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劫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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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陳佳玉從鏡子中看著鐘嘉聿微微冒出胡茬的下頜,顫顫點了點頭。唇間有淡淡的咸味,或許他也很緊張。 男人的手掌很熱,不是那年捂在陳佳玉發(fā)燒額頭的冰涼。鐘嘉聿謹(jǐn)慎松開一點,確認(rèn)她乖乖聽話,才徹底放手,輕輕推開她。 試衣間溫度比外面稍高,經(jīng)此一役,他們后心和額角都沁出薄汗。 陳佳玉猶在夢中,多此一舉掐了下自己手腕,剛才所有觸感明明佐證了現(xiàn)實。 她從來沒想過能有外援,更不敢想還是如此強有力的故人。 “我以為……”渾身的戰(zhàn)栗恰巧幫她壓低聲調(diào),“你會讓別人來。” 鐘嘉聿沒回應(yīng),從工裝褲口袋拈出一個zippo打火機大小的透明塑封袋,里面有五顆粉色藥片。 陳佳玉伸手要接,但抓空了。 鐘嘉聿謹(jǐn)慎舉高了,“這不是打胎藥?!?/br> 陳佳玉唯有直視才能自證清白,“我沒懷孕,我只是不想給他生孩子。” “你知道怎么吃?” “吃過。” “還有一種短效藥,副作用少一點?!?/br> 短效藥每天都要吃,一個周期21片藥。 鐘嘉聿很難說于心不忍還是僅在提供另一方案。 陳佳玉咬了咬唇,“太多了,不好吃,不好藏?!?/br> 鐘嘉聿難以置信,“還有好吃的?” “我意思是,吃起來不方便……” 陳佳玉訕訕解釋,每天跟人交流有限,對話內(nèi)容固化,乍然面對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表達能力便暴露短板。 她又踮腳夠藥,他手臂跟撐衣桿似的高高舉著。 “生個兒子當(dāng)周太太不是挺好?” 如果鐘嘉聿意在羞辱多于試探,那么他成功了。陳佳玉惱紅了眼,恨恨道:“一個姓周的你還嫌不夠嗎?” 鐘嘉聿捕捉到她的淚光,只像當(dāng)年一樣視而不見。 僵持一會,冷不丁問:“上一個給你送藥的人去哪了?” 她猶疑一瞬,卻遭到近似拷問的逼視。鐘嘉聿已經(jīng)逼近警察叔叔的年齡,訊問能力也今非昔比,豈是她所能抵擋。 “走了……”陳佳玉怔了怔,然后在他一如既往強勢的眼神里敗陣,聲如蚊蚋,“死了吧……” “看來還知道說實話?!?/br> 鐘嘉聿冷冷將塑封袋塞進她垂落身側(cè)的手中,像獎勵糖果給不說謊的小孩。 陳佳玉攥緊珍貴的塑封袋,心頭五味雜陳,“你不怕、變成下一個嗎?” 鐘嘉聿反問:“你怕嗎?” 陳佳玉沒有視死如生的決然壯烈,而是麻木又自嘲,“我已經(jīng)是死過很多次的人了?!?/br> 七年經(jīng)歷相異,在彼此身上留下不同痕跡,鐘嘉聿沒輕易否定她的悲觀,也沒貿(mào)然安慰,只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 他們站得很近,情侶的距離便于說話,無形助長了燥熱。 但有些話陳佳玉必須主動開口,“你需要什么,我都會盡我全力幫你?!?/br> 店鋪放著各種語言的熱門歌曲,掩護了他們對話,也妨礙鐘嘉聿留意外頭動靜。 陳佳玉的承諾似被干擾了,鐘嘉聿沒聽見一般,反問:“你不怕我給你假藥?” 陳佳玉難掩自嘲,“假藥無非就是是毒|品或維生素,對我沒什么區(qū)別,橫豎都是死,一個快一點一個慢一點。如果是真藥,那就是活命藥?!?/br> 她勇敢盯住那雙銳利的鷹眼,“你是唯一能幫我的人。我信你。” 她給他戴高帽,他依舊不給她回應(yīng),似防備,似考驗。 陳佳玉起誓般手掌對著他,指縫夾著塑封袋,以之為鑒,“你也可以信任我?!?/br> 櫻唇輕啟,無聲而有形,呼喚出記憶中的名字—— 嘉聿哥。 下一瞬,誘人的紅唇變了形,鐘嘉聿的虎口卡住她的下頜,勁力暗含警告,食指如封條,豎直封住她的唇,壓扁了飽滿的唇珠。 食指輕輕敲打她的鼻尖,一下,兩下。 他讓她閉嘴。 鐘嘉聿是否承認(rèn)身份已不重要,陳佳玉認(rèn)定他是警察,他就是神祇。 幸好他沒像周繁輝掐脖子,她沒窒息,有點不適,只得應(yīng)聲,“嗯”的一下,震得他的食指酥麻微妙,他便收了手。 鐘嘉聿指腹有異樣,濕濕黏黏,看了一眼,捺過印泥似的,紅了。再瞥一眼陳佳玉的唇,還好,只暈開一點點,剛接完吻似的。 “你、閉上眼?!标惣延裢蝗坏陌l(fā)話像在罵他。 鐘嘉聿當(dāng)然不是好擺弄的角色,目光疑惑而沉默。 “我要試衣服了?!?/br> 陳佳玉轉(zhuǎn)身背對他,披散的長發(fā)一分為二,攏到胸前,忽地反手拉下連衣裙背中線拉鏈,后心豁出一個深深的v形,黑色文胸扣帶像蒙眼布橫過,襯得肌膚越發(fā)白皙細(xì)膩。 她從籃子撈了一條裙子,彎腰時,豁口更大。 曠男獨女,密閉空間,每一寸不該裸露的肌膚都放大了原有沖擊性,強光般刺眼,也深刻。 鐘嘉聿下意識撇開眼,好巧不巧陳佳玉出現(xiàn)在旁邊墻上的全身鏡中。 試衣間除了鐘嘉聿背靠這一面墻,其余三面都按了全身鏡。 陳佳玉無處不在。 她故意的,甚至惡意的,不是勾引,而是挑釁。美人傲骨隨著年紀(jì)成熟至臻,早已不再是未滿十八歲的青澀。 但依然沖動而熱烈。 鐘嘉聿醒悟過來,眼神便坦蕩直接,掏出煙盒咬了一根煙,只干咬著。 她的后心v形裂至腰際,同色褲頭悄然冒頭,玉腰朦朧,香肩隱現(xiàn),領(lǐng)子將掉未掉,半遮半掩,比赤|身裸|體更為誘惑。 陳佳玉頓住,在眼前的鏡中瞥見鐘嘉聿。 “怎么不脫了?” 語氣是她未曾見識過的頑劣,配上一雙亦正亦邪的眼眸,唇邊輕佻笑意,野性的身板,鐘嘉聿簡直就是一個富有魅力的臭男人。 “脫啊,我等著?!?/br> 陳佳玉既羞又惱,迅速拎起后背拉鏈,豈知欲速不達,半路卡到發(fā)絲了。 提了幾次,越急越無解。 鐘嘉聿無聲而笑,若是不禁煙,早吸上了。笑容銜不住香煙,便夾開,微仰頭靠在墻上,唇語吐出兩個字: 活該。 陳佳玉扯了扯唇角,猛然倒退兩步,直逼他腳尖,高跟鞋險些踩上他的板鞋。 腰間出其不意泛熱,是給他單手握住了。隔著布料,不屬于自己的體溫依舊無法忽視,甚至能感知到他手掌的形狀。 她心跳加速,一定是燥熱緣故,不由回頭,撞進了他的眼底。他的防備中是否會有一點著迷,握在她腰間的手像格擋也像試探。 彼此距離前所未有的近,鼻息交織,發(fā)梢拂過他的胸膛。 陳佳玉再度敗陣,松開手呈上半裸的脊背,垂眸低吟:“幫我……” 他糾正,“求我?!?/br> 她楚楚撇嘴,“求你……” “沒骨氣?!?/br> 鐘嘉聿重新喂上未燃的香煙,儀式感成了鎮(zhèn)定劑。劍眉微蹙,像不耐也像眼神聚焦,他放開她的腰,拈住小巧的拉鏈頭下拉一點,抽出幾絲夾住的頭發(fā)。鼻息跑來搗蛋,拂動好幾根,差點又夾了,他干脆一起撩向她的肩膀。 陳佳玉領(lǐng)口微癢,區(qū)別于發(fā)絲掃過的觸感,是帶著溫度的。他的指腹有意無意描出一弧隱形的領(lǐng)口,她肩膀都繃緊了。 不待回味,拉鏈聲細(xì)弱又不可忽略,慢慢關(guān)合了一方遐想。 “謝謝……” 陳佳玉看得出狹窄空間把他的煙癮逼到極限。 “我先走嗎? 鐘嘉聿錯身拎起她沒試上的裙子,雙手舉著端詳片刻,那是一條一字領(lǐng)吊帶裙,裙型流暢清逸,如水泄地,似一片成型看不到任何縫線。 陳佳玉一頭霧水,沒來由緊張,怕他命令她當(dāng)場換上。 鐘嘉聿放下這一條,又拎起下一條改良旗袍短裙,掃描一眼再度撤一邊。 陳佳玉忍不住,“你、在找什么?” 鐘嘉聿提著第三條襯衫裙,明顯不屬于她日常風(fēng)格,一眼就知隨便掃的,而他卻如獲至寶,從褲兜掏出一張三折的1000泰銖,塞進襯衫裙左胸口袋。然后收攏所有裙子,將襯衫裙放在籃子最上方。 他交給她,點點藏錢的口袋,“你先走,給剛才指路的店員。近段時間不要再來這里?!?/br> 陳佳玉了然點頭,也揣緊自己裙兜里的五顆救命藥,像當(dāng)年揣著鐘嘉聿家里鑰匙一樣,沉甸甸都是他的信任與關(guān)愛。 她看向他的眼神滿腹心事,便覺得他的也復(fù)雜難懂,連有話直說還是廢話少說都無法分辨。兜里藥片提醒她夠了,鐘嘉聿已經(jīng)為她冒險,應(yīng)該知足;正??释麉s遠遠得不到滿足,想問他是否還有下一次單獨見面,還想…… 她狠下心撇開眼,門簾拉開一截,確認(rèn)外頭無人,低聲丟下一句:“注意安全?!?/br> 鉗工在試衣區(qū)入口無所事事徘徊。 陳佳玉當(dāng)著他的面,把衣籃子交還給指路的女店員,極其自然地拍了一下襯衫裙的口袋,隨口說“謝謝”。 女店員會意,不著痕跡摸一下相對變硬的口袋,點點頭。 “走吧?!标惣延裾泻魺o知無覺的鉗工,好像完成一次鐘嘉聿囑托的完美作弊,涌起一股久違而惡劣的快意。 等了好一會,鐘嘉聿從另一方向出了商場,第一件事就是點煙,吸上一口,哪怕險些被戶外熱浪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