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沒人知道。

    他失去了所有投資商的信任。

    追尋了十年的夢想?破碎，楊中天?放棄導(dǎo)演，退出影視圈，回家當(dāng)了一段時間?的無業(yè)游民。

    爸媽整日在家抱怨，暗地里說供他上大學(xué)沒什么用。

    后來母親患乳腺癌，家里拿不?出去錢，四處籌錢找人借，被同班同學(xué)借機嘲笑過幾頓，笑著說優(yōu)秀畢業(yè)生發(fā)展得也不?怎么樣嘛。

    一年后，楊中天?重新回到影視圈，按照投資商的想?法拍戲，逐漸成為一個沒有思想?的工具人。

    投資商說想?要什么樣的感覺，就?給他們拍什么樣的感覺。

    可能因為他足夠聽話，讓他拍的戲越來越多，他結(jié)束無業(yè)游民的生活，有了家庭，背負著責(zé)任。

    楊中天?跟其他故意看戲、想?看南北影視落敗的人不?一樣。他故意借機過來勸說，希望他們別?走他曾經(jīng)走過的老路。

    否則，無法解釋他起初說“不?知道他們的來意”，卻又?聽說《沉默的十九樓》的編劇是個新人的消息。

    不?關(guān)注他們，怎么會知道相關(guān)的消息？

    況且，正如陸子野說的那般，投資公司找到導(dǎo)演，還?能不?知道什么原因？

    現(xiàn)在的娛樂圈，比楊中天?當(dāng)時所處的環(huán)境更亂，投資商們在這里賺到了錢，所以制作越發(fā)濫竽充數(shù)。

    想?在這里實現(xiàn)夢想?，無異于天?方夜譚。

    楊中天?懂。

    他曾經(jīng)，也是追過夢的人，后來夢想?爛在那群恰爛錢的人手里，為了家庭、責(zé)任、生活，將原本的夢想?拋棄。

    在逆境中堅守夢想?的人自然值得尊重，可被迫放棄的人，也不?應(yīng)該被嘲笑。

    不?是理?想?不?夠珍貴，只不?過，生活背負的重擔(dān)實在太累。

    虞圖南把劇本交到楊中天?的手上。

    “沒事的時候，看看?！?/br>
    楊中天?沉默半晌，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你在微博上說，眾生平等，不?會等任何遲到的人，為什么今天?沒走？”

    他故意遲到，等著虞圖南、陸子野不?滿，進去后，卻沒有體?會到這種“惡意”。

    虞圖南輕笑，眼眸清亮。

    “跟你見面?，是項目部的努力?，我還?不?至于為了自己的私欲，不?尊重他們的工作成果?！?/br>
    跟許獨行?見面?，是她和陸子野努力?的結(jié)果，就?算倉皇離開，也不?會辜負別?人的努力?。

    這是區(qū)別?。

    虞圖南抬起劇本揚了揚，漫不?經(jīng)心道：“看看吧。萬一我們有改變現(xiàn)狀的本領(lǐng)呢？

    “只有我們，能證明我們不?可以。

    “也只有我們，能證明，我們可以?！?/br>
    第48章

    楊中天遲遲沒有?回應(yīng), 他倚在故意做舊的古樸木門上，銳利的鷹眼漸漸失去焦點。

    為了?配合整體設(shè)計，長廊燈光暗暗的, 間隔一米有一盞小長燈。

    吃飯的人多了?些。

    虞圖南站在走廊里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朗朗笑聲，外面萬家燈火，小紅燈籠高高掛著，唯有?長廊里?，孤寂落寞。

    楊中天曾經(jīng)跟虞圖南一樣年少?，正值青春，意氣風(fēng)發(fā)。畢業(yè)時懷揣著的一腔熱血，在資本裹挾與市場規(guī)則下，逐漸冷凝。

    年少?成才無?用。

    現(xiàn)?在的娛樂圈, 好人難做，好錢難賺。

    老實話，前段時間看到?《四季》橫空出世, 楊中天委實激動了?一陣, 后來發(fā)現(xiàn)?影視圈內(nèi)部的站隊，又?可笑又?可恨。

    笑他還對影視圈環(huán)境抱有?一絲希望；又?恨他自己, 明明他已經(jīng)隨波逐流, 哪里?還有?資格要求其他人支持南北影視。

    楊中天自知無?法改變現(xiàn)?狀, 想勸他們知難而退，別再走他的老路。

    娛樂圈里?大部分投資商都賺到?了?錢，沒理由讓一群對影視懷揣著熱愛的年輕人體會失敗的痛苦。

    接到?大學(xué)?老師的電話, 說南北影視的項目負責(zé)人打算找他喝杯酒、吃頓飯時，楊中天就明白有?項目會找他。

    提前半小時抵達飯店的停車場, 坐在車里?抽了?好幾根煙，等到?時間快到?, 掐著點下車，想給虞圖南和其他人留一個不好的印象，再用他們最不喜歡的語氣居高臨下地教育他們，讓他們別再抱有?幻想。

    這場戲，最終卻沒有?按照他導(dǎo)的那?樣發(fā)展。

    楊中天沉默觀察著虞圖南。

    最吸引人的不是她?的外貌，是她?的神采飛揚與意氣風(fēng)發(fā)，無?論什么時候，都帶著旁人沒有?的自信，像生機勃勃的人間三月天，能用盎然的生機影響周圍一堆死氣沉沉的人。

    她?并非不自量力，不懂前路坎坷就妄想改變現(xiàn)?狀。

    相反，楊中天感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整頓影視圈”后會面臨的難題，受到?的排斥與孤立，但她?渾然不在意那?些。

    情緒管理穩(wěn)定，適時安慰其他人。

    虞圖南是天生的領(lǐng)導(dǎo)者。

    感染力一流。

    聽到?她?的話，會激發(fā)起?“不顧一切”往前沖的熱情。讓楊中天想起?他的23歲，抱著相機滿大街奔跑著找素材，那?時候什么都不懂，卻又?什么都不怕。

    走廊處寂靜一片。

    虞圖南沒有?催促，靜靜等待楊中天思考抉擇。

    包廂里?，陸子野見虞圖南遲遲沒有?回來，放下筷子起?身，看到?走廊的場景，頓了?頓。

    楊中天看到?他，表情微變。

    經(jīng)過包廂里?發(fā)生的事，這位小陸總對他評價想必不怎么好。

    虞圖南想跟他合作，小陸總勢必會反對，他從不讓自己受委屈。

    陸子野上前，漫不經(jīng)心?地奪走虞圖南遞到?楊中天身前的劇本，淡淡看了?他一眼。

    陸子野的舉動在他的意料之內(nèi)，楊中天明白這意味著結(jié)束。

    可下一秒——

    陸子野一把將劇本塞到?他懷里?，轉(zhuǎn)身推著虞圖南往包廂里?走。

    沒有?不滿，沒有?惡意，舉止平常，好像在做一件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

    楊中天怔愣。

    眼前，陸子野邊走邊抱怨：“姐，就給個劇本，效率能不能高點，我肚子都餓了?。”

    “我還以為你會搶走劇本發(fā)脾氣。”虞圖南輕笑。

    畢竟，陸子野到?現(xiàn)?在還沒看過楊中天的訪談，不了?解楊中天的過去，不懂他的為人。

    “他過來教訓(xùn)我一頓，確實讓人不爽。”陸子野頓了?頓，一本正經(jīng)又?老實巴巴地說：“但我相信你?！?/br>
    相信無?所不能的虞圖南。

    虞圖南笑意更深。

    “這話我很?愛聽。”

    陸子野“哦”了?一聲，“那?你好好珍惜，沒有?下次。”

    虞圖南：？

    “為什么？”

    陸子野皺眉，嫌棄道：“回答這種蠢問題，一次就夠?！?/br>
    再來一次，真的很?冒犯他。

    可以懷疑他的人品，搶走他的錢包，沒收他的銀行卡，但不能質(zhì)疑他無?腦相信他姐的決心?。

    “聽到?沒！”陸子野搖晃虞圖南的肩膀，兇巴巴地問。

    虞圖南連連點頭：“好好好，聽到?了?。”

    包廂的門被陸子野關(guān)上。

    楊中天站在門廊外，出神捧著懷里?的劇本。

    陸子野無?條件的信任虞圖南，虞圖南無?條件的相信劇本。

    他們都有?在意的東西。

    楊中天也是。

    **

    包廂里?，許獨行吃得沉默。

    陸子野和季湛兩?個人沒心?沒肺，吃得很?多，后來最后喝了?杯茶，撐得坐在椅子上不想起?來。

    虞圖南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精準(zhǔn)吐槽：“我平常沒給你們飯吃？怎么跟八天沒吃飯一樣。”

    陸子野和季湛嚴肅搖頭。

    “姐，我們的飯確實不是你給的，”陸子野一本正經(jīng)地糾正：“是小季做的。”

    季湛小雞啄米地點頭，眼神真摯：“圖南姐，不能搶不屬于你的功勞?！?/br>
    虞圖南：.....

    安靜著，餐桌前的兩?個人還不消停。

    “姐，我需要消食?！?/br>
    季湛：“贊同，加一。”

    虞圖南臉埋在掌心?里?，不明白為什么會攤上這種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