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小孩也紛紛閉了嘴。

    “右右，你衣服怎么濕了，冷不冷？”顧心玫一臉擔(dān)憂，“mama，我?guī)в矣胰Q衣服?！?/br>
    陳院長喜歡看孩子們互幫互助，幾個孩子里，要說喜歡，她最喜歡的是顧心玫。

    這孩子之前燒了一次，醒過來后懂事多了，會幫她照顧其他孩子，讓她省事不少。

    “去吧?！标愒洪L含笑看著顧心玫牽著右右去房間。

    換好衣服的右右對顧心玫露出一個羞澀靦腆的笑容：“謝謝……jiejie?！?/br>
    顧心玫眼神控制不住地陰沉了一瞬。

    憑什么她笑起來比自己好看！

    抑制住自己的嫉恨，顧心玫拿出毛巾替蘇右右擦頭發(fā)，趁此機(jī)會開始拋餌：

    “右右，你是不是又想你師父了?！?/br>
    右右低低地“嗯”了一聲。

    “這么想你師父的話，你可以去找他呀?！?/br>
    她身后的顧心玫目光冰冷，語氣卻溫柔，帶著引誘的味道：

    “我那天聽到mama和別人談話，說你師父生病了，在平城治病?！?/br>
    背對自己的人突然轉(zhuǎn)身。

    對上蘇右右黑幽幽的雙眼時，顧心玫心跳猛地一頓，莫名的直覺讓她不敢與之對視。

    那種感覺……仿佛無知覺地置身于毒窟。

    自己覺得沒有危險，實(shí)則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顧心玫晃了下神，很快那種感覺消失得干干凈凈。

    她便也不在意，專注當(dāng)下。

    “mama不讓我告訴你，但我覺得應(yīng)該告訴你，不過mama肯定不會帶你去平城……你想去找?guī)煾竼?？?/br>
    小姑娘毫不猶豫：“想！”

    右右不喜歡待在福利院；

    不喜歡他們看她的目光；

    不喜歡他們喊她“小結(jié)巴”“大舌頭”“怪物”。

    那些她能感受到的惡意讓她難受。

    她只想找到師父，師父生病了，她要照顧師父。

    到時候師父說她不聽話，打手心，痛痛飛飛就好啦。

    顧心玫循循善誘：“正好送菜的劉叔叔明天要去平城，他早上過來送菜的時候，你可以藏到車上?！?/br>
    她說了很多“注意事項(xiàng)”，一心一意為meimei出主意的好jiejie。

    顧心玫的目的很簡單，騙蘇右右主動去偏遠(yuǎn)的平城。

    她只是引導(dǎo)，不做過多干涉，這樣就不會有系統(tǒng)所說的反噬了。

    運(yùn)氣好的話，蘇右右遇到警察，即使被送回來，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被蘇家接走，一切成定局。

    運(yùn)氣不好——一個小孩獨(dú)自在外，對于人販子來說，是多么顯眼的目標(biāo)吶。

    她特意選的平城，人販子最猖狂的一個城市。

    “右右會喜歡那個城市的?！?/br>
    顧心玫手指滑過右右白皙嫩滑的小臉，眼神有剎那的扭曲。

    認(rèn)真記下叮囑的右右忽然直勾勾地望著顧心玫。

    顧心玫連忙收斂好神態(tài)：這蠢貨難道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怎么了？”她問。

    右右搖搖小腦袋。

    她只是不懂，明明很多時候——小姑娘感受到顧心玫對她的情緒比李子洋他們還要厭惡她。

    可顧心玫明明對她很好呀。

    現(xiàn)在的右右還沒法準(zhǔn)確辨別和理解什么叫“虛情假意”。

    ……

    深夜，躺在小床上的右右沒有睡著，她悄無聲息地坐起來。

    福利院條件有限，幾個孩子睡的同一個屋，每人一個小單床。

    右右小心翼翼打開門走出去，來到后院籬笆的那棵柳樹下。

    被月光籠罩的柳樹輕輕顫動，一起一伏似乎在有規(guī)律地呼吸。

    小姑娘在柳樹下蹦蹦跳跳表示“窩來啦”，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柳樹沒有反應(yīng)，歪了歪小腦袋。

    哦，還在睡呢。

    她猶豫了下，還是伸出小手拍了拍柳樹的樹干。

    過了會兒，柳樹顫動的頻率增強(qiáng)，窸窸窣窣，所有的柳枝開始旋轉(zhuǎn)起來。

    這是醒了。

    一個悶悶的聲音響起：“……困?！?/br>
    片刻后幾縷柳枝垂過來，穿過右右的胳膊，她就像坐秋千一樣離地而起。

    柳條不快不慢地讓右右蕩了起來。

    她開心地笑起來，抓著柳枝慢吞吞地吐字，很清晰：“牛牛，明天我要去找?guī)煾咐??！?/br>
    ——小姑娘發(fā)不好“柳”的音，就成了“牛?！?。

    “……哦?！币琅f是悶悶的，“……困?！?/br>
    一棵新柳誕生的意識，按照人類推算，還屬于嬰幼兒，別指望它能有多大的反應(yīng)。

    能一叫就醒，醒了還讓右右坐秋千，已經(jīng)相當(dāng)給力了

    可對右右來說，牛牛才是她在福利院真正認(rèn)識的朋友。

    她要去找?guī)煾?，?dāng)然要和牛牛告別。

    “你要多曬太陽，快快長高長大哦……”

    面對反應(yīng)不多的小伙伴，不需要分辨情緒的右右，語言詞組就要順暢多了。

    她自顧說自己的，說完才想起牛牛很困，趕緊貼心地說：

    “困就睡吧。”

    柳樹很聽話，說睡就睡——秒睡的那種。

    柳條回縮，快樂蕩秋千的右右啪一下落地，在地上滾了一圈。

    揉揉摔痛的小屁股，她渾不在意地拍拍沾上的泥土，蹦著小短腿開開心心地往屋里走。

    然后遇到了看到她起床于是偷偷跟在后面、想知道她要干什么的李子洋。

    小姑娘又甜又軟的笑意頓時僵住，彎如月牙的柔和眉眼漸漸恢復(fù)成直線。

    “哈！半夜起來對柳樹說話的怪物！”在李子洋的視線里，他看到的是蘇右右站在柳樹下不停對它說話。

    “還牛牛……”他嬉笑著學(xué)她的口音。

    右右不理他，往一旁走。

    “跟你說話呢，你啞巴啊?！崩钭友罂邕^來擋在她面前。

    他快八歲了，長得結(jié)實(shí)，比右右高一個腦袋。

    右右不吭聲。

    “哦不對，你不是啞巴，你是結(jié)巴，小，結(jié)，巴。”

    李子洋不明白，為什么蘇右右不哭，每次都不哭。

    他眼珠一轉(zhuǎn)，突然用力去扯右右的頭發(fā)：

    “你哭幾下，再叫我一聲哥哥，我就放過你，不然我就告訴mama，你明天要偷偷藏進(jìn)劉叔叔的車去平城！”

    見蘇右右終于有反應(yīng)，目露驚慌，李子洋得逞地笑起來。

    下一秒喉嚨一緊，笑聲戛然而止——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忽然離地往上飄！

    他懵了。

    低頭一看，身體變成了虛幻透明。

    緊接著他看到了自己另一具不虛幻透明的身體，仿佛沒了骨頭般哐當(dāng)?shù)乖诘厣稀?/br>
    “?。?！”

    李子洋哪見過這種可怕的情況，嚇得面無人色，他試圖去拉自己的身體，手卻直接穿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

    這一幕讓熊孩子驚恐地張開嘴，卻一點(diǎn)聲音都發(fā)不出。

    再然后，以這種形態(tài)看到蘇右右時，他眼睛一點(diǎn)一點(diǎn)瞪大，瞳孔收縮成針尖，全身過電似的不受控制地顫抖，離身而出的魂體似乎快要散架了。

    就這樣過了幾秒，眼前一花，他重新回到身體里。

    視野里出現(xiàn)湊近的蘇右右，李子洋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

    小姑娘后退兩步，看看李子洋，又看看漆黑的夜晚。

    顯然是在思索不能讓李子洋在外面睡一晚。

    必須叫醒他回屋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