水漸漸褪去,恢復了些?體力。 她微微撐起眼皮,見他衣衫盡濕,陪著她站在湯池里。 氤氳的水汽令她看不太真切他的神?情, 但他泛紅的耳廓似乎在無聲暗示著什么。 他的視線雖鎖在她身上,可卻不敢擅自挪動半分。 “我的傷……” 她下意識抬起小臂,牽連起一串水珠, 落在池中時, 泛起了圈圈漣漪。 光潔如新, 并無一絲灼燒的痕跡。 她蹙了蹙眉, 有些?疑惑:“怎會如此??” 妖陣里,火鳳落在她身上,是千真萬確的事情,那錐心的灼熱和刺痛也并非是假,怎么如今卻毫無傷痕? 他捉住她的手腕, 指尖貼著她濕漉漉的肌膚, 倉促地尋到脈搏跳動處。 一切如常。 甚至更為有力了一些?。 “阿姐……”他撇開總是不自覺落向?她的目光, “你試試運轉(zhuǎn)靈力?!?/br> “好?!?/br> 謝扶玉輕輕應下, 抽了抽手,他卻紋絲不動。 她無奈輕笑: “你放手啊, 你不放開,我怎么運功?” “哦……” 江陵的眸底閃過一絲無措, 手忙腳亂地松開手,轉(zhuǎn)身朝岸上走。 “我……我去給你尋一身衣裳?!?/br> 她沒有攔他,只隔著水霧,凝著他的背影。 他的衣衫服帖地勾畫出好看的肩背線條,流暢地恰到好處。 只是……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好狼狽啊。 怎么好像她才是那只狐貍精。 她平心靜氣閉上雙眸,將靈力在體內(nèi)運轉(zhuǎn)一周。 奇怪,怎么感覺自己的靈力反倒更加充沛了些?—— 她驀然?想起妖陣之中自己遭受的第一擊。 以?江山月的心智,若想取她性?命,第一招不該去襲她的肩膀,應當直接用火鳳打向?心脈才是。 可她只是讓她丟了劍。 接著,所有襲來的火鳳都是避開了她的要害,反倒打入了她身上的脈絡。 江山月并沒想殺自己? 反倒讓自己的修為更上一層樓? 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在掌心聚起一團淡藍的靈光,卻見江陵拿了一套干凈衣裳折返回來,將它放在一塊干燥的石上。 “我這里沒有女子的衣物,只有我自己的。這是新做的衣料,我還未來得?及穿,阿姐你先……將就將就?!?/br> 說罷,他便轉(zhuǎn)身欲往外走。 連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敢嗎? 她頓時起了捉弄他的念頭?。 “等?等?!”她站在水中,喚住他,“干嘛走得?這么急啊?” 伴著水花四起的聲音,他頓住腳步,卻并沒回頭?。 明明眼前什么都看不見,他還是顫著雙睫閉了眼。 “我就在洞外面等?你,你好了出來便是?!?/br> 依舊是輕輕啞啞的聲音。 “不行。” 她踏出水面,走回岸邊,水滴灑落在石頭?上,如雨落一般,發(fā)出淅瀝聲響。 “我感覺我還是不大舒服,萬一我暈了,摔在這池子里,不就淹死了?你得?在這兒守著我呀?!?/br> 她撿起石頭?上放著的白鍛里衣。 明明可以?捏一個凈身決了事,可她偏要用衣裳一點一點擦去身上的水珠。 他聽著身后衣料與肌膚摩挲的聲音與自己如雷的心跳,第一次覺得?時間如此?漫長難熬。 她一邊擦拭著,一邊看他袖下緊緊攥著的手,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玩夠了,對著新衣施了個凈身決,旋即套在身上。 “好了,你轉(zhuǎn)過來吧?!?/br> 他聽話轉(zhuǎn)身,卻見她正系著腰封。 濕漉漉的黑發(fā)隨意散著,原先的發(fā)帶正是拂華他親手散下的,光滑柔軟的白緞松松地搭在她身上,藥香混雜著體香裊裊地飄進他心里。 “你這衣裳有點大,我穿不牢?!?/br> 她一邊低頭?系住腰帶,一邊朝他走來。 她身上的香氣越發(fā)濃烈,寬大的衣襟隱隱透著肌膚的底色,走至他身前時,他當即替她拉了拉衣領(lǐng)。 “我已經(jīng)囑咐過赤羽了,明日便有新的穿?!?/br> 他仍躲著她的目光,低低道, “怎么不擦頭?發(fā),外面很?冷,出去是會結(jié)冰的?!?/br> “我用不出靈力,只能你給我親手擦啊。” 她眨眨眼睛,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 用不出嗎? 他眸中閃過一瞬錯愕。 方?才把脈明明沒有問題。 見他不語,她識相地打了個哆嗦。 “好?!?/br> 他乖乖垂下眸子,拉著她坐在了岸邊,拿出一方?巾帕,細細地拂去她發(fā)絲上的水珠。 近在咫尺的距離,她甚至能感受得?到他灼熱的吐息呵在她的耳畔。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一樣東西嗎?” “嗯。”他輕輕應著,“待會兒就帶你去。” “要抱著去,我沒力氣走?!?/br> 江陵:…… “好不好嘛?小狐貍?” 見他不應,她又問道。 他依舊沒應聲,只隔著藥池升騰起的水霧替她擦干了水珠,而后忽地一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她勾住他的脖頸,聽著他散亂的心跳,暗暗偷笑了笑。 欺負狐貍可真有意思?啊。 他抱著她繞過藥池,往洞xue深處走去,而后將她輕輕放在了一塊干凈的石頭?上,自己蹲下/身來,挖出花叢旁的一抔土。 “藏的什么?” 她晃著腿問,像很?久很?久前在荒山賞月的那個夜晚。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br> 他連對待這片土地都頗有耐心,碎發(fā)散在額前,神?色專注,像是在挖掘什么寶貝。 良久,他挖出一只精美?的盒子,拂卻上面的塵土,遞到了她的手中。 盒面上雕著一個女孩,仰頭?看著屋頂上坐著的狐貍。 她太陽xue猛地一跳,斂了唇邊的調(diào)笑。 她緩緩打開盒子,卻見里面是放得?整整齊齊的畫紙。 “都是你畫的?” 她抬起頭?來,見他默默頷首,展開一張,卻見又是一人一狐,坐在龜殼船中。 再下一張,是女孩在竹林中與飛鳥練劍,狐貍坐在竹屋頂上。 她越翻看越覺得?畫面頗為眼熟,而頭?疼得?越發(fā)厲害,蹙緊了一雙眉眼。 “阿姐,這是我們曾經(jīng)的故事?!?/br> 一旁的江陵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一貫清越的嗓音透著些?輕顫。 “我知道你忘了,我曾經(jīng)也給忘了。但索性?命運眷顧我們,又給了我一次機會與你重逢。那時我便立誓,再也不會將你丟在記憶之中?!?/br> “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是聽赤羽說,有個仙門初出茅廬的小劍修,拔了他的尾羽。我好奇是誰有這樣捉弄人的本領(lǐng),便去你寢殿的房檐上等?著,卻恰逢你灰頭?土臉地回來,呲牙咧嘴地望著我……” 他說起的不是畫卷中零散的故事,而是他們真正的從前。 謝扶玉隨著他的講述一頁一頁看過畫紙,眸中溢上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