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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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搏山什么時候和西域勾搭上的?” “城破之后?!?/br> 季時傿雙眼微瞇,緩緩直起身,她擺了擺手,摁著樓蘭王子防止他掙扎的士兵停下來,隨后幾人便轉(zhuǎn)身離開了牢房,果真不再為難他了。 出了牢房,季時傿喚來譯官,“給樓蘭人傳信,想要人拿叛賊來換?!?/br> “是!” 馬觀同跟上來,“大帥,你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季時傿神色凝重,“蔣搏山在他們那應(yīng)該是實話,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br> “哪兒?” 季時傿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先部署好兵馬,到時候樓蘭派人來贖人的時候,留個心眼,我懷疑他們還留了一手?!?/br> 幾日后,蘇克里大峽谷,樓蘭代表團呈上約定好的戰(zhàn)馬與毛皮等物資,以及叛賊蔣搏山,以祈求換回他們被俘的王子。 季時傿說到做到,將樓蘭王子完好無損地送了回去,關(guān)押著蔣搏山的囚犯車被拉過來,季時傿從馬上跳下,三步并兩步地跨上前。 她步伐極沉,臉上雖沒什么表情,每一步卻都走出了要殺人的氣勢。囚車中的蔣搏山蓬頭垢面,形如喪家之犬,他聽到腳步聲后緩緩抬起頭,瞥見是誰后愣了一下。 季時傿在囚車前停下來,她的右手緊緊按在腰側(cè)的佩刀上,雙目赤紅,烈火如炬,像是要將他焚燒殆盡一般。 “小時傿啊?!笔Y搏山笑了笑,“許久不見了?!?/br> 季時傿冷聲道:“閉嘴?!?/br> “哎?!笔Y搏山嘆了嘆氣,“到底是年輕氣盛,脾氣也大了些?!彼α诵Γ罢f起來,叔還沒恭喜你,平步青云,從此以后前途不可估量啊?!?/br> “要是季兄還在……” “不許你提我爹!”季時傿厲聲打斷他,“你沒資格提他!” 蔣搏山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我與季如慎情同手足,怎么就不能……” “閉嘴!”季時傿咬牙切齒道:“你心里清楚,我爹是怎么死的,歧州百姓是因何而亡!我勸你少說兩句,留點力氣,到了陛下面前,我們再好好算這些賬!” 誰知蔣搏山一點也沒有要收斂的意思,居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激得周圍的人都憤怒地拔出了刀劍,對他怒目而視。 他們中有許多人都經(jīng)歷過歧州城破時的那場浩劫,親眼目睹過百姓是如何被殘忍殺害,戰(zhàn)友是如何靠血rou之軀抵擋西域聯(lián)軍的進攻。而這場浩劫的罪魁禍首,就是棄將士百姓于不顧的叛賊蔣搏山,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算賬?”蔣搏山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茫然,隨后開始發(fā)笑,笑得肩膀都開始聳動,他嗆了氣,不得不停下開始喘息,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xù)續(xù)道:“算賬啊,恐怕是來不及了?!?/br> 季時傿皺了皺眉,敏銳地捕捉到他的不對勁,“你說什么?” 蔣搏山微笑著仰起頭,“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季時傿忽然開始覺得不安,雙目微怔,猛地撲上前,急道:“蔣搏山,你給我說清楚,我爹到底怎么死的,他沒有通敵是不是,你說??!” 蔣搏山一把抓住面前的欄桿,形似癲狂 ,“怪就怪季如慎自己命不好,君要臣死臣敢不死嗎!季時傿你也一樣,你遲早淪落到和你爹一個下場!你跟我一起去死吧,???早死早超生,一起下地獄?。 ?/br> 蔣搏山像條瘋狗一樣伸出手抓她,不停地喊著讓她一起去死,神智已然不清。 季時傿心慌到極點,她眼睛赤紅,聲音顫抖著大喊道:“蔣、搏、山,你把話說清楚,你……” 話音未落,囚車里早已癲狂的蔣搏山忽然抖了抖,季時傿一頓,在空氣中聞到一股莫名又刺鼻的味道,像是……火藥! “大帥!” 驀地,刺眼的火光一閃而過,季時傿呼吸一滯,慌張地往后退了兩步,守在邊上的一位將士撲了過來,猛地將她推開。 下一刻,“砰”的一聲巨響,guntang的火舌頓時席卷而來,一瞬間吞沒了坐在囚車里的蔣搏山,他連慘叫聲都沒有來得及發(fā)出,便被炸得人首分離,殘肢斷臂飛出去幾米。 巨大的沖擊力將季時傿震了出去,雙耳滑下了一片黏膩又濕滑的液體,嗡鳴聲從顱腔穿到胸膛,季時傿重重地墜落在地,渾身上下沾滿了不知道是她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鮮血。 先前撤退的西域大軍沖過來,馬觀同一驚,看來大帥料想得不錯,西域人真的留了一手,利用她與蔣搏山之間的仇恨,但凡換個其他人,季時傿根本不可能靠近囚車。 一旦主帥出事,軍心動搖,西域軍反撲過來,必定引起大動蕩。 馬觀同看著季時傿被人抬下去,一把拔出刀,咬了咬牙怒喝道:“cao/他/媽/的,弟兄們,跟他們拼了!” ———— 臘月二十二,西北主帥季時傿在蘇克里峽谷中了埋伏,重傷不醒,副將馬觀同率兵與西域軍展開最后一戰(zhàn),大敗敵軍。 東瀛人趁機進攻海東港口,新調(diào)配的艦船沉了一半,兩廣水師提督何賢駕駛被炸毀了一半的戰(zhàn)船,沖向敵方主帥所乘的火炮指揮艦,與對方同歸于盡,主帥已死,大勢既去,東瀛人軍心不穩(wěn),倉促撤回東洋,此戰(zhàn)方休。 梁齊因硬繃著一根弦,強撐著才沒讓自己倒下,東瀛人最后的拼死一搏,兩廣水師雖艱難地抵擋了下來,但數(shù)萬將士幾乎盡折于此,損失慘重。 他協(xié)助僅剩的幾個參將收拾了殘局,重建了東海流域的邊防,好不容易能喘口氣,便聽到了外界傳來的季時傿重傷的消息。 成元帝派了數(shù)名醫(yī)術(shù)高超的太醫(yī)前往西北救治昏迷不醒的季時傿,數(shù)不清的名貴藥材送過去,都于事無補。 最后是梁齊因連夜趕到瀘州求徐正則出面,才勉強將季時傿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作者有話說: 嗯……女主腦子被炸嘎了(愛一些狗血) 第40章 回京 到了年底, 四境的危機才徹底解除,只是折了太多人,東海的海戰(zhàn)打得慘烈, 雖勉強將東瀛人打回了老家,只是兩廣水師提督何賢也死在了最后一場戰(zhàn)役中,當初跟部下開玩笑說生女兒的事情,最終也真的成了玩笑話。 馬觀同留在西北收拾殘局, 被激怒的西北駐軍向樓蘭人逃走的方向追擊,最終活捉樓蘭王子, 成元帝下令將他處死, 最終馬觀同將樓蘭王子的人頭砍下懸于平靳關(guān)的城墻上, 以儆效尤。 藏在囚車底下的火藥爆炸時,季時傿雖然被部下及時推開, 但也不可避免地受了重傷, 幾個軍醫(yī)手忙腳亂地把她從炸飛的殘肢堆里扒出來時, 季時傿滿臉都是血。 數(shù)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太醫(yī)連夜趕到,用名貴的藥材吊著她的命,才等到了從瀘州風(fēng)塵仆仆趕來的徐正則。 季時傿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耳邊像是有八百個人在嘰里呱啦地說話一般,伴隨著時不時的風(fēng)聲,吵得她頭痛欲裂。 剛醒來時連手指頭都動不了,渾身上下跟被碾碎了又重新組裝在一起一般, 僵硬得像是不是自己的身體。季時傿艱難地掀開眼皮,什么都還沒來得及看清, 先疼得齜牙咧嘴。 耳邊“呼啦呼啦”地響個不停, 像是有人在她顱腔上鑿了兩個漏風(fēng)的洞, 整個腦袋又重又漲, 季時傿掙扎著想要抬起上半身,鬧出的聲響驚動了守在外頭的人。 “大帥!” 緊接著便有人沖過來,后面一溜串的跟著好幾個人,為首的馬觀同又哭又笑,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大帥??!” 季時傿:“……” 這誰??? 徐正則抱著藥箱推開眾人,往床邊一撲,道:“大帥,把手伸出來讓老朽跟您把個脈?!?/br> 季時傿吃力地把手臂挪過去。 過了會兒,徐正則緊繃的臉終于松了松,“還好還好,總算無礙了?!彼帜四~頭上的汗水,溫聲詢問道:“大帥,現(xiàn)在可有哪里不舒服嗎?” 季時傿嘴唇翕張,喉嚨里像是被生銹的刀片割過一般,啞聲道:“頭疼……” 徐正則站起身,讓她微微側(cè)過頭,在她后腦勺輕輕按了按,“這兒疼?” 季時傿皺了皺眉,眼前白光一閃,疼得她頓時感到一陣眩暈,她緩了緩神,輕聲道:“嗯。” “哎……”徐正則收回手,嘆了嘆氣,“頭部受的傷有些嚴重,往后必須得小心照看,不能再磕著碰著了。” 馬觀同急道:“徐圣手,要緊嗎,不會有什么后遺癥吧?” 聞言徐正則頓了頓,望向季時傿,道:“大帥,你還想得起來你是怎么受傷的嗎?” 季時傿愣了愣,依稀記得自己是被火藥炸傷的,大概是后腦勺著地,兩眼一黑,便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點了點頭,“知道?!?/br> 徐正則指了指身后的幾個人,“那你記得他們是誰嗎?” 季時傿抬眼望過去,被指的幾個人個個身著盔甲,應(yīng)該都是軍隊里的將軍,她緩緩地移動目光,認出來幾個參將,念出了他們的名字。 還有幾個卻是怎么都想不出來,越想頭越痛,后腦勺極為酸脹,她還想再想,徐正則一把按住她的手臂,道:“想不出來就不想了,不急于這一時?!?/br> 馬觀同苦著臉道:“大帥,你怎么不記得我了!” 季時傿訕笑著扯了扯嘴角,“對不住……” “別別別!”馬觀同幾乎要給她跪下了,“大帥您沒事就好,不記得我們有啥要緊的!” 徐正則撥開季時傿后腦勺的頭發(fā),看了看那條又長又猙獰的傷口道:“怕是里面還有淤血,壓到了哪兒才導(dǎo)致有些事情記不清了,不過還好,倒也不算特別嚴重。我再開幾副藥,好生調(diào)養(yǎng)著,興許過段時日就好了。不過……” 徐正則忽然停頓,眾人都心驚膽戰(zhàn)的,馬觀同急道:“徐圣手,不過什么,你快說啊。” “哎……”徐正則又嘆了嘆氣,“這樣的傷須得靜養(yǎng),不宜傷神?!?/br> 但如今西北還需要有主帥鎮(zhèn)守,戰(zhàn)后重建與邊防部署也需要季時傿參與,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根本沒有靜養(yǎng)的機會。 “無妨?!奔緯r傿淡淡道:“徐圣手開藥吧,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br> “也罷?!毙煺齽t只好點了點頭,抱著藥箱退出去寫方子,著手差人去拿藥。 他走后,屋子里只剩下幾個將士,季時傿動了動手指,招來馬觀同,她神色疲憊,明明知道結(jié)果是什么,卻還是不死心地問道:“蔣搏山呢……” 馬觀同一愣,咬了咬牙,伏在她床邊跪下,啞然道:“叛賊蔣搏山當場身亡,尸骨……無存?!?/br> ———— 這一年的除夕過得并不平靜,國庫空虛,下半年的時候連太后誕辰都辦得極為潦草。只是不管怎樣到底打贏了仗,為鼓士氣,上元節(jié)的時候?qū)m里還是舉辦了一場華麗又盛大的晚宴。 文武百官都需要攜家眷進宮,季時傿原本在西北養(yǎng)傷,成元帝不放心她在那樣苦寒的地方,于是特地差人將她請回了京城,如今便住在宮里。 不僅仗打完了,中州的水患在官員的疏通治理下得到了有效的抑制,只是也熬死了好幾人,其中便有兩年前剛登科的戶部官員戚拾菁,據(jù)說是在任上勞累過度,在考察災(zāi)區(qū)的時候意外墜入洪流中溺亡了。 內(nèi)閣大學(xué)士戚方禹得知兒子死訊時正在宮里任職,寫著兒子死訊的信件夾在一堆公文中,一開始根本無人在意,過了兩天戚方禹才拆開它,在職位上撐了好幾個晝夜的身體忽然像是拉了個口子,一發(fā)不可收拾地便病倒了。 梁齊因是在除夕前趕回京城的,白既明本想將他狠狠罵一通,只是一見到梁齊因風(fēng)塵仆仆,神色狼狽,幾個月不見瘦得不成樣子,頓時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慶國公府如今對他不聞不問,他離京這么久除了梁老太君,便沒見有誰來問過他到底怎么樣。外面打仗打得焦頭爛額,梁弼卻有閑情納了好幾房妾室,最近又喜得麟兒,早把梁齊因這個兒子忘得沒邊了,連他什么時候走,又什么時候回來的,完全不知道。 至于國公夫人白風(fēng)致,還是與從前一樣,吃齋念佛,不聞世事,月牙死后她身邊只剩下一個小丫鬟,據(jù)說相較之于從前越發(fā)沉默寡言,還時常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齊因回來后如從前一般,只在佛堂外給母親請安,從不逗留,如今亦是如此,甚至基本上都不露面,也不出聲,只是在外面悄無聲息地行完禮后便離開,盡量不去打擾到白風(fēng)致。 先前白既明一直替他瞞著眼盲的事,外界的人都不知道,只以為他是去了鄉(xiāng)下養(yǎng)病,不知道原來傳說中在東海安頓流民的白先生就是他。 回京后陡然得知自己曾經(jīng)的知己好友的死訊,梁齊因?qū)⒆约宏P(guān)了兩天,一開始誰都沒把這場浩劫當回事,直到身邊越來越多的人死去,陰陽兩隔。 當初一起在嵩鹿山上發(fā)誓,此身立于世,唯以正心行道修身,不懼生死,愿前赴后繼,齊家治國,使天下永繼太平,盛世常寧。 沒想到如今卻成了奢望。 梁齊因不顧白既明的勸阻將自己眼睛已經(jīng)瞎了的事情傳了出去,先前總是爭著來巴結(jié)他的人一個個都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