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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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爭論 殿內(nèi)因此一言寂靜了片刻, 隨后漸漸起了交談聲。 “他怎么入仕,他的眼睛不是……” 旁邊一人推了推還在震驚中沒回過神的梁弼道:“國公爺,令郎能看見了?” 梁弼臉色漆黑如炭, 季時傿在圣上面前提那逆子做什么,這不是將他們國公府推至風(fēng)口浪尖,難不成是真心懷怨恨,找他算賬來了? “陛——” 他剛要開口制止, 季時傿便像是察覺到什么一般,抬頭往這看來, 眼神冰冽, 更甚秋風(fēng)。梁弼莫名一怵, 下意識閉緊了嘴,剛剛涌至嘴邊呼之欲出的話瞬間忘了個干凈。 成元帝靜默片刻, 食指微抬, “朕記得, 多年前此子便因病傷了眼睛,視物不清,他是如何習(xí)文作畫的?” 季時傿跪地解釋道:“回陛下,西洋有一物質(zhì)若琉璃,透明幾凈,戴在鼻梁上眼前景象便清晰可見,他如今視物已與常人并無二致。” “嗯?竟還有此等寶物?!背稍厶Я颂? 看向座下先前表演的西洋樂師,譯官心領(lǐng)神會上前詢問了兩句, 回答道:“陛下, 他們說確有此物, 只是價格昂貴, 很少有人能用?!?/br> 成元帝擺了擺手,那自然不是什么大問題,堂堂慶國公府,還能沒有錢嗎? “既然他已經(jīng)能看清,要參加科考自然是可以的。” 季時傿俯身叩首,雙手合貼,正要謝恩,一直未曾開口的肖頃便忽然道:“陛下,自古以來,學(xué)子參加科考不得配戴任何東西,若人人都因這般那般的原因毀壞考場秩序,那科考還有何公平可言?” “規(guī)矩本就是人定的,倘若情有可原,未必不能通融,再者,他并未妨礙到其他人?!?/br> 肖頃放下手中酒杯,目光流動,底下門生立刻反應(yīng)過來,“季將軍此言差矣,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啊,如若開此先河,要是遇到斷手之人,季將軍難不成你要找人為他代筆嗎?那怎知他們有沒有合謀算計,行舞弊之事呢?這對其他學(xué)子可不公平?!?/br> “蔡大人說的是啊,要是往后什么聾的啞的都能當(dāng)官了,那這每日的大朝會難不成大家都互相打手勢?” 話音落下,滿座哄堂大笑。 “再者,先前三殿下與申大人所言,臣等實(shí)在是不敢盡信,倘若世子真有如此才能,為何從來不見他的策論文章呢?” “怕也只是湊巧吧?!?/br> 季時傿緊了緊拳頭,被這幾番話堵得不知作何反駁。六科打得都是筆頭仗,吵起架來那里有她能插得上嘴的地方。 “諸位,容老臣說一句?!?/br> 這時,成元帝右手側(cè)的幾名股肱之臣中驀地有人開口,方才還在說笑的幾人停下來往說話者的方向看去,卻見是那參加宮宴素來緘默不言的戚方禹。 李瑋一倒,他便成了內(nèi)閣第一把手,兼印吏部,他過去又曾是成元帝的伴讀,有幾分少時情誼在,他若是開口為誰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戚方禹挺直端坐,兩手撐在膝蓋上,面前的滿盤珍饈基本沒有動過,下顎白須因啟唇而微微晃動,語氣雖輕卻擲地有聲。 “為官者以民為本,行利國惠民之事,眼觀四處,耳聽八方,最重要的還是用心。若只是紙上談兵,唇槍舌劍來得再腥風(fēng)血雨又有何用,不過xue壁而窺,見不盈尺?!?/br> 戚方禹目光輕輕掃過方才說笑的幾人,“同樣,策論寫得再天花亂墜,沒有落到實(shí)處,沒有任何作為,有什么用?那就是廢紙一張?!?/br> “閣老所言極是?!?/br> 申行甫適時補(bǔ)上幾句,“我說幾位大人,中州第一次水患的時候,你們也奉旨南下了吧,為何今年還會決堤得如此嚴(yán)重啊,莫非蠹眾木折,把修河道的磚石全給吃空了?” 被他點(diǎn)名的其中一人拍案而起,“申廣白,你這是什么意思?!” 申行甫一臉無辜,悠悠道:“下官沒什么意思,只是請教,大人您作甚么那么急?” “你少污蔑我!” “我污蔑你?笑話,怕不是誰做賊心虛,怎么大人,您半夜高枕而臥,睡得可還踏實(shí)嗎!” “申、廣、白……” “行了!” 成元帝終于忍無可忍,一把將袖邊玉箸酒杯掃蕩開,勃然大怒道:“吵什么吵,看清楚這是哪兒,你們眼里可還有朕,可還有太后!我看你們一個個是昏了頭了,來人,全給朕拖出去用太液池的水好好醒醒酒!” 底下瞬間噤聲,方才或嬉笑或隔岸觀火的所有人立刻跪了一地,齊齊顫聲道:“陛下息怒啊——” 申行甫抬起胸脯,一聲求饒也不喊,他臉色酡紅,張口便是nongnong的酒氣,自顧自地站起來,展臂讓兩邊的人架著自己,一邊往殿外走,一邊譏笑道:“走啊,幾位大人?!?/br> 申行甫是朝廷的第一等刺頭,軟硬不吃,六親不認(rèn),狠起來連皇帝都敢罵,他大搖大擺地被內(nèi)廷侍衛(wèi)抬了出去,眾人噤若寒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能在朝中活到現(xiàn)在的。 暖閣內(nèi)重新安靜下來,陳屏小心翼翼地往前湊了幾分,大氣都不敢出,為成元帝重新?lián)Q上了新的器皿。 “戚愛卿所言……” 成元帝收攏衣袖,蔑了底下一眼,冷肅道:“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是……陛下……” “既然如此?!背稍勰抗饩従徱葡蚣緯r傿,沉聲道:“便依你所言,明年讓他如其他人一樣參加科考。至于能不能入仕,還得看他自己的能耐?!?/br> 季時傿神色平靜,心里雖大喜,面上卻什么也沒表現(xiàn)出來,俯身磕頭,“臣替世子跪謝陛下隆恩” 成元帝抬了抬手,不以為意,“叫他再給朕畫幅畫,便算是謝恩了。” “是,陛下之言,臣會一字不落地轉(zhuǎn)達(dá)。” “行了,這好好的壽宴,也被你們吵得沒了興致?!背稍鬯闪怂杉绨?,半仰著脖子,倚在后面的靠背上。 季時傿繼續(xù)跪著。 “不論如何,今夜的事情是因你而起的,季卿?!?/br> “臣情愿同先前的幾位大人一樣受杖責(zé)。” “罷了。”成元帝站起身,手指微抬,陳屏便心領(lǐng)神會,將那幅畫著瑤臺玉鳳的畫送還給了太后?!半抟卜α?,無甚興致再聽你們說些饒人頭疼的話,至于杖責(zé)不杖責(zé)的,太后疼愛你,今日是她的壽誕,朕便不罰你?!?/br> “以后什么場合該說什么樣的話,有些小事值不值得擺出來提,你自己心里應(yīng)該掂量清楚。” 季時傿恭聲道:“臣明白?!?/br> “嗯?!背稍壅Z氣平靜,擰了擰眉心。 一旁的端王見狀連忙探聲詢問道:“父皇,可是哪里不適?” “無礙。” 成元帝已經(jīng)完成了宮宴須得出席的任務(wù),不再多言,由大太監(jiān)陳屏虛扶著離開。 百官跪拜相送,待他離開后,才逐一站起身。 端王振了振袖,與成元帝如出一轍的眉眼冷峻狠厲,瞄了眼一旁的趙嘉晏道:“三弟,你有本事啊?!?/br> 趙嘉晏并不言語,頷首示禮。 端王冷哼一聲,氣急從座位前離開,徑直往門口走去,期間路過梁弼面前的桌席,忽然停駐了片刻,將他從上到下睨了個遍,“慶國公,你還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梁弼頓時兩腿發(fā)顫,作揖的手都端不穩(wěn)了,“殿、殿……” 一個稱呼都沒有叫完,端王便已經(jīng)帶著近侍走遠(yuǎn),接著肖頃等人也漸次告退,官員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暖閣內(nèi)很快只零星剩下幾個人。 季時傿走到戚方禹面前,彎腰垂首,“多謝閣老?!?/br> 戚方禹搖了搖頭,便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外面實(shí)在寒冷,從暖閣內(nèi)走出來便如一下子跌至冰窖,戚方禹一連咳嗽了好幾聲,差點(diǎn)緩不過氣。 季時傿看了幾眼,竟不知戚相野他父親何時病得這么重了,一個月前他還沒去東北的時候,戚方禹看著還算康健,他才敢放心地離開,如今看來,怕也只是為了讓他無后顧之憂地走而強(qiáng)撐出來的罷了。 待回稟了太后,季時傿才走出暖閣,緩步往宮門去。 月臺下已經(jīng)靜了,只有幾個內(nèi)侍宮女還在值守,季時傿本以為沒有其他官員,沒成想走出月臺,竟看到角落里還站著一人,見她走近,出聲道:“時傿?!?/br> 季時傿一愣,“懷遠(yuǎn)?你怎么還沒走?!?/br> “我想你還得去找太后娘娘,估計要一會兒才走,便想著等等你再一起出宮。” “不用,官員無故不得逗留宮中。” 裴逐訕笑了一聲,低下頭,“對不住,太擔(dān)心你,一時急忘了。” 季時傿有些語塞,“走吧,若是被巡邏的內(nèi)廷侍衛(wèi)看見不好?!?/br> “好?!?/br> “時傿,今日……你為何會那么晚來?” “……” “不方便說嗎?那我不問了?!?/br> 裴逐果真不再詢問,而是說起其他的事,“岸微耽誤了這么幾年,如今終于能一展抱負(fù)了?!?/br> 季時傿腳步一頓,神色有些古怪,“你說……什么?” 這話是裴懷遠(yuǎn)能說出來的? “時傿,你不要這般看我,我先前便同你說過,我不會再糾纏你,自然也不會再對梁岸微心存偏見?!迸嶂鸫瓜履抗?,煞有介事道:“不管怎樣,我與他曾經(jīng)也是同窗,他不用再受眼疾的困擾我也為他開心。時傿,縱然我算不上君子,但也絕不做小人,至少在這一點(diǎn)上,我與你的心情是一樣的。” 季時傿啞然,裴逐言辭誠懇,反倒叫她感到羞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對不起。” 裴逐輕笑一聲,“沒事,不用對我這么客氣,只要你不疏遠(yuǎn)我,走吧?!?/br> 作者有話說: 第107章 夜話 待出了宮門, 季時傿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看見梁齊因正在等她,他站在宮墻旁的梧桐樹下,一身疏落月影, 兩袖翻飛,如白鶴振動的羽翼。 裴逐目光稍頓,談笑聲戛然而止,“夜色已深, 原想送你的,卻是忘了, 這宮墻外會有人等你?!?/br> 說話間梁齊因已經(jīng)走上前, 他神色平靜, 清面星眸,站著不動時如同一尊憫世的玉像, 微微垂首道:“裴侍郎?!?/br> “世子?!?/br> 裴逐淡笑, 不再多言, “如此,便預(yù)祝世子?xùn)|風(fēng)好乘,改日官場再見了?!?/br> 梁齊因眉尖動了動,不明所以,待要追問時裴逐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季時傿見狀喊道:“懷遠(yuǎn)等等。” 裴逐回頭,腰上紫金帶在月色下熠熠生輝, “怎么了,時傿?!?/br> 季時傿并不回答, 而是直接將東西遞給他, 肅然道:“貼身之物, 還請大人以后仔細(xì)保管, 莫再鬧出像這樣的烏龍事了?!?/br> 裴逐伸手接過,不用看也知道是一張洗凈的手絹,他面色一僵,抬頭時已恢復(fù)往常的溫和笑容,“怪不得前幾日未曾見著,還以為是丟了,實(shí)在是對不住,怪我糊涂,以后不會再犯?!?/br>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