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1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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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傿冷冷盯著他的眼睛,面色陰沉如水,好像下一刻就會拔刀殺人,“你說的話膽敢有半個字造假,我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br> 他舉起手,發(fā)誓道:“沒有,沒有!下官所言句句屬實,皆是我親眼所見,絕無半句虛言!” 他越說越崩潰,哽咽道:“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了,我一時也沒想到該怎么辦……” 季時傿聲音沙啞,“所以,你們眼睜睜地看著那群人死于大火,之后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你們踩著這群人的尸骨往上爬的時候,心中不覺得膽寒嗎?” “大將軍,下令放火的是裴逐,我什么都沒做,我……” 季時傿猛地站起身,吼道:“你作為在場人,知情不報,與他形同無異,你覺得你自己高尚到哪里去?!” “大將軍、大將軍饒命——”對方跪在地上爬上前想要抱住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滾!” 季時傿一腳踹開他,下令讓人將他綁了起來,她胸口起伏不定,一時呼吸不過來,又忽然覺得啼笑皆非。 她從少女時期開始一直延續(xù)到如今的好友,曾經(jīng)一起讀書,一起下山,一起被罰打掃藏書閣,如今卻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 從收到趙嘉晏的信開始,她便一直輾轉(zhuǎn)難安,心里找了無數(shù)個理由為裴逐辯駁,哪怕在聽到這個官員說出事實的前一刻,她也一直堅信裴逐是被冤枉的,可如今人證物證無一例外不指向了這個人,連她都不知道,還有什么理由,可以為這個人開脫。 短短幾年的光陰,真的會讓一個人面目全非嗎,還是說,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只是自己沒看透罷了。 少年友誼譬如蜉蝣朝生暮死,又如天地壽歲綿綿無盡,很悲哀的是,季時傿遇到的是前者。 作者有話說: 第166章 桃花 立夏過后, 氣候逐漸炎熱,許多地方的人甚至已經(jīng)換上了暑衫,四月中旬的某一日是申行甫女兒的十歲生辰, 剛打完勝仗,申行甫原本想大肆cao辦一場,然而流年不利,戰(zhàn)后積貧, 最后也只是請了一些友人之間熱鬧了一場。 前段時間西洋派遣使臣,季時傿將邊關(guān)部署好后, 即將班師回朝, 順帶護送使臣入京, 原本作為準(zhǔn)繼承人的西洋王子,在背后捅了自己meimei一刀, 為了以絕后患, 打算將她送入大靖為質(zhì)。 誰知道消息傳出去之后, 那名半截入土的老國王居然會強撐著爬起來下令,愿意向大靖支付部分戰(zhàn)敗賠款,免去公主去異國他鄉(xiāng)為質(zhì)的罪罰,朝廷一見著錢,當(dāng)下就同意了。 很難說這究竟是一個偏心的父親臨死前的補償,還是一個遲暮的國君權(quán)衡利弊之后做出的豪賭,恐怕只有他本人清楚。 院落里申行甫的女兒正和幾家相熟的小娘子湊在一起玩鬧, 討論著今年宮絳的樣式顏色?;ㄍ?nèi)眾人圍在一起把酒言歡,從去年開始就沒有能這么隨心所欲的時候, 因為都是熟人, 所以說起話來也沒什么顧忌, 申行甫舉杯與一旁的人碰了碰, 直言道: “要我說,國庫既然不充盈,說到底是養(yǎng)了太多偷吃糧的死老鼠,就該一刀將這些老鼠全剁了,不然國庫遲早要被他們吃空?!?/br> 另一人道:“御史大人倒是說說看,怎么個剁法?!?/br> “裁減冗官,只留下做實事的,朝廷可養(yǎng)不起那么多閑人?!?/br> 刑部尚書張簡道:“話可不是這么說的,廣白你沒聽過一句話,叫做‘治久疾者不可速責(zé)以效’嗎,突然下猛藥,說不定會適得其反啊?!?/br> “仗是打完了,可往后呢?!鄙晷懈Ψ畔戮票皯?zhàn)事積貧,宮里那位……” 他喝多了酒,說著說著竟醉得從座椅上滑了下去,一旁的梁齊因及時伸手扶住他,“廣白兄。” 方才的話像是一塊石頭落進(jìn)水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眾人神色各異,席上氣氛一下子降了許多。 裴淑儀已經(jīng)代掌六宮數(shù)月,實權(quán)在握,只是暫時還無皇后之名,李氏到現(xiàn)在病也沒有養(yǎng)好,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兩腿一蹬人就沒了,到時候繼皇后會是何人擔(dān)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先帝雖然晚年昏聵,但也不至于像隆康帝一樣甘愿任人拿捏,只怕當(dāng)初肖氏權(quán)傾朝野的事情又要再重現(xiàn)一次了。 正好申行甫的夫人到前廳里給大家送醒酒湯,聽到那幾句交談聲,立刻反應(yīng)過來,擰了一把申行甫的耳朵,嗔怪道:“你這王八蛋怎么當(dāng)?shù)?,在丫頭生辰宴上喝多了撒酒瘋,再胡言亂語就滾出去睡?!?/br>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申行甫是妻管嚴(yán),申夫人兩句話讓將才還尷尬的氣氛重新熱絡(luò)起來,席上的人說說笑笑,交談間將先前的話題輕松揭過。 宴席又持續(xù)了一段時間,將近亥時,申夫人妥當(dāng)?shù)匕才疟娙穗x去,梁齊因幫她將醉醺醺完全起不來的申行甫背回房內(nèi),隨后打算告辭離開。 “梁修撰,席上你也喝了酒吧,可要我差人送你回去?” “不了,多謝嫂夫人?!绷糊R因站在臺階下拱了拱手,“我家就在附近,走幾步路便到了,也恰好能醒醒酒。” “原來如此?!鄙攴蛉寺晕澭卸Y,“那梁修撰慢走,福來,送大人出去?!?/br> “是,夫人。” 待仆從領(lǐng)著梁齊因離開,申夫人才回過頭,一邊給醉得不省人事的申行甫脫鞋襪,一邊暗罵道:“喝得像死豬一樣,還要老娘伺候你,人家怎么就不知道貪杯!” 說完忽然停下手,愣了愣道:“不對啊,慶國公府在城中,什么時候搬到定陽街了?!?/br> 梁齊因口中的家不是慶國公府,而是有季時傿痕跡的地方,不知道為什么,今夜他格外地想季時傿,明明不日她就要回京,但即將重逢前的惴惴不安卻總是毫無緣由的,先是淡淡地縈繞在心頭,接著被酒香催發(fā),隨即愈演愈烈,以至于他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鎮(zhèn)北侯府門口。 后院里種著一棵桃樹,就是不怎么結(jié)果,今年寒冬走得晚,桃樹一直到四月才開始漸漸開花,下人白日打掃后,夜里晚風(fēng)一吹,桃花又落了滿院。梁齊因從墻頭跳下,還未來得及站穩(wěn),不遠(yuǎn)處便忽然傳來一聲輕笑,“哪來的登徒子,夜闖民宅該當(dāng)何罪?” 梁齊因登時腳下一頓,以為是自己今夜喝多了酒出現(xiàn)了幻覺,差點沒給自己絆個跟頭。他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借著月色隱隱能看見桃樹上坐著一個人影,雖然看不太清晰,但他一眼就可以認(rèn)出是誰,忙不迭地跑上前,“阿傿!” 季時傿蕩著腿,雙手撐在樹枝上,梁齊因眸子里亮晶晶的,一張玉相更甚清輝月華,她微微挑起眉,語氣輕佻,“好俊的郎君,弄得我都想劫色了?!?/br> “阿傿?!绷糊R因抬起頭,欣喜道:“你不是要護送西洋使團入京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怕某人可憐巴巴的把自己熬成望妻石,我這不趕回來治病救人了嗎?” 梁齊因嘴角抑制不住地?fù)P起來,伸手一把接過從樹上跳下來的季時傿。事實上,西洋使臣已經(jīng)到了京城附近,再趕一天路就能入城,季時傿卻已經(jīng)等不及,連夜回到侯府,誰知剛進(jìn)門,便突然聽到有人翻墻的聲音。 季時傿原本還很震驚,是哪個蠢貨會跑到人盡皆知窮得揭不開鍋的鎮(zhèn)北侯府偷東西,正準(zhǔn)備將此人當(dāng)場捉拿,沒想到從墻頭下來的會是梁齊因。 她從梁齊因懷里抬起頭,剛要說什么,鼻尖一動,忽然聞到一點酒味,“你喝酒了?” 梁齊因一見到她,心里便像有一簇又一簇?zé)熁ú煌J㈤_,他低下頭,嘴唇在季時傿鬢角逡巡良久,“喝了一點?!?/br> “好哇。”季時傿擰起眉,佯裝惱怒道:“敢情背著我花天酒地去了,好不快活啊?!?/br> “哪有?!?/br> 梁齊因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fā)頂,將今日是申行甫女兒生辰的事告訴她,咕噥道:“我明明每日都在認(rèn)真賺俸祿,攢聘禮,從來沒有懈怠過,阿傿還要冤枉我?!?/br> 季時傿忍俊不禁,抿著唇才沒笑出聲,“好好好,是我錯怪你了行吧?!?/br> 豈料梁齊因挨近她,眉尖聳起,眼神好像在說,“我要補償。” 季時傿只好捧起他的臉,從額頭親到嘴角,末了笑罵道:“一回來就訛我。” 討到親熱后梁齊因心滿意足地直起身,摟緊季時傿的腰,輕輕捏了捏,“阿傿,你又瘦了?!?/br> “還好吧,天熱了穿得少?!?/br> 聽到她又在糊弄自己,梁齊因也沒有再像過去一樣,一察覺出她不愛惜身體就要跳起來念叨個不停,難道季時傿不知道凡胎rou|體經(jīng)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騰嗎,只是她肩上扛著太多,注定要先將自己拋之腦后。 梁齊因于是換了個方式,拉起她的手推開臥房的門。 “干嘛?” “你坐著不要動?!?/br> 季時傿依言在床榻邊坐下,看梁齊因忙前忙后,半晌提著水桶進(jìn)來,一邊幫她脫鞋襪一邊道:“趕了幾天路累不累?” 換做從前,季時傿可能會嘴硬,然而這次她卻如實道:“累啊,累死我了,你是不知道,西洋人水土不服,一路上上吐下瀉?!?/br> 季時傿越說越激動,喋喋不休道:“我都怕他們會死在半路上,心驚膽戰(zhàn)好幾日沒睡好,要是別人覺得我故意折騰他們怎么辦,顯得我多小心眼似的?!?/br> 梁齊因被她逗笑,蹲在她身前,“水燙不燙?!?/br> “正正好?!?/br> “阿傿?!?/br> “嗯?” 梁齊因輕聲道:“這次你回京,應(yīng)該可以閑下好一陣了吧。” 季時傿緩緩道:“挲摩訶死了,新可汗繼任之后主動向我朝遞交了歸降書,愿意每年上供毛皮、礦石。如今西洋使臣也將進(jìn)京,東瀛人墻頭草一群,先前被打怕了不足為懼,不出意外的話,我現(xiàn)在都可以開始養(yǎng)老了。” “這般?!绷糊R因用熱棉布裹住她的雙腿,“那之后你就待在家中好好養(yǎng)傷,我照顧你好不好。” 季時傿抬起一只腳,輕輕踩在他膝蓋上,“我在西南可是聽說你在朝中干的那些事了啊,你現(xiàn)在可是一窮二白,還照顧我?你一個人的俸祿養(yǎng)得起兩個人嗎?我可金貴得很?!?/br> “我的俸祿都給你,雖然有些少?!绷糊R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我還會做一點生意,到時西北通商路重開,還望大將軍能給我開個后門,讓我趕個趟兒?!?/br> 季時傿雙手向后撐住身體,好整以暇道:“怪不得現(xiàn)在要討好我,原來你心懷不軌,算盤打在這兒呢?!?/br> 梁齊因只笑不語,怕她光腳會冷著,將她的雙腳按在懷里,任勞任怨,抬頭仰視她的時候,眼里像是含著汪洋,溫柔得似乎能溢出水來。 季時傿不爭氣的色心又在“嘭嘭”直跳,她向來懶得遮掩,一只腳緩緩挪動,忽然踩了下去。 梁齊因臉色一變,方才還柔和的目光登時蕩開,喘了一聲道:“阿傿……” “想討好我光給我敷腿可不夠,這樣,本將軍瞧你還算頗有姿色,我正巧缺個暖床的,給你個機會如何?” 作者有話說: 第167章 謀劃 季時傿這個人仿佛天生不知道“害羞”二字怎么寫, 她成名太早,想要巴結(jié)她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風(fēng)月場走出來的老手, 會得一手調(diào)|情的好功夫,梁齊因哪里招架得住這種撩撥,舌頭如同打了個結(jié),早就消退的那點酒勁又一股腦地涌了上來。 “你別招我……” 季時傿最喜歡他這種難耐又不得不克制的模樣, 聞言裝聾作啞地歪過頭,一臉聽不懂他在說什么的神情, 嘴上還在有一句沒一句地哼著不知道從哪學(xué)來的葷話。 梁齊因原本半跪在床前的踏板上, 不知道是腳麻了還是怎么, 步子緩緩?fù)芭矂恿税敕帧N輧?nèi)只有茶幾上點著盞微弱的小燈,他抬起頭, 明亮的瞳孔中燭火跳動, 像一池蕩開的春水。 “問你話……” 季時傿剛開口, 梁齊因忽然毫無預(yù)兆地?fù)渖锨?,一把將她按進(jìn)錦被間,季時傿“哎呦”一聲,腰撞上床板,剛想說“乖寶,你輕一點”,梁齊因便伸手握住她的腳踝, 嚴(yán)絲合縫地拉到了自己身前。 腳下隨即貼上一個guntang的物什,季時傿瞪大眼睛, 咽了咽口水道:“你干什么?” 梁齊因惡狠狠地盯著她, 手上一點力也沒有松, “不是喜歡踩嗎?” 季時傿磕絆道:“我、我那個……” “是你非要招惹我的?!?/br> 完了, 好像引火上身了。 燃了小半個時辰后,半死不活的蠟燭終于壽終正寢,屋內(nèi)一下子昏暗得徹底,季時傿動了動發(fā)麻的雙腿,盯著黑沉沉的床頂,嗓音沙啞,“黏糊糊的,不舒服。” 梁齊因氣息不穩(wěn),緩了緩后直起身,撈起掉落在地的衣物,“水涼了,我去給你重新?lián)Q一盆?!?/br> “嗯……” 季時傿翻了個身,臉埋進(jìn)被子里,須臾,關(guān)門的聲音響起,梁齊因用沾了溫水的手帕細(xì)細(xì)擦拭著她的雙腳,神情饜足,嘴角還掛著難以自抑的微笑。 屋里靜悄悄的,世事周而復(fù)始,大刀闊斧的輪轉(zhuǎn)過后,此刻平淡的光陰顯得格外靜謐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