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 第147節(jié)
“夏小姐,游董事?長請您上車。” “——” 夏鳶蝶一僵。 通話未斷,那人離她不遠(yuǎn),聲音也清亮,夏鳶蝶確定,手機對?面的游烈能聽得見。 手機里外,俱是死寂。 幾秒后。 游烈再?次開?口,聲線卻已然褪盡笑意,沉戾得駭人: “…別去?!?/br> 第63章 懸崖邊 夏鳶蝶從前最?羨慕游烈的一點,就是他好像沒有過無可奈何的時候。 從不屈服,也不退卻。 每一個選擇都游刃有余,全憑他自?己心意?。 她就做不到。 這些年她盡最?大努力,讓自?己掙脫束縛,一點點活得自?由,可以?盡可能在她自己的意愿里行事。 但有些過去就像是個影子,永遠(yuǎn)擺脫不掉。 比如,曾在她人生最?關(guān)鍵的兩?個節(jié)點,向她伸出過援手的游懷瑾。 如果不是這個人,那她或許都不會與游烈相識。 她感激他,又畏懼見他。 而?那種畏懼與游懷瑾無關(guān),終究只是夏鳶蝶自?己心里的虧欠與愧疚感。 在那輛打?開的車門前,夏鳶蝶別無選擇。 她只能很輕地對著手機里說一句:“等我回來?!?/br> 然后掛斷電話,彎腰坐進(jìn)車?yán)铩?/br> 其實?那一路,夏鳶蝶內(nèi)心都有些栗然。以?至于最?初她望著車窗外,從來靈動機敏的思?維,在開始時近乎空白。 等到車慢慢開出去不知道多遠(yuǎn),意?識才好像回到身體里了。 要面對的不言而?喻。 她怕,但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夏鳶蝶心里很亂,但最?清晰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她不想和游烈分開。 ……她好喜歡他啊。喜歡到好像可以?背叛自?己。 夏鳶蝶澀然地笑起來。 她摸起手機,亮起的屏幕里沒有一條信息或電話,不知道游烈是不是已經(jīng)被她氣瘋了。 想著,夏鳶蝶還是拉出聊天框,點開加號,然后選擇共享實?時位置。 ‘別生氣?!?/br> 狐貍無聲又輕緩地,一個字一個字打?上去。 ‘我一定會回家?的。’ 做完這一切,夏鳶蝶扣上手機。她望著窗外,慢慢深呼吸,像是要把全部的勇氣一并攏回身體。 不管在前方等她的,來自?游懷瑾的是嘲諷,輕蔑,還是不屑一顧…… 她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 一個半小時后。 車停在了一家?掛著“雅舍”古字牌匾的獨棟小樓前。 夏鳶蝶被領(lǐng)進(jìn)去時,望著一樓被竹制屏風(fēng)隔開的小間時微怔了下?,這里似乎是間茶舍,只是一樓偌大,茶香裊裊,卻見了鬼似的,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夏鳶蝶疑惑,但那位副駕駛座上一路無言的助理模樣?的人,已經(jīng)徑直朝二樓樓梯走去。 沒得選擇,夏鳶蝶只能跟了上去。 一直上到二樓最?里面的包廂,助理為夏鳶蝶推開門,做出請的手勢。 夏鳶蝶終于見到了自?己進(jìn)到這座安靜得詭異的茶舍后,第一個陌生人。 似乎是位茶藝師,正站在色澤古樸的根雕茶海前,蔥根似的指尖扣著她分不清功能用途的茶具,來回作舞似的展演。 而?根雕茶海旁的主座上,游懷瑾剛拈起半杯茶,飲盡。 夏鳶蝶眼皮輕跳了下?:“游叔叔?!?/br> 放下?杯盞,游懷瑾順勢抬手,朝自?己對面示意?了下?。 “夏小姐,請坐吧?!?/br> “……” 有些僵地走到那張同樣?是實?木材質(zhì)的座椅前,這短短一路,夏鳶蝶已經(jīng)想明白了—— 一樓到二樓之所以?沒人,看著還剛走不久,應(yīng)該是被清了場。 難為游懷瑾這樣?的人物,還要為了見她,專程不遠(yuǎn)千里從北城來到一趟臨海的某座小城。 是為了,躲開游烈嗎。 夏鳶蝶坐下?時,不由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機。 她在下?車時點開過屏幕,游烈沒有進(jìn)入她的位置共享,不知道是生氣了,還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 “嘩——” 清亮的茶水傾倒聲勾起了夏鳶蝶的注意?。她掀起眼,面前的茶盞已經(jīng)被斟過半杯。 夏鳶蝶猶豫了下?,輕聲道謝。 不等茶藝師對她答禮,助理已經(jīng)低聲,把人帶出去了。 廂門拉合,茶香氤氳的房間里就只剩下?游懷瑾與夏鳶蝶兩?人。 游懷瑾像只是來品茶的。 他不開口,甚至眼睛都沒抬一下?,夏鳶蝶就不敢冒昧出聲。 而?直等到游懷瑾說話,卻是奔著茶葉去的:“這是今天剛開的,三十年倉儲的普洱熟茶磚,嘗嘗吧。” “……” 夏鳶蝶停頓了下?。 三十年茶磚。 年紀(jì)比她都大了。 游懷瑾的語氣太自?然,隨意?,就好像是家?里一位不那么?相熟的長輩對晚輩的疏離與親近,以?至于夏鳶蝶甚至無法考究他這番話與舉動有多少?探察考量的意?味。 但有沒有都白搭。 她對于茶葉茶具乃至茶道的理解,僅限于聽說過。這幾年陪同的客戶里,很不幸又沒遇上幾個喜歡把外賓往茶館茶舍帶的,葡萄酒酒窖倒是去過,茶葉方面,她幾乎是一竅不通的。 這么?一想,夏鳶蝶也坦然了些。 她配合地抬杯,嘗了面前這盞酒紅色的清透茶湯。入口質(zhì)感厚實?,茶香馥郁,層次感豐厚,似乎有幾道,可惜夏鳶蝶不懂那些參香、木香、花果香、陳香之類的分層與區(qū)別。 好在游懷瑾也并不是會把難堪與奚落放在明面上,叫她下?不來臺的人。 有別于夏鳶蝶接觸過的,一些自?恃眼界廣袤見識淵博,言語里都能透露出不屑傲慢的成功人士,夏鳶蝶在游懷瑾的話聲里只聽得到平和安定。 他給她介紹了茶葉的香氣層次,茶湯的口感品鑒,又衍生到茶種分類,茶具挑選,乃至茶道禮節(jié)和它?們的典故淵源…… 語氣依然是與后輩閑談似的從容。 茶室里不知時間,只是在某一刻茶香氤氳里,夏鳶蝶恍惚得幾乎要以?為,游懷瑾不遠(yuǎn)千里就是來給她上一節(jié)茶道基礎(chǔ)課的。 自?然不可能。 到那一盅山泉水盡,游懷瑾關(guān)于“茶”的話題似乎也接近尾聲。 夏鳶蝶覺著神奇。 他們這樣?的前輩人物,好像有種能力,連一席座談都能聽出個起承轉(zhuǎn)合,讓你知道話題會在哪里結(jié)束。 而?她全程只有應(yīng)和和點頭的余地。 “在不了解的領(lǐng)域,不卑不亢,不逞強也不拘謹(jǐn),”游懷瑾忽然提她,“拋開你和游烈的事情不談,我還是挺喜歡你的?!?/br> “……” 來了。 夏鳶蝶低了低眸,把握分寸地坦誠:“您過獎了。我從上車開始,到這一秒,一直很拘謹(jǐn),很緊張?!?/br> 游懷瑾似乎有些意?外,跟著輕笑了聲,放下?茶盞:“你比七八年前那會兒?,好像還要有趣了很多。再早一些時候,你就是那個中學(xué)的所有孩子里給我印象最?深刻的那個。眼睛最?亮,有野心,有欲'望,也有沖勁。某些方面,比起游烈,倒是你跟我更有些像?!?/br> 夏鳶蝶沉默了下?。 她心里輕嘆。 游烈也這樣?說過的。 游懷瑾就像是隨口一提,將茶盞倒扣,推回茶海里的待濯洗區(qū):“茶道這方面,你可以?和游烈多學(xué)些?!?/br> 夏鳶蝶一怔,抬眸。 難抑的意?外叫她忽略了此刻坐在對面的游懷瑾的身份和來意?,她只是忍不住循著問:“他喜歡茶嗎?” 問時夏鳶蝶也在腦海里回憶了下?,不記得游烈的大平層里有專門的茶室。 “他喜歡不喜歡,我不清楚,但他外公喜歡,”游懷瑾聲音平淡,“他自?小就和他外公更親近些,習(xí)慣,喜好,都隨了他外公更多些。北城里有人傳閑話,說庚家?芝蘭玉樹,滿階芳草,只知長外孫,不知長孫,就是說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