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嘉聿站她邊上看了一會，忽然拋下一句：“送你一個小禮物。”

    “嗯？”

    陳佳玉仰頭，視野里一半天?光一半廊檐，半明半暗間?只見一個暗色小東西飛下來。她要?接，單手接不住，小東西精準(zhǔn)降落她的大腿上——

    一只毛茸茸黑乎乎的小老鼠跟她大眼對小眼。

    啊——！

    陳佳玉屁股裝了彈簧似的，驚跳起?身，躲了一米遠(yuǎn)。

    小老鼠被甩到草坪，一動不動。

    罪魁禍?zhǔn)奏坂鸵恍Α?/br>
    陳佳玉驚魂未定，疑云漸散，小心翼翼走近探了一眼，小老鼠四仰八叉躺著，被施定身咒似的。千里好奇過來嗅了兩下，小老鼠僵死一般。

    假的？

    她又尖叫一聲，揚(yáng)手往鐘嘉聿的胳膊搗了一拳，“你真?的很手欠！”

    壞蛋卻跟戳了癢xue一般，笑意不止，“膽小鬼。”

    陳佳玉撅著嘴撿回仿真?小老鼠，氣不過又含笑賞他一拳。鐘嘉聿握拳隱隱鼓起?肱二頭肌，她又立刻閃避，見他打?煙霧彈，不忘瞪他，眼波流轉(zhuǎn)，顧盼生姿。

    鐘嘉聿倚著檐廊的柱子，“里面有貓薄荷?！?/br>
    陳佳玉掌心托著小老鼠端詳，拇指摩挲它的腦袋，“煙仔有福氣了?！?/br>
    “生日——”

    叮咚——

    門?鈴聲尖銳貫穿客廳，直逼耳旁，打?斷鐘嘉聿未出口的祝詞。

    四目相撞，一個警覺，一個茫然，氣氛陡變，無可挽回地回落。

    “我去看一下?！?/br>
    鐘嘉聿穿過客廳，走到玄關(guān)處查看可視門?鈴的屏幕，目光沉了沉。

    陳佳玉握著小老鼠，跟著進(jìn)了客廳，不知洞悉鐘嘉聿的凝重，還是對危機(jī)過分敏銳，面如死灰擠出幾個字：“是他嗎？”

    第17章

    陳佳玉希望是眼花, 才看到鐘嘉聿點(diǎn)?頭，幻聽了才聽見“我去開門”。

    鐵門大開迎客，老男人那張臉出現(xiàn)的一刻，陳佳玉像聞到生人味道的貓, 扭頭躥上樓, 速度之快, 稱作逃也不為過。

    周繁輝目光微頓, 腳步停滯，比起問鐘嘉聿，更像自?言自?語, “我剛才看到的是她？在外面好像聽到她尖叫?！?/br>
    樓上回應(yīng)了關(guān)門巨響, 還?有聽不見的反鎖聲。

    鐘嘉聿略頷首, 神?色不變, “這里有一條狗, 可?能嚇到阿嫂了。”

    周繁輝半點(diǎn)?不尷尬, 抬步入內(nèi), 姿態(tài)像蒞臨公司，“看來我們小玉很不愿意見到我?！?/br>
    話畢，他得承認(rèn)思?慮不周, 還?有更加不愿意見到他的。

    傳說中的那條狗自?后院奔襲而來, 巨型而壯實(shí)?, 朝著周繁輝狂吠。

    饒是周繁輝見多識廣, 也給突如其來的猛獸嚇一跳。

    “千里！”鐘嘉聿趕忙喝止, 出手按住它, 讓它閃一邊, “不許叫，回去?！?/br>
    千里頑固再嚎兩聲, 警惕地站定，一瞬不瞬盯住氣息可?疑的周繁輝。

    “抱歉，老板，它看到生?人太激動。”

    周繁輝強(qiáng)自?鎮(zhèn)定，唇角微妙抽搐，“看不出你還?有養(yǎng)狗的癖好?，我們小玉也喜歡養(yǎng)這種毛茸茸的小畜生??！?/br>
    他口中的大畜生?不滿地又嚎了一聲，給鐘嘉聿強(qiáng)行按住才妥協(xié)。

    “這邊房子?沒住人，主要是看門?！?/br>
    周繁輝冷笑，“還?真是一條看家好?狗?！?/br>
    “汪——！”千里再吠一聲。

    “安靜點(diǎn)??！辩娂雾苍俣染妫Ю锏奈谎噪y盡。

    周繁輝上下打量空蕩蕩的房子?，“這里沒其他人?。俊?/br>
    “房子?買來就?一直閑置，平常都不過來。一會鐘點(diǎn)?工上門打掃做飯，”哪怕青天白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少難以避嫌，鐘嘉聿不得不充當(dāng)他的走狗，示意樓梯口方位，“老板，從這里可?以上二樓?！?/br>
    話題轉(zhuǎn)換令周繁輝勉強(qiáng)滿意，他振袖負(fù)手走上二樓，拐彎處不忘鄙視一眼大畜生?。

    鐘嘉聿不便跟隨和旁聽，只?能帶千里去后院安撫。千里知錯又不服氣，拱進(jìn)他的懷里撒嬌。

    客廳挑空，從沙發(fā)可?見二樓走廊與房門。陳佳玉跑得急，挑了最近的一間房。談話清晰可?聞。

    周繁輝立在門口，也不敲門，直接開口：“小玉，是我。”

    門內(nèi)毫無動靜。

    陳佳玉心跳幾乎位移到了耳膜，咚咚咚咚，像急促的敲門聲。

    她站門邊，想遠(yuǎn)離周繁輝的聲音，又怕錯過鐘嘉聿說話。

    “叔叔知道你在里面?，”周繁輝一改昨日暴戾，恢復(fù)人前的溫文爾雅，“給叔叔開門好?不好?？”

    陳佳玉抓著胸口喘大氣，憤怒觸發(fā)了一身戰(zhàn)栗。她仰頭往墻壁輕輕磕了下后腦勺冷靜。

    周繁輝不厭其煩道：“還?生?叔叔的氣??？”

    叔叔知道錯了。

    陳佳玉在心里幫他補(bǔ)全下一句經(jīng)典臺詞。

    “叔叔知道錯了好?不好?？”

    鐘嘉聿心不在焉撫摸著千里的腦袋，低聲囑咐：“好?狗，忍著點(diǎn)?，別?生?氣?！?/br>
    “好?吧，”周繁輝聽不出一絲妥協(xié)，“既然小玉今天不愿意見我，那叔叔改天再來看你?！?/br>
    足音似乎遠(yuǎn)去。

    陳佳玉貼上門板細(xì)聽，但?也怕周繁輝一拳砸門，剛好?震在她耳朵的位置。

    好?彩，鐘嘉聿跟他講話了。

    周繁輝冷笑道：“女人啊，越漂亮越難哄?！?/br>
    作為手下，鐘嘉聿應(yīng)該附和幾句，阿嫂過幾天一定會想通回到老板身邊，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徘徊在心里都是刺痛。

    鐘嘉聿請他入座，上了茶，“阿嫂剛受傷，昨晚奔波沒睡好?，可?能有點(diǎn)?脾氣?！?/br>
    “脾氣太大，連我都不給面?子?，平常真是寵壞她了?！彼芊陛x哪有這么?低聲下氣去請一個女人。

    門鈴聲打斷周繁輝一腔郁悶，鐘嘉聿失陪起身，“可?能是鐘點(diǎn)?工來了。”

    可?視門鈴又給了一個驚喜。

    鐘嘉聿開門接回一個蛋糕，沒送錯地方，只?是不湊時。

    周繁輝眼神?隨之微妙，“誰過生?日？”

    若說鐘嘉聿和陳佳玉憑著一枚親吻和一次牽手就?達(dá)成生?死與共的信任感，那太過盲目與草率。鐘嘉聿掂量過彼此間默契的重量，應(yīng)該跟手里這塊蛋糕持平。

    “阿嫂說今天她生?日，讓我點(diǎn)?的蛋糕。”

    周繁輝罕見頓了下，“今天幾號？”

    鐘嘉聿說：“7號?！?/br>
    “差點(diǎn)?忘記我們小玉的生?日，”周繁輝依然坦蕩，“難怪總感覺有一股力量推著我來看她?！?/br>
    鐘嘉聿彎腰把蛋糕盒子?擱在茶幾，盒頂圓窗依稀可?見“生?日快樂”的巧克力賀牌。

    樓上忽然咔噠一下，房門拉開，陳佳玉出現(xiàn)在走廊。

    鐘嘉聿和周繁輝齊齊仰頭，后者旋即笑道：“小玉終于肯出來見我了?！?/br>
    她抓著小老鼠和欄桿，往下瞥了眼，平視相當(dāng)于俯視，甚至是鄙視的。她的目光沒敢劃過另一個人。

    “我今天生?日，不想回去。”

    鐘嘉聿一改剛才意氣風(fēng)發(fā)，默然略垂首，像她每一次在周宅客廳碰見他一樣。環(huán)境雖有變，周繁輝帶來同樣的壓迫關(guān)系，所?到之處都會是另一種周宅。

    “當(dāng)然，壽星說了算?！敝芊陛x以退為進(jìn)，徐徐圖之，仰頭抻著脖頸，青筋微凸，似在隱怒。

    陳佳玉抓在欄桿上的左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我在這里呆到傷口結(jié)痂，你讓蓮姐來照顧我?！?/br>
    周繁輝連笑兩聲，神?秘莫測，似乎下一刻便能翻臉，揮刀相向。

    但?他突然痛快道：“好?，小玉想回家隨時回來，希望叔叔來看你，小玉也不要不歡迎。”

    周繁輝轉(zhuǎn)頭吩咐鐘嘉聿，“你給阿嫂張羅一頓豐盛的晚餐，阿蓮一會就?到?！?/br>
    “明白。”鐘嘉聿俯首聽命。

    周繁輝乘車離開，那股低迷窒息的氣場久久不散。鐘嘉聿送客回來，碰上樓梯口的陳佳玉，“已經(jīng)走了?！?/br>
    陳佳玉緊繃的肩膀明顯松弛，倚著扶手舒了一口氣，手里還?握著那只?小老鼠。

    “我還?以為你不會躲?！辩娂雾惨馔馑_頭舉動，驚弓之鳥大多不敢動彈。

    陳佳玉顴骨有些僵硬，小小瞪他一眼，“我只?是躲不掉，又不是等死的傻子??！?/br>
    鐘嘉聿的確沒親眼見過陳佳玉與周繁輝角力，“怎么?沒躲到最后？”

    “我……”陳佳玉不由轉(zhuǎn)頭，視線落在茶幾上的蛋糕盒，鐘嘉聿的驚喜被迫摻雜了周繁輝的驚嚇，顯得越發(fā)珍貴，“總不能把爛攤子?丟給你?！?/br>
    陳佳玉走向蛋糕盒，好?像透視了紙盒與七年時空的阻隔，再次看到蛋糕的原貌。不確定鐘嘉聿一直銘記，還?是昨天在醫(yī)院填資料湊巧看到，他的心意已經(jīng)實(shí)?實(shí)?在在擺在眼前。她跪坐從紙盒天窗窺視，仰頭特意問：“是給我的嗎？”

    鐘嘉聿卸力坐到旁邊沙發(fā)，“差點(diǎn)?給小老鼠了。”

    陳佳玉把小老鼠放到天窗，喃喃自?語：“看到了嗎，生?日蛋糕，少不了你那份?！?/br>
    蓮姐不一會被送到門口，推著兩個大行李箱拘謹(jǐn)入內(nèi)，好?像鄉(xiāng)下婆婆初訪新婚夫婦的新居。若是沒有狂吠的千里，估計(jì)適應(yīng)更快。

    “我真的很怕這種大狗?！鄙徑闩闹乜诘匠闅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