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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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齊因轉(zhuǎn)過身,從小幾上拿起昨夜摘下的叆叇,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琨玉給季時傿梳妝。肌/膚/相/親之后心境也與以往不同,虛無縹緲的欲/念一旦有了依托,他觀季時傿,便不復(fù)過去自持的清明。 他少時讀書的時候,讀到《佛說四十二章經(jīng)》中關(guān)于色/欲一詞的說法:愛欲莫甚于色,色之為欲,其大無外。賴有一矣,若使二同。普天之人,無能為道者矣。 可見色/欲摧磨/人心之重,他當(dāng)時不懂,為何書上會把它說得如此嚴峻,似乎只要克服了色/欲,這個世上便再也沒有其人無法跨越之鴻溝,無法觸碰之穹頂了。 少年心高氣傲,總認為自己必是凡間第一品,那能超脫俗世之人必定非自己莫屬,可如今真的觸碰愛/欲之后,才知道自己曾經(jīng)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可笑。 季時傿緩過迷糊之后,下意識偏頭去找梁齊因,見他坐在一邊傻傻地盯著自己,凝眉問道:“看我干嘛?” 梁齊因回過神來,人畜無害地笑了笑,“喜歡看你?!?/br> 季時傿臉一撇,半晌才道:“你閑的……” 梁齊因還是看著她笑。 一旁的琨玉大氣都不敢出,恨不得自己能變成一個透明人,或者立刻遁地逃走。 過了會兒梁齊因才站起來,起身時拍了拍有些皺的衣袍。 季時傿轉(zhuǎn)頭道:“去哪兒?” “回國公府。” 他得回去處理他母親的事,宮宴白風(fēng)致也應(yīng)到場,要是一會兒下人去請找不到人就難辦了。 “哦?!?/br> 季時傿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梁齊因路過梳妝臺時瞄了一眼,像宮宴這樣的場合,除衣冠濟楚之外也不得蓬頭污面,然而季時傿妝奩內(nèi)的東西卻很簡單,沒人給她置辦這些東西,她自己也想不到去買它們。 梁齊因定了定神,轉(zhuǎn)而道:“阿傿,晚上我去宮門口接你吧?!?/br> “好啊。” 季時傿點了點頭,目送梁齊因頷首出了房門,猜到他應(yīng)該是為他母親的事去的,要是不想引起旁人懷疑的話,怕是要費點功夫。 思緒正起,備完馬車的秋霜趕了過來,六更天時熹微乍現(xiàn),正是天將亮不亮的時候,秋霜推開門,看到琨玉正在給季時傿梳妝,輕聲道:“姑娘起了?!?/br> 季時傿“嗯”了一聲。 秋霜走向屏風(fēng),地上堆著昨夜換下來的臟衣,她正打算抱出去叫人洗了,剛走出兩步便忽然“鐺”的一聲有東西掉了下來。 “這是什么?” 季時傿聞言看過去,恍然道:“哦!差點忘了,我在蜀地的時候看到那邊好多姑娘戴的銀飾可好看,我就給你們倆各買了個鐲子。” 秋霜與琨玉對視一眼,雙雙愣住,待季時傿給她們戴上之后才慌亂道:“不、姑娘……” “收下收下,別家的大丫鬟都有主子賞這賞那的?!奔緯r傿不好意思地揩了揩鼻子,“咱們也不能太寒磣不是,我嘛雖然窮得叮當(dāng)響,鐲子還是買得起的嘿嘿?!?/br> 琨玉神情錯愕,張了張嘴。 季時傿以為她不喜歡,柔聲道:“怎么了,不中意嗎?” “沒沒……”琨玉搖了搖頭,欲言又止道:“我就是突然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季時傿笑了笑,又道:“哦還有,昨夜下大雨,我荷包里的安神丸都泡爛了,秋霜記得一會兒進宮幫我再去找陳太醫(yī)配一些。” 秋霜還未答,琨玉便突然急道:“姑娘……” 秋霜打斷她的話,截聲應(yīng)道:“奴婢明白,謝姑娘賞賜?!?/br> 話音落下后將手鐲在腕上正好,偏頭瞄了一眼琨玉,目光冷峭,“琨玉,愣著做什么?還不謝謝姑娘?!?/br> 琨玉一怵,下意識想要跪下來,季時傿急忙伸手拉住她,一不小心扯到酸脹的后腰,往前一跌,齜了齜牙道:“等等、嘶……起來起來別跪我?!?/br> 琨玉抵住她的肩膀,“姑娘怎么了?” 季時傿咬牙切齒道:“抽筋了……” “啊……” 秋霜望了一眼外頭的天色,“時辰不早了,宮門快開了?!?/br> 說罷上前將季時傿從椅子上扶起,轉(zhuǎn)身前目光又狀似無意地從琨玉臉上掃過,面寒如霜,刺得琨玉一抖,按緊了另一只手上還未被體溫捂熱的銀鐲。 她剛剛看到秋霜的口型好像在說,不要找死。 作者有話說: 第86章 行刺 八月十三, 楚王趙嘉晏與西境大渝公主宇文昭華成婚。 這場象征著兩國交好聯(lián)盟的婚禮辦得十分盛大,由于大渝公主的母家遠在西境,在她抵達大靖至婚期前的幾個月都居住在皇宮內(nèi), 由肖皇后指派教習(xí)嬤嬤,教導(dǎo)她學(xué)習(xí)大靖宮廷禮儀。 婚禮當(dāng)天,楚王著蟒袍,補服為吉服, 乘輅,備儀仗。司禮監(jiān)掌印率屬官十人同護軍至大渝公主暫居的宮殿奉迎。大渝公主著紅色大衫, 青色鸞鳳紋霞帔, 戴雙博鬂九翟冠, 手持玉圭。在女官引導(dǎo)下,與趙嘉晏一起至太后, 成元帝, 肖皇后處等依次行禮, 而后再至太廟處祭拜天地祖宗,最后再行合巹禮便算禮成。 幽長的宮道上,秋霜與琨玉從慈寧宮內(nèi)走出。 季時傿早上進宮后先是照例拜見了太后,接著才會去參加大典,隨行丫鬟自然不能陪同,又因她們曾是太后身邊的大宮女,便在慈寧宮多待了會兒, 而后才往太醫(yī)院走去。 琨玉瞄了一眼走在她前頭的秋霜,垂著目光捏了捏一側(cè)的虎口, 一路上都沒人說話, 誰知臨近太醫(yī)院的時候, 秋霜卻突然轉(zhuǎn)過身, 一把扯住琨玉的領(lǐng)子,推著她到吉祥缸后。 “秋……” “啪!” 秋霜猛地抬手扇了她一巴掌,她在太后身邊的時候,人人都說她穩(wěn)重親和,但冷著臉的時候卻極具壓迫感,“今早你到底什么意思?” 琨玉捂著被打紅的臉,眼淚都疼得流下來,“我……” “你要是想死,便自己去死沒人攔著你,但你不要連累我!” 琨玉眨掉眼角的淚珠,囁嚅著唇不敢說話。 “你別忘了你主子到底是誰,別人賞你一個破鐲子你就打算為她做牛做馬了???” “我沒有……” 秋霜厲聲道:“沒有?那你今天早上到底想干什么?” “我、”琨玉張了張嘴,哽咽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秋霜欺身上前了一步,面色陰沉,“一奴不侍二主,你自己惦量清楚,你可憐她,可沒人可憐你!你要是敢說出來,你看她會不會殺了你。” 琨玉低下頭,小聲解釋道:“我沒想說、我只是一時發(fā)了蒙,我知道我該做什么……” “是嗎。”秋霜冷笑一聲,“行,好歹也是慈寧宮出來的人,我便信你一次,若你再有二心,什么下場你自己清楚?!?/br> “我知道!” 秋霜沉默片刻,驀地伸手將她手腕上的銀鐲強行褪下來,琨玉疼得手一抽,掙扎道:“你干什么!” “這東西我會替你扔了,回去之后要是被問起來,你就說不小心掉了?!?/br> 琨玉有些猶豫,但她不敢回嘴,秋霜又指了指太醫(yī)院,吩咐道:“一會兒你去找陳太醫(yī)配藥,我親自盯著你,還有你那個臉也讓他給你消腫?!?/br> “我……” 秋霜冷了冷臉,沉聲道:“還不去?!?/br> 琨玉只得壓下委屈,抹了抹眼角,從吉祥缸后走出。 皇宮內(nèi)夜里有宮宴,除了慶?;首哟蠡橥?,也有招待番邦來使,以示天/朝威嚴的用意,大渝使團入京,朝廷不可謂不重視,王公貴族位高權(quán)重的大臣都在殿內(nèi),十分熱鬧。 成元帝左右兩側(cè)各坐著皇后與貴妃,再往邊上則是大渝使團,另一邊乃眾親王皇子,品級低一點的官員甚至沒有入殿的資格。 季時傿身為一品股肱之臣,所處位置就在成元帝右側(cè)不遠,一般宮宴上除了負責(zé)宮廷安全的禁軍會佩戴武器之外,其余人在進宮門前就得卸下一切利器,尤其是武官。 她神情懨懨地倚著桌案,教坊司的花樣都看膩了,那絲竹之聲聽得她昏昏欲睡,成元帝正在與大渝使團交談,對方不知道說了句什么,成元帝隨即派人叫停了樂舞,緊接著沒多久,大殿外面便循次進來幾個袒露腰腹肩臂與大腿的西域舞女。 季時傿聽到身旁的一名官員捂著眼睛,低聲斥道:“這這這、簡直有辱斯文!” 胡人的舞自然與中原那含蓄優(yōu)雅的舞種不同,更為大膽飄逸,舞姿輕靈,身若飛絮游絲。舞女輕紗半遮,姣姣玉容隱隱可見,頭戴額飾,腳上還系著鈴鐺,稍一動作,整個宴席上便都是清脆悅耳的鈴鐺聲,仿佛舞女腳點的不是地,而是人的心。 季時傿想起來,當(dāng)初她去青峽關(guān)救宇文昭華的時候,隨行使團內(nèi)便有十名西域舞姬,只不過當(dāng)時死了三個,還剩七個,后來這七人抵達京城,被暫編于教坊司,就等著今夜宮宴獻舞呢。 成元帝喝了酒,興致正高,這般奔放撩人的樂舞正合他心意,頓時目不轉(zhuǎn)睛,旁邊的肖皇后見狀還要維持中宮威儀,端莊大度,面上便隱忍不發(fā)。但另一側(cè)的李貴妃就沒有她那么穩(wěn)重了,牙關(guān)咬緊不說,雙手在寬大華服袖子下也絞在了一起。 那為首的舞女足尖點地,身上的幾片薄紗如一雙雙扇動的蝶翼,她媚眼如絲,云袖翻飛,離成元帝所在的位置越來越近。 李貴妃脂粉下的臉已經(jīng)黑得徹底,因為成元帝伸手拉住了舞女拋來的云袖,竟鬼迷心竅一般,施了點力往自己的方向拉來。 季時傿凝眸而視,把玩著手里小巧的酒杯,正欣賞著舞女曼妙絕艷的舞姿,忽見銀光一閃,她臉色驟變,來不及思考,大喊道:“陛下小心!” 手中酒杯瞬間打了出去,正中舞女腰側(cè),而她藏在云袖中剛露出半個邊的匕首則一歪,戳到了李貴妃面前的桌案,李貴妃登時嚇得尖叫一聲,往旁邊撲開。 成元帝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那舞女已經(jīng)站穩(wěn)了身體,又將匕首拔了出來,再次往成元帝的方向刺去。 另外幾個舞姬也亮出了武器。 大殿內(nèi)終于亂了起來。 成元帝兩側(cè)的后妃皇子都嚇壞了,更有甚者躲閃不及,唯有趙嘉晏撲了過來,想要給他擋刀。 季時傿踩著桌子翻出去,武官不得佩劍進宮,她身上什么武器也沒有,狂風(fēng)一般猛地閃至成元帝身前,抬腳便踹飛了行刺的舞女,一手強硬地將她按倒在地,一手拔下頭上金釵,尖端瞬間戳進了她的頸部動脈。 禁軍終于趕到,梁齊盛帶人包圍了整個大殿,剩下的舞姬皆被制服,大渝使團嚇得臉色蒼白,完全不敢動彈。 趙嘉晏將成元帝扶起,成元帝氣得肩膀都在發(fā)抖,向大渝使團的方向怒目而視道:“你們最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大渝使團帶過來的舞女,竟在兩國和親的宮宴上刺殺大靖皇帝,其心可誅! 使團瞬間跪了一地,齊齊哭喊著冤枉。 這場宮宴以一種讓所有人都預(yù)想不到的方式倉促結(jié)束了。 大渝使團被扣押,宇文昭華則禁足于宮中,趙嘉晏一下子從新郎官成了闔宮上下最為尷尬的存在。 成元帝氣得面色漲紅,最后差點昏厥過去,底下文武百官,王公貴族臉都要綠了,尤其是前不久剛被放出來的太子和端王。剛剛舞女行刺的時候,他們跑的跑,躲的躲,連離他最近的李貴妃第一時間都是往旁邊閃避。只有趙嘉晏和季時傿想到上前護駕,趙嘉晏甚至想以身擋刀,不可謂不孝心至誠。 危難關(guān)頭方見人心,更何況這還是他一直忽視不喜,早早打發(fā)至封地,未施舍過一絲父愛的兒子,而這場與趙嘉晏息息相關(guān)的婚禮,也只是把他當(dāng)做一個可有可無的犧牲品而已。 更何況另一個人還是他忌憚已久的季時傿,成元帝此刻心里可以說是五味雜陳。 季時傿發(fā)髻散亂,宮里忙做一團,暫時沒人顧及得上她,秋霜和琨玉在殿外等得著急,她一出來,秋霜便迎上前,擔(dān)憂道:“姑娘沒事吧?” 季時傿搖了搖頭,回身望了一眼剛剛還言笑晏晏的宴會,成元帝已經(jīng)離開,官員們也散得七七八八,她收回目光,輕聲道:“走吧?!?/br> 宮門即將落鎖,赴宴的大臣都已經(jīng)離開得差不多,宮門外只零零散散地還停著幾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