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笑起來：“你哥哥嫂嫂他們都已經(jīng)等不及了呢！”

    枇杷一直沒說話，只靜靜望著施菀，施菀被看得久了，問她：“你看什么呢？”

    枇杷笑道：“師父在安陸總也不打扮，我覺得師父打扮起來真好看！”

    她從家中出來時(shí)也是新娘打扮，到來了京城，又重新請(qǐng)的京城的喜娘打扮的，妝容發(fā)飾都與之前不同，京城這邊的喜娘自然是更會(huì)梳妝，比安陸喜娘的手藝更好。

    施菀回道：“你找到那喜娘，這兩天跟她學(xué)些手藝，回去自己給自己打扮?！?/br>
    枇杷搖頭：“那還是算了，早上梳頭就花了半個(gè)時(shí)辰，要打扮好還得給自己配兩個(gè)丫鬟呢，也就師父有這條件，我才沒有，師父以后就是江陵府的官夫人啦！”

    施菀淡淡一笑：“什么官夫人，我還是安陸的大夫，我也沒空梳妝。”

    枇杷與三嬸坐了一會(huì)兒就走了，夜色慢慢籠罩下來，前院還有笑鬧聲，又過一會(huì)兒，夜深了，笑鬧聲小了一點(diǎn)，但還有。

    施菀不想等了，直接坐到鏡前去卸妝。

    直到她卸了妝，沐浴完，陸璘才進(jìn)房來。

    她坐到了床邊，轉(zhuǎn)頭靜靜看著他。陸璘靠近來，問她：“看我做什么，覺得我今日尤其俊朗？”

    “看你醉了沒?！彼?。

    陸璘笑，將左手喜服的袖口拉起來，里面纏了條洗面巾，那洗面巾此時(shí)全是濕透的，滿滿的酒味。

    “特地找人學(xué)來的經(jīng)驗(yàn)，喝酒后假意擦嘴，將酒吐在上面，我中間還換了一條巾子?！彼忉?。

    施菀笑道：“你自己成親，還花這么多心思。”

    “我是要成親，又不是要喝酒，他們才是陰損著，想要讓我喝醉?！闭f著他湊過來，低語(yǔ)道：“我怎么會(huì)喝醉呢，今晚可是我的小登科?！?/br>
    施菀推開他：“一陣酒氣，快去洗?！?/br>
    陸璘便笑著去沐浴了，沒一會(huì)兒就從后面屏風(fēng)后的浴房?jī)?nèi)出來，坐到床邊看向她。

    她見他目光泛直，問他：“你這樣看我做什么？”

    陸璘上床來，攬著她道：“看你今晚總跑不掉了吧？”

    明明是早有預(yù)料的事，之前也不是沒有過，他這樣說，竟讓她心慌害怕起來，好似十幾歲的少女一樣滿是惶恐。

    “我……還有事要和你說……”

    “不是重要的事就等一下再說?！彼?。

    施菀便猶豫了，還真沒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單純想說說話而已。

    然后他便覆身過來，親吻她。

    她也不說話了，閉上眼，在他撩撥下與他交纏。

    后來才明白，她的害怕是對(duì)的，他竟又故技重施，和她說了三次“最后一次。”

    她要不依，他就說“今日是洞房花燭還不行么？”

    于是她便心軟了，覺得也有道理，然后就答應(yīng)了，只一答應(yīng)，后面如何哀求都不管用，他道：“你剛才答應(yīng)過的。”

    于是捱到半夜，到第一次雞鳴結(jié)束，那代表要四更了，他卻還沒放過她。

    就沒這樣累過。

    直到四更，大約是他也累了吧，終于算是消停了，她早已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躺在床上迷糊中覺得冷，卻沒力氣蓋被子，就是難受時(shí)，被子便自己蓋了上來，不冷了，她也就睡死過去。

    陽(yáng)春三月，正是好眠，陸家的敬茶也就安排在天明，但施菀這新人卻不能睡到天明，還得早些起床梳妝打扮，重復(fù)以前就做過的事。

    但這一次她隨意了許多，先是起床就起晚了，然后就隨意讓丫鬟梳了個(gè)髻，描眉涂過口脂便裝作上好了妝，與陸璘一起往沉香院去。

    還好，到得不早不晚，沉香院正好準(zhǔn)備妥當(dāng)。

    等所有人都到齊，施菀便在陸璘帶領(lǐng)下一一敬茶。

    陸家祖籍不在京城，只從祖籍來了五六名長(zhǎng)輩，大多數(shù)還是上一次見過的，然后便是陸庸，陸夫人，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媳，早已出嫁的meimei陸瑤，另有在最下面坐著，看熱鬧的綿兒姐弟。

    所有人對(duì)施菀都熟悉，而且陸璘成婚三日后就要回江陵任上，施菀與他一同過去，這一去不知幾年才會(huì)回來，至少眼下施菀是不會(huì)在陸家生活的，所以這頓敬茶更多是婚禮的一部分，客氣一下，意思意思，并不算施菀進(jìn)入陸家的第一天。

    最后給陸躍夫婦敬完茶，施菀看到了下邊的綿兒，笑問她：“綿兒要喝茶么？”

    綿兒連忙起身道：“不，不用……二嬸別笑我了，我就是坐坐，不要喝茶?！?/br>
    蕭惠貞覺得綿兒過幾年要出嫁了，這樣的場(chǎng)合她也該多見識(shí)，所以便讓她來坐坐，但她是晚輩，自然不用施菀敬茶。

    陸璘這時(shí)也笑道：“來都來了，就喝一杯吧。”說著端起一碗茶遞給施菀。

    家中人都笑起來，知道兩人是在逗綿兒，好整以暇看著，施菀將那茶杯遞給綿兒，說道：“大姑娘喝茶了?！?/br>
    綿兒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道：“謝二嬸?！?/br>
    陸璘問：“謝禮呢？”

    喝茶要給謝禮，越是長(zhǎng)輩給的越重，譬如陸夫人就是一套八支的銜珠鳳簪，蕭惠貞是大嫂，也給了一對(duì)玉手鐲，至于綿兒，當(dāng)然沒準(zhǔn)備。

    陸夫人在一旁笑道：“子微，你這成親了，反倒還皮上了，哪有找侄女兒要禮的，一把年紀(jì)的人，不成樣子！”

    陸庸也輕輕笑，在椅子上抬眼看著兒子。

    這個(gè)兒子，從小聰慧，卻也志向遠(yuǎn)大，內(nèi)心清高孤傲，他極少有如此頑皮的時(shí)候，沒想到在年過而立之后，竟然還玩笑起來。

    或許眼前的兒媳就是他命定的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多年，他們依然做了夫妻，而兒子也有如新生一樣。

    施菀朝綿兒道：“別聽你二叔瞎說，他是逗你，我那里還有一些小玩意兒，等一下你若有空，可以去挑挑看。”

    綿兒回道：“二嬸是長(zhǎng)輩，給我的茶是賞賜，我有東西給二嬸，但不是謝禮，是孝敬?！闭f著將自己身上一只平安符拿出來：“這是我和我娘一起去相國(guó)寺里求的，二嬸和二叔要去江陵，這平安符送給二嬸，保佑二嬸與二叔一路平安，順順利利?！?/br>
    說完，她將平安符雙手遞向施菀。

    蕭惠貞教出來的女兒，自然是懂事曉禮，在人情上不會(huì)出差錯(cuò)。

    施菀接了平安符，摸摸她的頭，說道：“多謝綿兒，這平安符我收下了，到后給你報(bào)平安。”

    蕭惠貞卻是意外地看向女兒。

    陸璘是玩笑，綿兒不必真送禮，要送也可以拿身上的小香囊，小首飾，但她卻拿了那平安符。

    當(dāng)天她們?nèi)デ罅似桨卜?，回來正好綿兒的手帕掉了，也就往回走三步路，撿起手帕，結(jié)果前面便有個(gè)發(fā)了瘋的馬車從相國(guó)寺前躥過，后面才被官差制住，若是不找那手帕，那馬車就會(huì)撞上綿兒。

    所以她們都覺得這平安符靈，她讓綿兒每日帶著，綿兒也很認(rèn)真時(shí)刻帶在身上，哪想到今日她竟送給了施菀。

    她和施菀很熟嗎？還是說是看在她二叔的面子上？蕭惠貞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懂女兒的心思。

    施菀與陸璘坐下了，一家人說著話，陸夫人交待陸璘出發(fā)時(shí)要帶的東西，讓不要忘記，又開口給他們分派丫鬟和mama，讓他們一同帶過去，陸璘一一推掉，道去了江陵他們自己會(huì)安排。

    這時(shí)陸躍問：“二嫂以后還坐診嗎？”

    這是個(gè)陸家一直避而不談的問題，施菀回答：“坐診。”

    陸躍又問：“但二嫂的藥鋪不是在安陸嗎？后面會(huì)將藥鋪搬到江陵去？”

    施菀回答：“暫時(shí)不吧，開藥鋪的成本也不小，東家不一定愿意，我暫時(shí)還是在安陸。”

    陸躍一驚：“可二哥在江陵呀！”

    這時(shí)田緋雯輕咳了一聲，瞪陸躍一眼，示意他住嘴。

    所有人都沉默著，陸躍見氣氛不對(duì)，也不說話了。

    陸璘這時(shí)回道：“兩地不遠(yuǎn)，我閑暇去看她，或是她閑暇去看我吧，既是為官，自然不能時(shí)時(shí)守在家中?！?/br>
    陸夫人不說話，陸庸道：“你如今已是朝中中流砥柱，眼看著就要接我們這一批老家伙的班了，家事上我也不管著你，總之你就早日開枝散葉，有個(gè)一男半女，讓你母親少為你cao些心?！?/br>
    陸璘道：“父親的話我放在心上，就看陸家列祖列宗是不是保佑我了?！?/br>
    陸庸見他竟將這事都掛在列祖列宗頭上，想說什么卻是不好說，欲言又止，最后也是閉嘴。

    蹉跎了這么多年，兒子終歸是成親了，他自己也樂意，他們做父母的也就不愿橫生枝節(jié)，就這么聽之任之就罷了。

    敬茶結(jié)束，陸躍與田緋雯一道離開沉香院，待身后沒了人，陸躍才嘀咕道：“以前也就罷了，都成婚了，怎么還能坐診呢，坐診也就罷了，還待在安陸，也不知二哥怎么想的！”

    田緋雯輕哼一聲：“連父親母親都不說什么，你倒是跳得高?！?/br>
    “我就是不服氣?！?/br>
    田緋雯瞪他道：“還沒看出來嗎？這婚事是你二哥求著人家辦的，要不是態(tài)度誠(chéng)懇，人家可不會(huì)嫁過來。父親母親呢，是沒了辦法，只要二哥順利成親，他們就謝天謝地?！?/br>
    陸躍問她：“那照你這么說，二哥現(xiàn)在還能江陵安陸兩頭跑，以后被調(diào)回京城了怎么辦呢？她還留在安陸不跟過來？”

    田緋雯慢悠悠道：“那可難說?！?/br>
    陸躍吃了一驚，最后道：“她還真挺能耐?！?/br>
    田緋雯這時(shí)停下來，認(rèn)真看向他：“我告訴你，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以后你見到二嫂，都能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今天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了?！?/br>
    “為什么？”陸躍問。

    田緋雯對(duì)他無言，耐著性子給他解釋：“你們兄弟仨，誰進(jìn)了政事堂？”

    “廢話，二哥呀！”

    “你覺得父親百年之后，誰是家里作主的人？”她問。

    陸躍想了想：“照說是大哥，但二哥官高，到時(shí)候真拜了相，大哥在二哥面前也得禮讓三分，許多事還是要看二哥的意思，所以應(yīng)該算是二哥作主吧?！?/br>
    田緋雯道：“那不就得了，二哥作主，二哥看重二嫂，二嫂以后就算不當(dāng)這個(gè)家也沒人敢得罪，你看大嫂都用綿兒去和二嫂拉交情了，你能精得過她？自己想不到，就看看別人怎么做的！”

    “綿兒還是小孩子呢，那是她自己和二嫂好吧？也不一定就是大嫂安排的呢？”陸躍說。

    田緋雯惱起來：“也就你腦子里不放事，天天想著外面的賤人，反正你要再敢亂說話，我要你好看！”

    陸躍嘟噥：“好端端的又說起我來，哪有什么外面的賤人，成天捕風(fēng)捉影！”

    田緋雯看著他滿腦門氣，又懶得戳穿他鬧得難看，快步就往前去了。

    施菀回房去，想著是不是可以找機(jī)會(huì)睡個(gè)回籠覺。

    結(jié)果沒在房里待多久，外面竟來了消息，說是宮里來人了。她趕緊穿戴整齊出去，就見到了淑妃身旁的宮女，說是淑妃聽聞她來京城，召她去宮里敘舊。

    施菀十分意外，她覺得自己和淑妃雖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但交情也沒濃厚到這地步，讓她一來京城淑妃就相請(qǐng)。

    她先答應(yīng)，然后稱回房去整理一番，讓宮女在外等候，趁這個(gè)機(jī)會(huì)，讓人叫來了陸璘。

    陸璘過來，她坐在鏡前一邊重新插著釵環(huán)，一邊小聲問他：“淑妃為什么要見我？我怎么覺得和她沒那么熟呢？照說她也不至于又生病要我去給她看?！?/br>
    陸璘想了想，搖頭道：“放心，她不是讓你去給她看病，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敘舊。”

    “但我和她……”施菀轉(zhuǎn)頭看他：“我有讓她那么喜歡嗎？”

    陸璘笑了笑：“大概，有一半是喜歡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