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右愣愣地看著合影，長長的睫毛顫動，手指下意識摸向屏幕，喃喃：“爸爸mama……”

    右右曾經(jīng)在睡夢里見過一次照片上的人，他們在陰河的彼岸看著她不停地哭。

    她知道那就是爸爸mama，想渡河過去。

    卻發(fā)現(xiàn)她越靠近，他們就越痛苦。

    于是右右不敢動了。

    那之后她再沒見過爸爸mama。

    這是好事，意味著爸爸mama轉(zhuǎn)世去了。

    ……

    右右抬頭，晶瑩清透的大眼睛直視蘇時深。

    蘇時深適時地說：“他們也是我的爸爸mama?！?/br>
    然后滑動屏幕，父母合影的下一張是全家福。

    蘇時深指著照片上的自己：“這是我。”

    旋即伸出手掌，表明自己的身份：“你好右右，我叫蘇時深，是你的大哥?！?/br>
    蘇時深細細觀察右右的反應(yīng)。

    他看到小人兒的眼睛一點一點亮了起來，一眨不眨地打量著他。

    男人瞳孔深處流露出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她相信了嗎？

    幾秒后，他感覺到自己的小指和無名指被小小的手握住。

    一瞬間好似有雙無形的手在他心臟上捏了把。

    右右抿著唇朝他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尤帶奶氣的軟糯嗓音鉆進他的耳朵：

    “哥哥你好，我叫蘇右右。”

    很顯然，小姑娘不僅相信了，還認真地回應(yīng)他剛才的自我介紹。

    相同血脈帶來的親近，使得蘇時深沒怎么費力便得到了右右的好感和信任。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蘇時深的態(tài)度。

    盡管男人并沒有太多的情緒外露，可右右能感覺到那種溫暖。

    這種感覺右右只在師父那里感受過。

    所以在小姑娘這里，蘇時深已經(jīng)是不一樣的存在。

    和大黑狗告別后，右右被蘇時深放進副駕駛，給她系安全帶時聽到了她小肚子發(fā)出的咕嘰聲。

    男人唇鋒抿成了一條線。

    發(fā)現(xiàn)哥哥盯著自己的肚子，右右小臉紅了，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它自己叫的……”

    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這句話酸澀到。

    蘇時深瞳孔幽深，他的車里自然不會有零食之類的東西。

    按捺住情緒，他以最快的速度在附近找了家營業(yè)的中餐館。

    ——先讓她填飽肚子。

    右右解除了一葉障目的小玄術(shù)。

    這個點餐館除了兄妹倆沒其他人，蘇時深點了份番茄炒蛋蓋飯。

    餐館角落有洗手池，發(fā)現(xiàn)哥哥要幫她洗手時，右右連忙表示她可以自己洗。

    然而男人像是沒聽到似的。

    他從褲袋里取出干凈的手帕打濕，替她擦臉。

    當右右看到手帕在擦完自己的臉，瞬間變黑時，她都呆了。

    ——貨車上本來就臟，車還是“敞篷”的，一天下來，她的臉已然糊了一層灰。

    小姑娘擦干凈的小臉，白白嫩嫩得仿佛剝了殼的雞蛋。

    蘇時深下意識地輕輕捏了下。

    觸感如松軟的蛋糕。

    老板速度很快，蘇時深剛替右右簡單“洗”完，蓋飯也好了。

    他開始動作不太熟練地喂右右吃飯。

    “……”

    右右真的可以自己吃的。

    小姑娘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太過明顯，蘇時深頓了下，放棄喂飯這一項。

    不想再讓肚子咕嘰叫個不停的右右專心干飯。

    吃了會兒才發(fā)現(xiàn)哥哥面前依舊是空的。

    后知后覺蘇時深并沒有給他自己點。

    “哥哥……不吃嗎？”

    “我不餓?！碧K時深沒有絲毫胃口，他將剛剛?cè)ジ舯谛〕匈I的牛奶插上吸管放到右右手邊。

    早就渴了的右右咕咚一口氣把牛奶喝光，小肚子傾刻間鼓了起來。

    “……”

    剩下的飯顯然吃不下了。

    可這是哥哥花錢買的……

    “吃飽了就不吃了?！碧K時深注意到了小人兒的為難。

    “不能浪費，”小姑娘打算繼續(xù)努力，“右右可以的。”

    落在蘇時深眼中，她從來沒有吃飽過，所以才會舍得不得浪費。

    男人沉默兩秒，聲音帶了幾分晦澀，道：“我餓了，給我吃吧?！?/br>
    右右一愣，不太明白明明前一秒還說不餓的哥哥怎么又餓了。

    等反應(yīng)過來時，蘇時深已經(jīng)拿過她手里的勺子，幾下將她剩下的吃完了。

    在去助理讓好的酒店途中，他試探地詢問右右離開福利院的原因。

    ——替右右洗手時，他有檢查她的手臂、脖子、小腿等露在外面的地方，沒有發(fā)現(xiàn)傷痕。

    其他被衣服遮住的地方無法確定。

    右右組織著語言慢慢解釋。

    蘇時深聽得皺眉，從中理清前因后果：

    右右是兩個月前由她的師父暫時托付在福利院的；

    但師父沒有按時回來，她從“心玫jiejie”那里得知師父在平城治病，于是離開福利院去找?guī)煾浮?/br>
    從她的言語中，福利院似乎并沒有虐待的行為。

    重點是這個“心玫jiejie”。

    是她告訴右右?guī)煾冈谄匠侵尾。『玫诙焖筒说乃緳C要去平城，引導(dǎo)右右藏車上離開。

    滿滿的惡意。

    所謂的“師父在平城治病”，顯然只是謊言。

    蘇時深面上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窩在副駕駛的小姑娘。

    丁點大的小人兒，竟就這么跑了出來。

    膽子可謂奇大。

    假如沒有父母托夢，他沒有追上來。

    一個小孩獨自在外，會發(fā)生什么？

    運氣好可能被好心人送往警察，更大的可能是悄無聲息地消失。

    “右右，我會和你一起去平城找?guī)煾福?/br>
    蘇時深沒有拆穿“師父在平城治病”這個謊言，他斟酌著語氣說：

    “但你要記住，以后不能獨自出門，有很多壞人專門抓走小孩……”

    聽到哥哥會和自己一起找?guī)煾福矣已劬σ涣痢?/br>
    她乖乖點頭，嘴里卻說：“要是有壞人抓右右，右右會把壞人抓住的?！?/br>
    當真是孩子話。

    男人嘴角微彎。

    好在人找到了，以后慢慢再教也不遲。

    抵達酒店，抱著右右的蘇時深在進入大堂時，聽到懷里的小人兒“咦”了一聲。

    “怎么了？”他問。

    右右攬著哥哥的脖子，想了想，慢吞吞地問：“哥哥，你怕不怕鬼？”

    小孩子思想跳脫，蘇時深并沒有多想小姑娘怎么忽然問這樣的問題。

    他剛要說世上沒有鬼，卻想起托夢的父母，頓時默然。

    微妙地停頓了一秒，他淡淡道：“不怕。”

    右右放下心來。

    那她就不讓哥哥換酒店了，反正哥哥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