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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劫 第22節(jié)

    鐘嘉聿展現(xiàn)一個傳說中?“老相好”該有的態(tài)度,給她定神:“老板在?這里,沒做錯事沒人敢傷害你,你不要害怕,想清楚、說清楚。”

    萊萊濃艷的臉頰微微抽搐,驚懼一覽無遺,比面對?厲小棉時更為要命,“然后阿嫂說病床太硬,要睡沙發(fā)?,我?就跟她換了地方,誰知道、誰知道鉗哥帶著兩個人忽然就來找阿嫂,我?說不知道他還扇我?踢我??!?/br>
    鉗工終于有了存在?感,繼續(xù)伸冤:“老板,婊|子的話怎么能信,你聽我?說,我?可?以解釋——”

    倏然間,黑影飛起,往鉗工胸口?猛踹一腳,替周繁輝肅清了噪音。

    陳佳玉吃一驚,險些端不住煙灰缸,看?清出手之人,更是?臉上失色。

    鐘嘉聿的聲音完全壓制鉗工的捂胸呻|吟,“老板讓你閉嘴,沒長耳朵嗎?”

    陳佳玉第一次見識鐘嘉聿的憤怒與暴力,雖然沒沖著自己,周繁輝帶來的陰影過重,即便旁觀也惴惴不安。她情不自禁撫了下過快的心跳。

    萊萊正好相反,鐘嘉聿給她出了一口?惡氣,興奮還來不及,險些忘記身處龍?zhí)痘ue。

    鐘嘉聿轉(zhuǎn)身跟周繁輝鎮(zhèn)定道:“老板,萊萊一直跟著我?,我?平時都沒跟她說過一句重話,鉗工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又打又踢,分明是?不給我?面子。這一腳我?必須得踢回來。”

    萊萊順勢往他身后躲了躲,也不埋怨他老拿槍嚇唬她了。

    然后,鐘嘉聿朝陳佳玉略略鞠躬,“嚇到阿嫂了,實(shí)在?不好意思?!?/br>
    陳佳玉輕輕搖頭,心里竟涌起一股酸澀,倒不是?嫉妒萊萊有鐘嘉聿挺身相護(hù),甚至也不是?羨慕,她清楚鐘嘉聿也會護(hù)著她,只是?無奈他不能光明正大護(hù)著她。

    這點(diǎn)小場面周繁輝見怪不怪,淡然自若抽著雪茄,一手輕攬著陳佳玉的腰臀,“你說的沒錯,是?有點(diǎn)嚇到我?們小玉了?!?/br>
    陳佳玉霎時脊背僵硬。

    黑蝎子給鐘嘉聿搶了頭彩,暗罵不迭,如果她出腳還可?以警告鉗工,讓他別多嘴。

    周繁輝問萊萊,“除了鉗工還有沒有別的人?”

    萊萊有鐘嘉聿撐腰,聲音正常許多,“我?沒看?到其他人?!?/br>
    有人暗暗松一口?氣,有人狠狠咬牙。

    周繁輝若有所思。

    “我?只是?聽到一個名字?!比R萊補(bǔ)充后,深深低頭,打心底的害怕不似作偽。

    周繁輝不耐地彈了彈雪茄,陳佳玉都得好生接著。

    萊萊說:“我?聽到鉗哥打電話喊謝姐?!?/br>
    “狗屁!”黑蝎子沖上來要扇她,被鐘嘉聿眼?疾手快格擋開了。

    萊萊躲在?一邊怯怯道:“我?就聽到鉗哥喊謝姐啊,是?哪個謝姐我?不知道?!?/br>
    “你——!臭|婊子!滿嘴假話!”黑蝎子暴跳如雷,才頓悟自己中?了圈套,不打自招。婊|子智商有限玩不出這種話術(shù),肯定是?受過高人指點(diǎn)。

    黑蝎子伸冤道:“輝哥,這婊|子肯定是?受人指使陷害我?!”

    萊萊打一激靈,一半遭黑蝎子嚇壞,一半驚嘆厲小棉料事如神,點(diǎn)撥她坦白?的話序,連余人反應(yīng)都差不多估對?了——當(dāng)然,鐘嘉聿那一腳除外。

    “老板,我?、我?只是?實(shí)話實(shí)說,沒有撒謊,我?要是?撒謊我?就一身梅毒爛透死掉!”

    厲小棉連有人否認(rèn)同伙反水也預(yù)料到了。

    鉗工果然拖黑蝎子下水,看?來好處費(fèi)不夠封口?。他兀自起身指責(zé)道:“謝姐,明明是?你說要送阿嫂去大其力當(dāng)荷官做雞——”

    啪——!

    黑蝎子忽然挨了一巴掌,竟是?周繁輝動的手,打滅了她一臉剛硬而別扭的嫵媚。

    “老子上你是?看?得起你,別不知好歹亂動我?的人。”

    陳佳玉就算死,也要死在?他的允許之下,誰敢越過他動他的小玉,只有死路一條。

    從?鐘嘉聿口?中?得知三菱帕杰羅那一瞬,周繁輝就想打這一巴掌,多年?情分壓下了他的沖動。冷靜后也發(fā)?覺對?鐘嘉聿信任之深,竟然一下子相信他的一面之詞。

    黑蝎子捂臉震驚望住周繁輝,沒流露一絲懦弱,“輝哥,我?做錯了什么?你為什么聽信別人挑撥離間?”

    周繁輝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從?今以后,不許再叫我?輝哥?!?/br>
    事到如今,只剩一條路可?以快刀斬亂麻,那就是?立刻解決叛徒。

    黑蝎子忽然拔出后腰的槍,利索上膛——

    “老板,小心!”

    鐘嘉聿迅捷閃到周繁輝跟前,以rou身為盾護(hù)住他,也間接護(hù)住他背后的陳佳玉。

    嘭——!

    一聲巨響比拳擊沙袋更為脆烈,卻被皮質(zhì)墻面悉數(shù)吸收,外面走廊的看?守聽來只像踩破一只鼓脹的塑料袋。

    男人發(fā)?出驚天?哀嚎,捂住鮮血淋淋的襠部?。

    接著是?女人的尖叫,萊萊抖成篩子,陳佳玉踉蹌回退兩步,癱軟在?地。

    “我?對?老板忠心耿耿,絕不會把槍口?對?準(zhǔn)他?!?/br>
    黑蝎子直視挺身護(hù)主的鐘嘉聿,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她的槍口?從?鉗工身上收回,“老板,你心慈手軟,不想沾血,就由我?來幫你解決叛徒。誰敢背叛你,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br>
    鉗工鉗不住自己的血管,染出兩雙暗紅手套,一張丑臉灰敗如死,跟襠部?是?另一個極端。血腥混著尿味彌漫整個房間,涎水的骯臟不足一提,鉗工聲音越來越弱,“饒、命……救、我?……”

    周繁輝難得一怔,百感交集,晦氣又欣慰,雪茄的味道深刻了此時的心境。

    黑蝎子解決了叛徒,無論他是?否替死鬼,與金三角潛在?的巨額利潤比起來,人命輕如鴻毛。何?況只是?一個真名都不敢宣揚(yáng)的鉗工。

    周繁輝對?黑蝎子態(tài)度有所回緩,只是?淡淡指責(zé):“以后不要在?我?們小玉面前動刀動槍?!?/br>
    血腥與混亂中?,另一道聲音同樣微弱,卻無法忽視——

    “嘉、張維奇,你、扶我?出去透、透透氣,我?有點(diǎn)暈……”

    陳佳玉向她曾經(jīng)的臨時保鏢請求,也是?現(xiàn)場唯一合適的人。外頭晃蕩的大多是?賭徒,她的確需要保鏢護(hù)航。

    周繁輝點(diǎn)頭,鐘嘉聿便過去半跪,肩膀下壓給她當(dāng)扶手,托起一股求生的溫度和力度。

    陳佳玉不愿意進(jìn)電梯轎廂,鐘嘉聿便陪她走樓梯,不時提醒她慢一點(diǎn)呼吸。

    離開賭場大樓沒多遠(yuǎn),鐘嘉聿和陳佳玉停在?一個光亮又相對?人少的地方,從?跟上次不同的角度眺望湄公河。

    群山魆魆,叢林莽莽,更加分辨不清故土的方向。

    “嚇壞了?!?/br>
    鐘嘉聿看?她一眼?,又像用目光擁抱了她,她寧愿相信是?后者,不然無從?解釋眼?睛的濕潤。

    “我?真怕他叫你去拋尸……”恐懼令她無法修飾言辭與感情,直白?地坦露一切,“你不能……你怎么能……”

    她的嘉聿哥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警察,怎么能同流合污……

    陳佳玉雙手抱住胸口?,“我?真的害怕……”

    這不是?鐘嘉聿第一次直面尸體?與死亡,也不是?最震撼的一次。

    他曾目睹過馬仔聽令將另一馬仔丟進(jìn)鱷魚池,眼?睜睜看?著池水翻滾,數(shù)鱷爭食,直至池水泛紅,血腥味經(jīng)久不散。當(dāng)晚他夢見池中?馬仔朝他伸手,質(zhì)問“你是?警察,你為什么不救我?”。他一身虛汗驚醒,卻很難將之歸類為噩夢,失眠和素食了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后來在?周繁輝的宅子見到陳佳玉自嘲地往魚池潑灑魚糧,引得百千錦鯉翻滾,紅錦錦的一片似曾相識,他為之一凜,心軟答應(yīng)了陳佳玉的請求。

    “不用擔(dān)心我?,”鐘嘉聿的沉靜中?蘊(yùn)藏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你要想的是?照顧好自己?!?/br>
    第一次聽見他直白?的關(guān)心,陳佳玉怔然抬頭,望住那雙深藏秘密的眼?眸,心底震動又茫然,“我?”了一聲,也不清楚想說些什么,視線不爭氣模糊了。

    鐘嘉聿可?能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是?一招怕蛇咬十?年?怕井繩,說她做不到。

    他留意周圍,在?下風(fēng)口?點(diǎn)了根煙緩了片刻,才再度壓低聲:“我?的意思是?,你盡量照顧好自己,我?也會盡量照顧你?!?/br>
    四目短暫交撞那一瞬,陳佳玉和鐘嘉聿多了一點(diǎn)誓約般的默契,讀懂彼此眼?神:在?局勢瞬息萬變的金三角,盡量的最大限度,是?生命。

    第19章

    暴雨忽襲, 重簾鎖園,佛堂燭光搖曳,檀香裊裊。

    陳佳玉跪坐在?一個墊子上,身旁煙仔壓著鐘嘉聿的小老鼠又咬又抓, 撥進(jìn)供桌底下, 又叼出來逗玩, 反反復(fù)復(fù), 樂此?不彼。

    “你很喜歡小老鼠,是不是?”她低頭悄悄同它?講,地板若是鏡面, 早映出她一臉笑意。

    煙仔抱著小老鼠側(cè)躺, 后腳不住狂蹬, 原地打圈, 白?毛翻飛。

    “我?也很喜歡?!彼哉Z, 一定是“愛鼠及主”。

    又過一會, 雨勢漸弱, 天光轉(zhuǎn)亮,煙仔玩膩了小老鼠,挨著供桌腳趴睡。小老鼠再有趣, 畢竟是不會變化的死物?, 總有膩煩的一天, 不似志趣相投的伙伴能提供其樂無窮的陪伴。

    煙仔需要?一個伙伴, 陳佳玉也是。

    處理完鉗工一事, 周繁輝好一陣沒搭理陳佳玉, 她該求之不得。但沒了保鏢, 她便無法外出,天天鎖在?深宅發(fā)霉也不算好事。

    歷任保鏢換屆都屬同?一個原因, 沒看牢陳佳玉。保鏢不得善終,她沒少?挨罰,周繁輝總有辦法治她,讓她服軟。

    這次也是,等她枯熬不住閉關(guān)的無聊,主動去?請求他,他又占了上風(fēng)。

    陳佳玉悄步踱進(jìn)書房,看書架,看茶幾上用?剩的半盞茶,看躺椅上假意閉目養(yǎng)神的老男人。她坐到他邊上圓凳,傾身單手摩挲他的肩頭。

    “叔叔,我?想出去?逛逛?!?/br>
    周繁輝雙手交握疊在?腹部,巋然不動狀似深眠。

    陳佳玉撒著自我?厭嫌的嬌,“加上之前養(yǎng)傷的時間,我?有大半個月沒出去?透氣了。”

    “有人陪你去?嗎?”

    周繁輝冷不丁冒聲,眼皮也不掀。

    是的,沒有保鏢陳佳玉就無法外出,想要?保鏢必須周繁輝批準(zhǔn)調(diào)度。他揪住了她的痛點(diǎn)。

    陳佳玉輕搖著周繁輝的肩膀,周繁輝冷冷道:“這里讓你喘不過氣?”

    陳佳玉左手僵住,懶得跟他咬文嚼字,自討沒趣想收手,卻給周繁輝一把捕獲,轉(zhuǎn)機(jī)隨之而來。

    周繁輝撩起眼皮打量她一眼,“才說一句就生氣了?!?/br>
    陳佳玉扯了扯嘴角,“我?怎么敢生叔叔的氣。”

    周繁輝撫摸著她細(xì)嫩的小手,拉到唇邊親了一口?,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是恩愛的夫妻,從無芥蒂。

    “保鏢沒了,小玉一個人出去?叔叔可不放心。”

    陳佳玉逼近話題核心,心跳如擂鼓,“不能再借用?一下張維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