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已經(jīng)亮了，屋里卻還是黑漆漆的。林音好幾次差點(diǎn)被絆倒，幸好她的平衡力不錯。就是這一動靜，難免驚動了睡在一樓的林國山夫婦。

    李慧從夢中驚醒，趕緊去拍自家老伴：“國山，醒醒！你快起來看看外面是不是進(jìn)了賊？”

    林國山迷迷糊糊的，抹了一把臉，也不知有沒有仔細(xì)聽，翻了個身，直接說她聽錯了。

    李慧不信，自己再聽，果然什么動靜都沒有了。莫不是老鼠，這老鼠也越來越猖狂了。這么想著，她再次入睡。

    夏天天亮得早，這會還不到五點(diǎn)，又不是農(nóng)忙時節(jié)，可以多睡會。

    林音絲毫不知道屋內(nèi)的動靜，她打開了廚房的燈。思來想去，突然不知道做什么了。她以前吃的早餐不是粥，就是各種面包、三明治。粥不好帶，三明治、面包這個時代的農(nóng)村還沒有……

    林音看著一堆食材，入了定。

    院子里的母雞不知發(fā)什么瘋，突然喔喔喔地叫了起來。林音出門一看，在母雞剛起身的窩里找到了幾個雞蛋，其中還有一兩個是熱乎的。

    母雞叫喚是提醒主人自己下蛋了？

    林音覺得有趣，拿了一把米喂雞。母雞開心得跟什么似的，她也忍不住眉開眼笑。視線掃過掛在房梁上的玉米，忽然有了主意。

    早餐可以做幾個玉米饃饃，再煮幾個雞蛋。

    說干就干，林音立馬燒火熱鍋……

    過了幾分鐘，小花貓般的她抬起頭，長嘆一聲，對她這個沒燒過火的人來說，燒火果然和登天差不多了。幸好，還是有了點(diǎn)小火苗。

    她一嘆氣，把火苗差點(diǎn)吹滅，驚呼一聲，趕緊挽救。一呼一吸之間，驚奇地發(fā)現(xiàn)火勢好像變大了？

    火還講究一呼一吸？和瑜伽差不多？

    研究了半天，林音終于反應(yīng)過來風(fēng)是能助長火力的，她剛剛的一呼一吸歪打正著助長了火勢。這么一耽擱，又過去了很長時間。

    林音趕緊運(yùn)作起來，將玉米剝好碾碎。這玉米嫩得很，應(yīng)該是剛剛從地里摘回來的，做玉米饃饃最好，口感特別軟糯。

    玉米加水混成玉米泥，加入一點(diǎn)糖水，若是有楓糖或柚子蜜糖最好，加入玉米中正巧能將玉米的清甜中和好，一點(diǎn)都不會喧賓奪主?？上?，這些都沒有，只能加了點(diǎn)白糖。

    林音的手是最好的計量工具，上輩子先是為了調(diào)配藥物，后是為了滿足那些病患大佬們的口腹之欲，她任何東西一捻，就知道該放多少分量。

    控制好小火，在蒸盤上刷上少量的油，把一個個扁扁的、軟趴趴的玉米饃饃放進(jìn)去。

    不過十分鐘，香甜的玉米味充斥整個廚房，順著煙囪飄出去。

    李慧這回徹底醒了，是被嚇醒的。她一個骨碌爬起來，循著味去了廚房。一眼瞧見頭上結(jié)疤的閨女坐在灶臺邊看火，一張小臉被熏得黑不溜秋的。

    她瞬間忘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小棉襖。上前握住林音的小手，疼惜道：“音音，你餓了??？都怪我睡太熟了，沒能早點(diǎn)起來給你做飯！”

    林音有些不習(xí)慣，不著痕跡將手拿開，去看鍋里的粥。她趁著蒸玉米饃饃的空當(dāng)，煮了雞蛋，熬了粥。這會兒看著也差不多了。

    “我能干的，你別擔(dān)心了。粥快好了，你洗漱完了就可以叫他們起床吃飯了?！?/br>
    這會天色不算早了，五點(diǎn)半的光景，是該起床干活了。

    李慧一臉感動，順從地去洗漱。沒一會，屋內(nèi)的其他人都不用她叫喚，自個起來了。

    實(shí)在是太香了，怎么會那么香，不就是幾個普通的玉米嗎？

    第二個來廚房報到的是三哥林富，他就是個吃貨，一聞到味就過來了。他鼻子在空氣中嗅嗅，準(zhǔn)確無誤地打開了最中間的那口鍋。只見一個個嫩黃色的小團(tuán)子鼓了起來，上面還帶著一點(diǎn)芝麻，形成了一張笑臉。

    他伸出手捏一個上來：“還怪講究的，音音，你這是跟城里人學(xué)的壞毛病吧？”

    第18章 生脆香軟的蔬菜粥

    林音一頭霧水，什么情況，做得精致一些就成了壞毛病？千年之后的那些人，誰不是色香味俱全才肯下口的。雖然機(jī)器人做出來的少了一些溫情，可味道算不上差，也精致得很。

    林音懷疑地看了眼鍋里，她也沒有很過分??！若說以前的菜的精致程度和油畫、國畫這些大作沒什么區(qū)別，她今天做的也不過是一副簡筆畫，壓根不能看！

    林富也就是嘴賤，說說而已。他鼻子聳動，打開了左邊的那口鍋，什么味道？揭開一看，直接愣在當(dāng)場。

    不就是一口粥嗎？怎么紅的黃的綠的，各種顏色都有，紅的艷麗，黃的嫩脆，綠的清脆，瞬間勾起人的食欲。

    林富的唾沫咽了一口又一口，他轉(zhuǎn)身從廚柜里拿出一個碗來，直接盛了一碗粥，喝了一口。燙得他哇哇大叫，又舍不得吐掉。只能拿著涼水泡碗，希望快速降溫。

    見他餓死鬼出生，林音慌了，連忙撈起幾個雞蛋，裝好幾個玉米饃饃，轉(zhuǎn)身出門去。

    林富分了點(diǎn)余光給meimei，嘴巴嘰里咕嚕的：“這是要到哪里去？”

    急忙出門的林音被李慧逮了個正著，手上的玉米饃饃和四五個雞蛋人贓并獲。她打量著自家閨女，那種憂心從心口漫到了臉上，再也遮掩不住了：“等會，你這是干嘛去？”

    林音不明所以，沖著隔壁努努嘴：“給裴同志送點(diǎn)吃的，他今早不是要陪槐花嬸子去找志剛哥嗎？”

    李慧腦殼疼，再不忍心，也得說女兒：“音音，你還小，不用那么急的。那個男人不是我們能高攀得起的，不要攀關(guān)系了?！?/br>
    什么跟什么？

    林音差點(diǎn)沒反應(yīng)過來，想了一會，大致明白了李慧的擔(dān)憂。也是，裴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又長得好看，李慧擔(dān)心自家閨女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她解釋了一番，說只是因?yàn)槿思規(guī)瓦^她，又回答她問題了，才給人送吃的，還人情。她空出一只手來，拍拍李慧的肩膀：“你亂想啥呢，我還要考大學(xué)呢，說不定以后比裴尋同志更出息，給你找個更好的女婿?！?/br>
    李慧呵了一聲，翻出那幾個雞蛋：“還說沒什么，真沒什么，你何必送人家那么多雞蛋？在村里，多的是一個星期才吃上兩次雞蛋的人。就是在咱家，也是三天吃一頓雞蛋，每個人一個！”

    這是林音萬萬沒想到的，她只是以為這個時代不能隨意吃到rou，可雞蛋應(yīng)該還是隨隨便便能吃到的。這會顛覆了她的想法之后，她只覺得人生艱難。

    喃喃自語“雞蛋這么珍貴的”，袋子里的雞蛋一個個取出，滿臉都是心疼。她不知道啊，知道她就不會煮了。唉，看來想吃到好東西，還是得自己賺錢。

    看著林音那副震驚呵心疼的模樣，李慧倒是不心疼了。她就說嘛，女兒剛十八歲，還沒開竅呢！就是太知恩圖報了點(diǎn)。知道女兒心思了，她又把雞蛋放回去。

    幾個雞蛋雖然貴，也真抵不得人家出手相助的恩情。這人情得還。她反倒催促林音過去，也沒提醒林音她現(xiàn)在是花貓臉。就這樣過去，多保險！

    林音心痛得不行，也就十幾步路，她走了整整一分鐘。一路上都在猶豫要不要昧下一兩個雞蛋。沒等她想清楚，槐花嬸子和裴尋就出來了。

    她一臉心痛地將袋子塞進(jìn)裴尋懷里：“這個給你路上吃，謝謝你昨天幫了我！”

    鳥兒在枝頭上不時叫喚，天還未大亮，和天空一樣灰蒙蒙的是林音那張臉。黑一塊白一塊，分外滑稽。

    可裴尋笑不出來，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好幾秒，心里漫出一點(diǎn)動靜。來得快，去得也快，他都來不及感覺什么。

    一旁的槐花嬸子打趣道：“只有裴尋同志的，沒有槐花嬸子我的？”

    林音愣了愣，她確實(shí)沒想到槐花嬸子，不是她不感激她。而是覺得兩家人就在隔壁，還有時間慢慢還，而裴尋......很有可能一生就這么一次，唯一的一次。

    她心里這么想著，面上卻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反而是笑盈盈的，說：“槐花嬸子這話說得，我們誰跟誰啊，哪是一點(diǎn)吃的就能還你的情？我得好好報答才行。志剛哥還沒對象呢吧？我媽說了，讓我二姨給志剛哥好好挑一個，有了好的，第一個介紹給咱們志剛哥?！?/br>
    林志剛比林音大了4歲，結(jié)婚問題已經(jīng)成了槐花嬸子心頭的大問題。他上了高中，沒考上大學(xué)，倒是趕上林場應(yīng)征，去了林場，做守林人。每個月苦雖苦一點(diǎn)，可工資、福利待遇樣樣不差。就是林場里難得出來，也沒多少姑娘，這才耽擱了。

    這話槐花嬸子愛聽，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過去林音雖然也很優(yōu)秀，但為人處世方面總是差點(diǎn)，這會兒倒是長進(jìn)了。幾句話拉開了她和裴尋的距離，倒也哄得她開心。

    兩人說說笑笑一會，裴尋和槐花嬸子便趕路了。臨行前，裴尋說了句謝謝，又深深地看了林音一眼。

    林音沒發(fā)覺，自顧自走回家。

    家里早已吃上了，各個狼吞虎咽，好似好幾頓沒吃上飯一樣。唯一文雅一點(diǎn)的便是徐蓉了，她低垂著眉眼，咽下口中的粥。

    這粥分外香甜，咸鮮滑嫩，比她吃過的粥都好喝。她喝下的那一瞬間甚至有種錯覺，也許再也不會喝到比這更好喝的粥了。這明明就是一碗蔬菜粥??！

    徐蓉的心情越發(fā)堵得慌，這種堵又帶著一種疏通般的，沒之前那么窒息，卻也沒那么好受。她一早知道自己和小姑子是不一樣的，小姑子能上大學(xué)，她卻只能在差不多的年紀(jì)里嫁人。嫁人后明明最該疼她的人，其實(shí)最疼的是小姑子。

    想著想著，又喝了一大口粥，算了！喝喝粥，喝完還要洗碗呢！

    心里是這么想的，可看到小姑子從門外頂著一張大花臉出來，她嘴巴又開始不聽使喚了。

    “喲，頂著一張花臉就出去了？今天不講究你的讀書人干干凈凈的氣質(zhì)了，還是急急忙忙出去見什么人，所以臉都沒洗？”想到昨晚飯桌上的那個男人，徐蓉心底更加慪氣，什么好事都讓小姑子趕上了，“不會是給男人送東西吧，嘖，小姑子，你還在讀書呢！”

    第19章 親媽的維護(hù)

    天色已經(jīng)大亮，屋里的燈也關(guān)了，林音看不清徐蓉的臉，卻能猜出徐蓉那小人得志的模樣。她冷哼一聲，坐下吃飯。

    不等林音開腔，李慧直接沒收了徐蓉面前的碗“既然好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你就別吃了！都說吃人嘴短，你吃得也挺歡的，嘴巴怎么伸得那么長呢？”

    徐蓉面色不好看，一旁的林平更是頭疼，狠狠地瞪了徐蓉一眼，大早上的鬧什么呢？

    徐蓉心虛，換了一副為小姑子著想的面容：“我就是嘴快了點(diǎn)，沒什么壞心。音音還在上學(xué)，什么事都不懂，我這不是擔(dān)心她被騙嗎？”

    林平大抵耳根子有些軟，見徐蓉說得冠冕堂皇，居然也有些信了。他猶猶豫豫地為媳婦說話：“媽，蓉蓉她就是嘴快，應(yīng)該沒什么惡意的！音音確實(shí)還小，不怎么知道分寸也是有的?！?/br>
    實(shí)際上這位大哥心底是酸了，從小到大，他們四個哥哥，哪個不是捧著林音的。林音對他們雖好，可也沒像對那個男人似的，直接給人做早餐，送東西。這罕見的熱情，也讓他有了跟李慧一樣的擔(dān)憂。

    林音咽下口中的粥，這粥要是加點(diǎn)rou就更好了。她本來一坐下就想對著徐蓉開炮，哪想李慧直接上手撕了。她心底暖暖的，享受這種能在母親的庇護(hù)下長大的溫暖。要知道她的前世，父母們才不管孩子被不被欺負(fù)，堅(jiān)定的認(rèn)為那是孩子跟孩子之間的戰(zhàn)場，他們不該插手。

    聽到大哥的話，林音徹底坐不住了。她被誤會沒關(guān)系，她就擔(dān)心李慧心梗。她記得書里寫過母親最怕的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她不想因?yàn)樗尷罨酆土制匠臣堋?/br>
    “大哥這么說就不對了。我今年已經(jīng)十八歲了，有了自主判斷的能力?！?/br>
    林平心里更酸，轉(zhuǎn)頭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徐蓉見丈夫?yàn)樽约撼鲱^，心里感動得不行，見小姑子這個態(tài)度，心底的火氣再次噌噌噌往上冒。她頂著李慧虎視眈眈的壓力，頗有氣勢道：“音音，你是已經(jīng)十八歲了。可你一直在學(xué)校這個象牙塔里，沒見過多少人。一時行之差錯也是有的，都說長嫂如母，我剛剛也是擔(dān)心你，才說了不好聽的。你應(yīng)該多聽聽大人的意見，忠言有時候逆耳！”

    林音挑眉，頓時來了興味，她還真沒想到這個大嫂還會這么說話。她以為以她的性子，也就只能酸那么兩句，這一番話，還挺有水平的。長字在前，她還真不好太忤逆。

    她低垂著頭，同樣文縐縐的：“我當(dāng)然知道大嫂是為了我好。不過大嫂有沒有聽過兩個故事？”

    徐蓉眼底閃過驚訝，平常林音是不會跟別人爭辯的。這回怎么.....

    沒等她想清楚，林音的嘴巴又開始巴啦啦：“青蛙坐在井里，以為天就那么大，它的伙伴從一條小溪來看它，告訴它自己有幸去了大海。然而，它實(shí)際上只是去了更大一點(diǎn)的池塘，它便以為那是大海。第二個故事嘛，就是蘇軾和一個和尚的故事了?！?/br>
    “蘇軾口才好，沒人能說得過他。有一天他看一位大師不順眼，直接指著大師說，他看他像一坨屎。問大師看他像什么，大師笑了笑，說他看起來像一朵花。蘇軾以為他贏了，結(jié)果朋友告訴他，心中有什么就像什么?！?/br>
    林音笑得越發(fā)親切，做了總結(jié)：“所以大嫂，你心里想什么，別人就像什么。有時候啊，身邊不一定就是整個世界！”

    這話說得還算含蓄，但徐蓉好歹上過初中，自然聽懂了。她站在桌子旁邊，漸漸青了臉。林音這是在說她滿腦子污穢，還說她沒見識！

    她恨得牙癢癢的，心底又有點(diǎn)懷疑，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那個人那么帥氣，看起來也不是一般人，林音這個丫頭真不心動？

    如果不心動，怎么又是為人做飯，又是送人東西的。光那幾個雞蛋，就可以讓一家人好好吃一頓了。

    徐蓉的臉色青白交加，林音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亓朔块g，拿了一個荷包出來，主動往外掏錢。沒一會就拿出了一塊錢。

    “裴尋同志幫的是我一個人，這雞蛋算是我感謝他的。我也沒什么錢，這是mama上周給我吃飯的錢，我省下來了。我主動拿出來算充公吧！”

    知道雞蛋的價值后，林音就想這么干了。雖說這錢不是自己的，可現(xiàn)在她也沒辦法啊！一切得等回學(xué)校再說。

    李慧可心疼壞了，連忙讓閨女拿錢回去，說裴尋幫了她就是幫了他們?nèi)摇Ｒ患胰瞬恍枰敲纯蜌庵惖摹?/br>
    旁邊的三個哥哥和林國山都在幫腔，安慰林音。

    只有徐蓉，看見那一塊錢，眼睛都紅了。這年頭的錢還是很經(jīng)得花的，一碗粉也就1毛錢，就是吃飯，一葷一素也就兩三毛錢。見林音隨隨便便拿出一塊錢，她就在那里盤算林音一周能拿多少錢。想想就有些心痛，她這一周花的錢，都夠他們?nèi)以诖遄永锍园胫艿娘埩恕?/br>
    李慧眼尖，看見徐蓉眼紅這一塊錢，她立馬給林音添了兩塊錢。轉(zhuǎn)頭教訓(xùn)徐蓉：“你也不用臉紅，這也不是你男人賺的，是她四哥寄回來的。”

    林音的四哥參軍去了，每個月都有津貼，又疼她這個meimei，特意多給她一點(diǎn)零花錢。徐蓉眼紅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