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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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重陽 九月臨近重陽, 天霽秋光,灘聲雜櫓,波光粼粼, 每到這時,都城里總會有數(shù)不清的宴會,宮里東籬苑的名菊開放,皇后攜眾嬪妃邀請各府女眷進宮赴宴。 南華苑內(nèi), 檀香籠繞,小道童跪坐在丹爐前, 給一旁闔眼打坐的道人呈上酒壺, “師父, 皇后娘娘差人送來的菊花酒?!?/br> 廖重真眼睛都沒有睜開,漫不經(jīng)心道:“倒了?!?/br> “可是……” 小道童張大了嘴巴, 小聲嘀咕道:“這可是皇后娘娘賞賜的東西?!?/br> 廖重真嘴唇翕張, 下顎的白須晃了晃, “以后不要隨便接別人送的東西,快去倒了?!?/br> 小道童不敢忤逆,只好端著呈盤出了大殿,壺里酒香濃烈,光聞著味兒就夠讓人如癡如醉,他在樹前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大殿的方向, 鬼使神差地將本欲倒掉的酒壺又收了回來。 倒掉多浪費,宮里的佳釀, 外面可嘗不到呢。 丹爐附近火熱, 湊近幾分便大汗淋漓, 廖重真端坐不動, 道袍兩袖被穿堂秋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半個時辰后他終于睜開眼,揭開爐鼎,心道:成了。 又過了片刻,御駕親臨,成元帝身上的滾金道袍仙鶴云紋,栩栩如生,他內(nèi)里穿著明黃的中衣,尚可彰顯他一國之君的身份。 廖重真手捧著錦盒,恭敬地跪下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金丹已成,福壽綿延,此乃大喜之兆??!” “好、好啊——” 成元帝先是驚愕,隨后頓時笑開懷,頻頻點頭,雙手謹慎地接過廖重真呈上的錦盒,近年來他越來越覺得身心力竭,不復(fù)年輕時的銳意進取,常常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如今廖重真為他煉出了金丹,此后他又能恢復(fù)至從前一般年富力強的狀態(tài)。 成元帝從錦盒里拿出金丹,只猶豫了片刻便迫不及待地要服下,然而他剛仰起頭,廖重真便忽然站起來,急道:“且慢,陛下!” “怎么了?” 成元帝堪堪止住,臉上有些不悅。 廖重真沖出大殿,仰頭望向星河,掐指捏訣,神情越來越凝重,一邊推算一邊喃喃道:“不對不對……” “廖天師,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陳屏見狀心神一顫,躬身哀嚎道。 “陛下、陛下——” 廖重真倏地撲跪在成元帝面前,慌亂道:“異星光掩紫微,有沖撞之相,犯帝座甚急?。 ?/br> “什么!” 成元帝神情驚駭,后撤幾步,“什、什么異星?” 廖重真又仰頭望了望天象,“從前此星還知收斂,近來愈發(fā)猖狂,紫微星漸弱,難怪陛下總是沉疴難除,再這么下去,恐徹底被其掩蓋!” 陳屏臉色煞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廖天師,這話您可不能在陛下面前亂說啊——” “陛下,臣所言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虛言,臣此生惶惑不安,終不得道!” 成元帝雙目微怔,似乎自從廢太子離京之后,端王黨便愈發(fā)猖狂,肖氏門生遍布全朝,他的病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地拖到現(xiàn)在都沒痊愈,宮里頻生不祥之事,還有、還有…… 他忽然想起曾經(jīng)檢查皇子功課時,八皇子對他說的那幾句話。 唐太宗溺愛長子,以致他狂悖無度,目無尊長,后來更是暗殺胞弟,失敗后與人聯(lián)合圖謀不軌。 成元帝心有余悸,按住門框,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陳屏與廖重真立刻沖上前扶住他,伺候著他將那枚金丹服下。 “陛下,陛下……” 陳屏擔(dān)憂地跪在地上,成元帝漸漸回過神,雙目赤紅,一把握住廖重真的胳膊,厲聲道:“今日之事,你們誰都不能說出去,否則,朕必要了你們的命!” “是……” 安撫完暴怒驚悸的成元帝,將他送走后,廖重真摸著拂塵,緩緩從內(nèi)殿走出,按照往常,小道童這個時候已經(jīng)過來打掃了,今日卻遲遲未曾見著人影。 廖重真神情平靜,徑直推開小道童的住舍,果然見著桌子前趴著一個人,神色安詳,像是在美夢中睡去一般,已經(jīng)沒有氣息了。 “哎?!彼祰@一聲,甩了甩拂塵,將門合上,“人心不足蛇吞相啊?!?/br> 第二日成元帝便下旨讓趙嘉晏去了蜀州,肖頃麾下的那批官員被召回京后砍頭的砍頭,杖殺的杖殺,午門血流成河,趙嘉禮短短十?dāng)?shù)日內(nèi)一連折去左膀右臂,無能為力地看著趙嘉晏南下清查,而自己被禁足府中,整個人郁郁寡歡。 賞菊宴快要到了,肖皇后一顆心撲在上面,不在過問前朝之事,除了最開始她脫簪請罪之后,便再也沒有替肖頃向君王求情過。 端王妃幫著她準(zhǔn)備宴會上的事宜,肖皇后出身世家大族,各藝精通,對任何事情要求都極為嚴格,不準(zhǔn)出一絲差錯。端王妃不善此道,近來又因為肖頃被捕的事情分神,幾次三番出岔子,被肖皇后斥責(zé)得一無是處。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后你還怎么服侍丈夫,怎么為他分憂!” 肖皇后屏退眾人,她先前脫簪請罪,素面朝天,雖然成元帝并沒有責(zé)罰她,但她也依舊稱要自贖己罪,打扮簡素,縮緊開支,就連現(xiàn)在也只穿著淡色的宮裝,臂彎半掛著楓色的披帛,更襯得她端莊素麗。 “兒臣笨手笨腳,惹得母后不快,兒臣下次再也不敢了?!?/br> 端王妃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求饒。肖皇后最厭煩別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聞聲皺了皺眉,一臉不耐,端王妃太軟弱,當(dāng)不了一國之母,將來太子妃的人選還得再另行擢選。 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談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彎下腰,扶起氈毯上哭泣的年輕婦人,語氣盡量平和,“上次本宮同你說的事情如何了?” 端王妃一顫,“兒臣已經(jīng)一字不落地轉(zhuǎn)達父兄了……” “你父兄怎么說?” “父親說,不能輕舉妄動……” 肖皇后冷笑一聲,將護甲拆下,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并沒有接著往下問,轉(zhuǎn)而道:“嘉禮呢?” “殿下被父皇禁足,先前賜的玉帶也被奪回。這些時日來殿下每日都宿醉不醒,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兒臣本想讓他和兒臣一起來拜見母后,也好散散心?!倍送蹂槠藥茁?,“但殿下說事已至此,成王敗寇,父皇是、是……” 肖皇后瞇起眼,“是什么?” “殿下說父皇是徹底厭棄了他……” “事已至此,呵……”肖皇后嗤笑一聲,“這才什么時候,還未走至窮途末路就開始要死要活,本宮怎么會生出這種廢物?!?/br> 端王妃驚懼地顫了顫,“可又能怎么辦呢母后,父皇鐵了心地要處死舅舅,從前向著殿下的人不是被抄家砍頭就是貶職離京,近來陛下又讓楚王南下,我們身邊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了。” 母家失勢的皇子,就算肖氏現(xiàn)在還是皇后又有什么用,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風(fēng)浪。 “叫他振作起來!” 肖皇后怒喝一聲,肩上的披帛一蕩,如同耳光一般狠狠抽在端王妃臉上,“什么成王敗寇,他就甘心屈尊就卑于一個出身低賤的皇子腳下嗎?本宮告訴你們,本宮的兒子要么死,要么就做太子!” “母后……!” 肖皇后轉(zhuǎn)過身,鳳目如炬,氣勢威嚴,即使在這般盛怒激動的情況下,她頭上的步搖也只是微微晃動,發(fā)髻絲毫不亂。 “讓你父兄做好準(zhǔn)備,本宮明日會下帖子,屆時滿京上下的貴門女眷都會入宮赴宴?!?/br> 端王妃大驚,肖皇后這是要拿她們做人質(zhì),可如今殿下失勢,人人都避著肖家,這些帖子發(fā)出去真的會有人愿意來嗎? 肖皇后大概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大發(fā)慈悲地解釋道:“太后薨逝百日,重陽將近,本宮要她們進宮祭奠,誰敢不來,便是大不敬。” 端王妃猶豫了片刻,只能欠身斂衽,咬了咬牙道:“兒臣明白?!?/br> 九月九重陽節(jié),皇后邀請各府女眷進宮賞菊,也順帶為薨逝百日的太后祭奠祈福,肖家出事不久,近來朝中詭譎云涌,從前可著勁巴結(jié)端王的人通通啞了火。眾人本來不想露這個面,可肖皇后在帖子上說了此次宴會不僅是重陽賞菊,更是為了給太后祈福祭奠,便不得不去。 季時傿收到帖子后只看了兩眼便扔到一邊,幽幽道:“鴻門宴啊?!?/br> 梁齊因接過來翻了翻,“單看倒沒什么可疑的地方,一切合理?!?/br> 九月正是吃螃蟹的季節(jié),季時傿一邊挑著蟹rou,一邊隨口道:“嘖,明知是鴻門宴,還不得不去?!?/br> “王妃殿下有四個月身孕了,重陽宮宴她也要進宮,殿下又去了蜀州?!奔緯r傿皺了皺眉,剝螃蟹剝得艱難,“明日宴會我在場也能看著些,免得出什么事。嘿……這螃蟹,吃起來真麻煩!” “給。” 梁齊因?qū)⑻藓玫男穜ou遞到她面前,“你吃就行,我?guī)湍闩?。?/br> “這么賢惠啊?!?/br> 季時傿索性將螃蟹全推到他面前,吊兒郎當(dāng)?shù)匾兄腊?,語氣戲謔,甚至抬手勾了勾他下巴。 梁齊因笑了笑,躲開她的手,“好了大將軍,沒個正形,也不怕被人看到?!?/br> “我怕個鬼……” 話音剛落,陶叁便忽然走進庭院,猝然瞧見這幅調(diào)戲良家少男的畫面,頓時驚悚道:“公子,國……呃,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季時傿尷尬地收回手,將歪七扭八的身子坐正了。 梁齊因低笑一聲,“沒有,怎么了?” 陶叁回過神,神情凝重,“公子,國公爺怕是要不行了?!?/br> 作者有話說: 第139章 宮變 梁齊因剝蟹的動作頓了一下, 隨后又恢復(fù)正常,平靜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差不多快要一年, 梁弼早年縱欲過度虧空了身體,老來又不知檢點,慶國公府光是妾室便有十幾房,最小的孩子可能才剛會走路。 去年年底被京兆尹那一嚇后, 梁弼身體就大不如前,一來病去如山倒, 早年虧欠的現(xiàn)在都加倍報復(fù)了回來, 再加上前不久梁齊盛死在流放途中, 梁弼擔(dān)驚受怕了一陣,現(xiàn)在就如同一根油盡燈枯的蠟燭, 都不需要風(fēng)吹, 可能自己就滅了。 陶叁見他只說了一句“知道了”就不再開口, 猶豫了半天,斟酌著道:“公子,你不回府瞧瞧嗎?” 梁齊因淡淡道:“我又不是大夫,我回府做什么?!?/br> 陶叁訕訕地摸了摸后腦勺。 季時傿愣了愣,輕聲道:“齊因,你爹要是這個時候死了,你明年春闈怎么辦?” 按律身處孝期的人不能參加科考, 開春的會試若是錯過,就又要再等三年。 梁齊因繼續(xù)剔著蟹rou, 聞言嘆了一聲, “我將這只蟹剝完便出去一趟, 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不用給我留門?!?/br> “哦?!?/br> 季時傿又轉(zhuǎn)頭看向陶叁,“國公爺?shù)牟∵€能治嗎?” 陶叁為難地搖了搖頭,“身子早垮了,病脫了相,沒法治?!?/br> “那怎么辦?” 梁齊因剔完蟹rou后站起身,一面擦手一面道:“大概只能用藥吊著了。” 說完停在原地,看上去欲言又止,“阿傿……” 季時傿抬起頭,“嗯?” 梁齊因抿了抿唇,“若是你心里還氣不過,我也可以……” “不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