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婚后心動 第57節(jié)
之后,駱書禾在原地抱著本子,看著那一大一小離開。 徐衍樂手里拿著塊糕點在吃,婦人隨意用手指抹了抹她嘴角的食物碎屑。 都不用駱書禾細心去聽,都知道她說的肯定是:“怎么吃得滿嘴都是?!?/br> 她有這種時刻嗎,好像從來就沒有。 從駱書禾有記憶開始,駱翠玉就是這個樣子,冷漠,淡然。 幼兒園四點半放學,一般都是jiejie來接她,或者是岑向遠,她甚至一次都沒抱過她。幼兒園老師上課教她們畫畫,駱書禾左右看看,畫的是她記憶里的mama,只不過是帶著笑的。 回到家,興奮拿去給駱翠玉看,她把畫撕得粉碎。 “和你那沒出息的爸一個樣。” 長大了,她隱約察覺到駱翠玉不喜歡她,母女相處不該是她們這樣的,對岑書意或許還有點好臉色。她把jiejie當成標桿好一陣,并沒有換來駱翠玉的青眼有加。 離婚后,駱翠玉徹底不再管她,想起來就給她做頓飯留點飯錢,大部分時間連飯都吃不飽,是舅媽好心領(lǐng)她到家里吃飯。但在舅舅一家舉家北遷,只給她留了一小筆錢。錢花光后,她開始打工,發(fā)傳單,給畫室老板幫忙,什么都干過。 老板看她一個女孩天天走夜路回去,太危險,挺擔心她,問要不要在附近租個房子。 “我看這附近出租房挺多挺實惠的,你這整天跑來跑去多累啊?!?/br> 駱書禾笑著搖了搖頭。 “多走走沒壞處,每天坐得腰疼?!?/br> 就是有一回太晚回去,走夜路,被醉鬼sao擾。她拼死抵抗,背上被人用碎掉的啤酒瓶劃了很長一道口子。 民警調(diào)解,她只是選擇了要錢息事寧人。 小診所的女醫(yī)生看著這么漂亮的一個小姑娘來上藥,都勸她傷好了記得買些祛疤的藥膏涂,不然以后可穿不了露背的衣服了。 駱書禾看著手機賬戶里余額,想的是加上這筆錢就能湊齊集訓費了。 集訓很辛苦,南城的冬天比東城要冷得多。寒風刺骨,她很珍惜每一個學習的機會,撿學長學姐不要的畫框。睡眠不足,吹暖氣總犯困,就穿著單衣在冷風中站清醒了再進去。 也懷疑過自己。 回校上課那段時間。學習壓力大,加上那時候恰逢岑書意第一部 電影上映,鋪天蓋地的海報。駱翠玉看著曾經(jīng)的伴侶和大女兒接連成了業(yè)內(nèi)有頭有臉的人物,本就對她積怨已深,之后更是不管她正值高三,一口一個掃把星,打罵隨意。 那陣子,駱書禾聽她嘮叨的最多的就是:“要是當初留下來的是小意就好了,當了明星,這一年得掙多少錢啊,百萬,千萬?早搬出這破地方了?!?/br> 后來,駱翠玉開始疑神疑鬼。 最嚴重一次,懷疑她偷了家里的錢,不僅攢錢買的手機被摔得稀巴爛,大冬天的,她無處可去,在兼職的畫室睡了幾晚。 在她收到東城美院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沒有人和她慶祝,高中同學早在出成績后就約著撒歡旅游。她找了份暑假兼職,買了瓶可樂和一根雪糕當做獎勵后就照常上班。 她也曾想過,是不是她媽天生就這樣,天生冷情,并不是只對她一個人這樣。 但那個不知道打哪來的便宜弟弟徹底粉碎了她的幻想,她在想,原來她媽也是會愛人的,會親切地叫他小望,會惦記給他買衣裳,會為了他下跪要錢。 她真的只是不愛她而已。 小女孩又咬了口糕點,下意識回頭,然后晃晃婦人的手。 “mama你看,那個jiejie是不是哭了?” 婦人回頭,那棵老榕樹底下并沒有人。 * 晏池是在次日才發(fā)現(xiàn)不對,前一天注意到房間又被搬空,去敲次臥的門,收到條“發(fā)燒了,不想傳染給你”的消息。 “生病了?怎么弄的,好歹出來吃點東西?!?/br> “不想吃?!?/br> “藥總得吃吧?!?/br> “吃過了。” 晏池撓撓眉毛,但沒多想,回房睡覺了。 第二天,連蘭姨端著碗新熬好的鮮蝦粥去找她,大門緊閉,她誰都不見。 晏池隱約覺得有地方不對,擔心她出事,問蘭姨:“這間房間有沒有備用鑰匙。” 蘭姨點頭:“有,但我得找找,忘記放哪了?!?/br> 話音剛落,門開了,駱書禾面無表情走出來,身上穿著的還是昨天的衣服。 晏池想去探下她的額頭,反被她伸手打掉。 “我沒事?!?/br> 這天晏池沒出門,就在家看著她??此谔m姨走后自己下了碗水餃吃了,晏池給她倒了杯牛奶,她就一口沒動放那。 又怎么惹她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想,晏池先是問的楊錦麒,一點沒管他正忙著應付婚慶公司,處理婚禮瑣碎細節(jié)。 “你是不是有病,我這邊忙到連口水都喝不上,你還在這給我塞狗糧?!?/br> “我認真的?!?/br> 楊錦麒頓了頓:“生理期?這時候的姑娘都兇著,脾氣反復無常的。” “不是這時候。” “那又是你把人晾著了?你自己算算你這幾天都幾點回去的,小姑娘嘛,一沒人陪就容易多想?!?/br> 走去廚房,她正在低頭洗碗,腦后有一縷頭發(fā)沒扎上去,晏池給她纏了纏塞衣領(lǐng)里了,結(jié)果她很有脾氣地閃開了,把碗筷往櫥柜里一扔,出去了。 駱書禾其實知道這樣亂發(fā)脾氣是不對,但她心跳得實在厲害,像被人攥住了心臟。在拿出了沒拼完的積木繼續(xù)玩,方便轉(zhuǎn)移注意力。晏池在一旁看著,沒有碰她的東西,只在她拼錯的時候指示一聲:“你放錯了?!?/br> 駱書禾悶頭不理,一意孤行。 逐漸煩躁,但看她模樣,只能強壓著。 身后傳來開門聲,他出門抽了支煙。 門里門外,完全兩道風景。 思來想去,給她買了只birkin鉑金包送到畫室門口,沒人理。 連老太太特意打來視頻,炫耀她訓得那只小博美都會翻跟頭了,別提多可愛了。晏池完全沒心思看,手機隨便扔在一邊:“收一收,翻跟頭有什么稀奇的。” “你行你來?!?/br> “對狗沒興趣?!?/br> “切,吹牛吧?!笨匆姰嬅胬锞退粋€人,老太太問:“駱駱呢?人呢?” “樓上,怎么叫都不答應?!?/br> “呦呦?!崩咸Я丝谔O果,很是幸災樂禍:“我就說吧,你那不著調(diào)的性子遲早要出事,大過年的吵什么架,和氣生財。你要有和我斗嘴這功夫拿去哄老婆,至于在這一個人生悶氣。” 晏池心煩意亂:“誰生悶氣?!?/br> “你你你,還聽不明白嗎?什么豬腦子,收拾收拾都能下火鍋煮腦花了,趕緊去哄人啊。” 晏池直接把手機給撂了:“掛了,您自個玩。” 接著,在客廳枯坐。 駱書禾皮筋找不到了,黑色最簡單的那種,怎么都容易丟,買了一筒放在畫室都被丟完了。挽著長發(fā)下樓來找,就這么在晏池手上看見那根皮筋。 她轉(zhuǎn)身就走。 晏池到底腿長,幾步追上來。 “我們談談?!?/br> “你有什么直接說出來行不行,憋在心里不難受嗎?!?/br> “是我和楊錦麒去找竇竹沒告訴你?我本來就沒打算瞞著你,事情有點急,我慢慢和你說好嗎?!标坛匾詾槭怯策@事,解釋:“真要是這件事,我道歉行不行?!?/br> 然而,就是他自顧自說了一陣后,發(fā)現(xiàn)是真不對勁了。 面前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有掙扎,沒話,像條任人宰割的咸魚。 “你怎么了。” 他去摸她的臉,冰涼一片。 晏池強行把她的臉掰正,發(fā)現(xiàn)眼睛也是紅的。 她在哭。 “你為什么要幫她?!?/br> 駱書禾終于開口說話,晏池卻有點摸不著頭腦。 “她?誰?” “你見過她了吧,我媽?!?/br> 晏池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這件事,畢竟也沒告訴過她,心是虛的:“她來找過我一次?!?/br> 很早了,是某個下午吧,伊芙說有人找她,人在接待室。當時是午休時間,他在辦公室玩游戲,眼都沒抬和她說不見。伊芙的表情格外復雜,輕聲道:“您還是去見見吧?!?/br> “為什么?!瘪槙趟坪鯇@個問題格外執(zhí)著。 在那樣灼灼的目光中,晏池放開了她:“什么為什么,她不是你家里人嗎,就是順便。” 何況又不是多大數(shù)目,真就順手就幫了。 駱書禾給他強調(diào)一遍:“我們關(guān)系不好,你怎么會不知道?!?/br> “我知道。”晏池先是一愣,深深地吸了口氣,才說:“她說你只是一時賭氣。” 駱書禾眸色變深:“你信我,還是信她?!?/br> “我想過?!标坛囟疾恢雷约涸趺淳秃眯某闪梭H肝肺:“她畢竟是你媽?!?/br> “我倒希望不是?!?/br> 話說到這里,駱書禾覺得可能已經(jīng)沒有必要掰扯下去了。從小到大,她聽過無數(shù)次這句話,像一座終年落雨看不見陽光的圍城將她困在原地,跑都跑不掉。 是啊,他們怎么會一樣呢,如果不是那場機難。他有著再幸福不過的家庭,愛他佑他的父母。一點不像她,在一些小事上始終畏首畏尾,像在陰溝里長大的老鼠,因為知道不會有人替她收拾爛攤子,走錯一步都是萬丈深淵?;蛘哂衅渌榫w交雜在一起,她抹了抹眼淚,明明眼睛是紅的,還有包在眼眶里的眼淚不斷涌出來。 她其實從未從那座破舊的筒子樓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