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書禾搖頭：“我這周末有別的事，可能去不了了。”

    高睿不死心，又問：“那下周呢？”

    駱書禾直言：“你不用特意等我?！?/br>
    她覺得話說到這已經(jīng)挺明顯了。

    駱書禾其實早想和高睿說清楚，很久了。

    開始她是覺得兩人挺合得來，相處起來很舒服，不需要費什么精力。但她能感覺到高睿在她面前越來越小心翼翼，這并不是個好的征兆。

    在女生寢室樓下分別時，駱書禾主動道：“我最近是真的沒空，反正挺謝謝你能記得我的喜好的?！?/br>
    高睿悄悄紅了臉。

    日子一如既往溫吞如水，駱書禾照常上課吃飯睡覺，閑下來的時間里，會在畫室泡一整天。有時趙叔會特意開車來給她送東西，老太太親手做的糕點，或是幾件新衣服，一雙棉手套。

    電影節(jié)的那份實踐報告也出來了，挺讓人意外的是，有關(guān)于她們兩個特殊的情況，組長在報告里只字未提，好像這件事情從來就沒有發(fā)生過。

    看見群里發(fā)現(xiàn)這條消息時，駱書禾下意識就是看一眼對床，鄔媛沒反應(yīng)，已經(jīng)這樣好一段時間了，問她要不要一起去上課也沒有回應(yīng)，不知道在別扭什么。

    她其實能理解，鄔瑗是東城本地人，父母都是典型的工薪階層，在這座城市有車有房，吃穿不愁，家庭氛圍很好。有時候駱書禾洗完澡出來，會撞見她在和家里人視頻。能養(yǎng)成她這樣情緒外露的性格，并不奇怪。

    “我去二教了?！?/br>
    她照例說一聲，拿起包就要走。

    “等會?！?/br>
    床簾里突然探個頭出來：“你回來的時候能給我?guī)Х蒿垎?，我不想下樓了，好餓。”

    又莫名其妙兇：“這禮拜的飯都你請?！?/br>
    嘟嘟囔囔：“誰讓你什么都瞞著我?！?/br>
    駱書禾先是一愣，然后點頭。

    這個坎基本算過了。

    之后是高睿在課后跑過來邀請她們，說是這周末要不要一塊去他表哥開的酒吧玩。

    “就是上回領(lǐng)你見過一回的那個，可能你都記不清了。最近他在市里新盤了家酒吧，就在江邊那條酒吧街，想問問你要不要一塊去湊個熱鬧?！?/br>
    聲音越來越低，又驟然拔高：“學(xué)姐你別覺得奇怪，真是我表哥的意思。你的那些畫他很喜歡，好幾次在我面前提，說上次太匆忙了覺得不好意思，都沒好好認認人?！?/br>
    都不等駱書禾回答，鄔瑗主動接話：“那我呢，我能去嗎？”

    高睿點頭：“當然可以?！?/br>
    于是這事就算定下了。

    這周六，駱書禾在睡午覺，就被鄔瑗叫起來換衣服。

    她有輕微的起床氣，本來被叫起來就有些心煩。聽見這話，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鄔瑗立馬哎兩聲，把她的臉掰正，認真上妝，邊給她描眉形邊閑聊：“以前從來沒注意過，其實這么仔細一看，你和岑書意真的長得挺像的哎。”說著，一伸手，擋住她的眼睛，下了評價：“特別是下半張臉，臉型啊唇形啊簡直一模一樣，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br>
    “認真打扮下不差的?！?/br>
    駱書禾閉眼聽著，并不做聲。

    化好妝后，鄔瑗又瞧她衣柜里衣服都太素，實在不太適合去酒吧，主動貢獻出一套西裝裙，裙角上暗藏玄機繡著金色花紋。最近東城的氣溫回升很快，晚上的最低氣溫都在二十度上下徘徊。眼見著要步入夏天，街上不少人厚薄衣服亂穿，誰看誰都不順眼。

    駱書禾卻總覺得身上裙子短，不斷往下扯。

    鄔瑗見了，又是哎一聲。

    “干嘛你？這樣挺好看的，你再扯，衣服要壞了?！?/br>
    駱書禾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覺得有些不真實。

    “裙子太短了?！?/br>
    “哪短？這不是挺好看的啊你怕什么？等會兒，你這有沒有項鏈什么的，我這些不太合適?！?/br>
    “讓我找找?！?/br>
    駱書禾已經(jīng)被她折騰得完全不想反駁，從帶鎖抽屜里翻出幾只絨布盒子，遞過去。鄔瑗沒怎么見她戴過首飾，看著桌上一堆首飾盒，興致盎然地翻了下。總算打扮好，臨走前，鄔瑗幫著把細心卷了二十分鐘的卷發(fā)又整理一遍，噴了點定型噴霧，拉著駱書禾出門。

    “快點快點，待會兒高睿等急了。”

    偶有風來，把校道上那幾排香樟樹樹葉吹得嘩啦啦響，樹下有學(xué)生捧著書本走過，空氣里都是青春的氣息。

    黑夜?jié)u漸籠罩整個城市。

    而就在城市的另一端，有著與學(xué)校完全不同的場景。

    骰子，麻將牌，喝空的酒瓶散落一地，隱隱能聽見舞臺那端有人在唱歌。一群人有些圍著喝酒，有些聚在牌桌前。有人姍姍來遲，才進門就被里頭一群人起哄著罰酒。

    翡翠皇宮位于東城郊區(qū)，早年是一堆廢棄爛尾樓，算是東城遠近聞名的貧民窟，轎車都看不見幾輛。前些年被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看中，建了現(xiàn)在所能看到的這片商業(yè)區(qū)。夜總會，ktv，私人club，大廈林立，不論是周末還是工作日，這片都停滿各色豪車，說是銷金窟都不為過。

    來人倒清楚在這玩的都是一群家里有礦的富家公子哥，不敢怠慢，忙笑著自罰了兩罐啤酒。再抬頭時，發(fā)現(xiàn)早沒人在看他。十幾人各說各的，完全沒把他當成一回事，他訕訕一笑，找位置坐下。

    不知道是誰講了個笑話，一群想笑的不想笑的都只能跟著笑。

    氣氛看似十分融洽和諧。

    當然，也有例外。

    正單手拎著罐可樂窩在角落的晏池就明顯不怎么在狀態(tài)，手上手機來來回回把玩不出花來，干脆往矮桌上一扔，整個人半躺在單人沙發(fā)里休息。角度原因，正圍在一塊喝酒聊天的眾人不怎么能看見他。

    有被人領(lǐng)過來的年輕女人吸一口煙，對他似乎有點興趣。

    桌上手機震了兩下，動靜挺大。

    晏池順手撈過來看了眼，是楊錦麒發(fā)來，說是上回放了他們鴿子，今晚一定得來，不捧場不是兄弟。

    發(fā)過來幾場圖片，晏池還未點開，光聽這說法就覺得無聊透頂，回了句：“不去，在忙?！?/br>
    “瞎扯吧你，我都問過伊芙了，你人不在公司，在翡翠皇宮呢吧?！?/br>
    楊錦麒不死心，接連打來幾個電話都被他掛了。

    最后消息是楊錦麒發(fā)來的一段十五秒視頻。

    “今晚再見不著你，等著以后漂流瓶見吧?！?/br>
    晏池忍著惡心，點開那段視頻看了眼。

    也不得不說楊錦麒花重金搭建的舞臺效果不錯，燈光和音響都堪比小型livehouse的專業(yè)設(shè)備，連手機錄屏，聲音都清晰得仿佛現(xiàn)場音。

    他臉色沉了下來。

    有人搬了箱啤酒過來補貨，順手遞給晏池一罐：“哥，今天不喝酒改喝別的了？”但看出他心情不好，只是把兩罐酒擺在晏池面前。

    偏偏，在這時進來兩條楊錦麒的語音，輕易聽出那頭嘈雜得不行，人聲音樂聲不斷：“給你發(fā)的看沒看？”

    “你真不來啊，和你說個有意思的，你猜我今天在場子里看見誰了?！?/br>
    晏池直接把手機扔了。

    過了會兒，自己撿了回來。

    在看到第十三遍的時候，晏池確定一閃而過的那人，脖子上那條項鏈是去年七夕節(jié)送給她的禮物。

    那時他根本沒想起來送禮物的事情，是助理伊芙提醒她，好歹是個節(jié)日，需不需要準備件特別些的禮物。晏池當時聽了，光覺得這些雜七雜八的節(jié)日怎么能這么多這么麻煩，立馬當甩手掌柜交給伊芙去辦了。

    也是沒想到有天會這么礙眼。

    很好。

    又過了五分鐘，晏池拎著外套站了起來，邊穿邊回句“等著”。有人注意到他動作，喊一聲：“池哥這就走？干嘛去啊這么急的，不再玩會兒？”

    那聲問候并沒有回應(yīng)。

    眾人只聽見急匆匆離開的晏池砰一聲把門關(guān)了，陣仗很大，像帶了股無名火。

    第6章

    駱書禾和鄔瑗在學(xué)校門口等了快一刻鐘才等到人。

    而要不是高睿見她們站在原地，打了半天雙閃示意都沒反應(yīng)，搖下車窗沖她們招手，兩人還傻乎乎在公交站牌旁等著一塊打車走。

    “學(xué)姐學(xué)姐，這?！?/br>
    鄔瑗最先反應(yīng)過來，指著路旁一輛白色大眾說：“那是高睿嗎？”

    “好像是?！?/br>
    正比對手機里線路和面前公交站牌的駱書禾才看過去，斂了神色，上了車。

    車上一股新車特有的皮革味。

    高睿怕她們介意，挺不好意思解釋了句：“車才買不久，駕照在手上都沒拿熱乎。本來是說是想借我表哥的車過來的，但沒借成，你們別嫌棄啊?！?/br>
    駱書禾對這些并沒有研究，想著反正那酒吧離學(xué)校不遠，什么車都不打緊。

    “不至于，車挺不錯的?！?/br>
    鄔瑗左右瞧了瞧車的配置，扶著前座車椅豎大拇指夸：“厲害了高少，以后是不是就能實現(xiàn)自駕游自由了?！?/br>
    高睿低頭笑笑，認真回憶開車細節(jié)，輕踩離合慢給油，頭也沒回說道：“那你們坐穩(wěn)點，我新手上路期，車上帶人我怕開不好?！?/br>
    車最終穩(wěn)穩(wěn)當當在目的地停下。

    駱書禾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兒是真的偏僻，一排過去都是沒裝修過外墻的老式紅磚房，紅墻綠樹。但海報橫幅腳手架之類的設(shè)施設(shè)備又很齊全，配合著各色燈光，有種很復(fù)古的美感，像穿越回了過去。

    門口有三三兩兩的人圍在一起抽煙，煙味嗆人，駱書禾拉著鄔瑗躲遠了些。

    等到停完車的高睿走過來，三人才走進去。

    也是進了門，駱書禾才發(fā)現(xiàn)里頭比她想象得更加寬闊，別有天地。這兒屬于老舊廠房改建成的酒吧，老板顯然下了一番心思改造。偌大空間，四周圍一圈桌子和欄桿，中間則是個鑿空的地下室，舞臺就在地下一層偏中間的位置，更多的人會選擇去樓下狂嗨，喝酒聽歌，反襯得這一層清靜許多。

    樓上樓下，兩個極端。

    駱書禾不喜歡樓下氣氛，高睿自覺領(lǐng)著她們在一層落座，問她們：“想喝點什么，我下樓去點?！?/br>
    鄔瑗把椅子拉近了些，比了個一的手勢。

    “一杯莫吉托，謝謝?！?/br>
    “檸檬紅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