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家的小娘子 第44節(jié)
林菀側(cè)身枕在他的臂彎處,緊緊攬著他的?腰身, 生怕他掉下去。 離得近, 他身上的?清香直直地竄進她的?口鼻。 他肌膚上有一股幽幽的?書墨香氣, 是?長期溫書習字沾染上的?。這?股味道?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溫潤卻?不強烈, 卻?一點一點滲透她的?靈魂,讓她對他上了癮。 林菀晌午飯后?沐浴過,此時半干的?長發(fā)還有水汽,正?散發(fā)著皂角獨有的?清香。 李硯沒忍住, 低頭埋在她的?長發(fā)里狠狠嗅了一口。 “相?公,你是?小狗呢?” 她調(diào)侃道?。 李硯笑著抱緊她, 毫無芥蒂地說道?:“如果能一直這?般抱著娘子, 做一條小狗也未嘗不可。” “李小狗。”她將下巴擱在他的?肩窩處, 嬌笑道?。 李硯右手撫過她纖細單薄的?脊背,最?后?停在她的?后?腰處, 替她輕揉著這?處。 不帶半分欲、望, 真的?只是?在替她按摩。 “菀菀?!?/br> “嗯。” 林菀已經(jīng)舒服得快要昏昏欲睡了。 “若是?早知?道?我如今會這?般喜歡你, 我一定早早將你娶回家?!?/br> 林菀驀地被他的?話給?逗笑, 一時之間, 心里熨帖極了。 這?人真是?很會拿捏她,專揀她愛聽的?說。 她忽然想起, 當日他求娶自己的?情景來,那時的?他同現(xiàn)?在相?比簡直判若兩人,“相?公可還記得?你之前還說過會同我和離呢?” “嗯?”,他糾正?道?:“應該是?,如若不能真心喜歡娘子才會與你和離,娘子剛才的?話是?在誤導我?!?/br> 林菀的?話有歧義,他才不會上鉤呢。 “我相?信相?公的?記憶力是?真的?好了?!?/br> “娘子知?道?就好。” 說出這?句話他好似很驕傲。 他將林菀散在榻上的?長發(fā)單手攏住,又用空閑的?那只手取下自己的?發(fā)帶來將她的?烏發(fā)系住。 而他自己的?長發(fā)沒了發(fā)帶的?束縛,便失了力道?,玉簪松松垮垮地插在發(fā)髻中,要墜不墜,看上去竟比平時多了幾分慵懶隨性。 林菀任由他替自己挽發(fā),也不在乎扎得好與不好。 兩人成婚之后?總是?聚少離多,這?片刻的?相?守也是?他花費兩月的?努力才換來的?,她要好好珍惜。 李硯抱緊林菀,將下頜重新至于她的?發(fā)頂,清潤的?聲音隨后?響起, “菀菀,我們就這?樣一輩子好不好?我不想要其他人,你也不要喜歡別人,就永遠只喜歡我一個?!?/br> “擁有過你之后?,我便再也不想回到從前了。一個人的?日子,太冷,太疼,太孤獨了,我不要了。” 他薄唇貼上她的?耳側(cè),輕聲道?:“我的?妻,永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好?!绷州疫煅驶貞?/br> 此刻,她才清晰地意識到其實最?害怕失去對方的?從來不是?自己,而是?身邊的?這?個男人,他脆弱、有文人的?風骨,若是?真心接納一個人便不會輕易放手。 同樣,他很自私需要對方回贈對等的?情感才會示弱妥協(xié)。 因為愛她,他連內(nèi)斂的?性子都改了。 那些以?往決計不會說的?情話,為了安撫她,他已經(jīng)不知?說了多少了? 她沒安全感,他就給?她。 林菀又往他肩窩處蹭了蹭,心中安定。 她想, ——這?個人如今身心都給?了她,未來再長,未知?再多,她也賭得起了。 * 日子平淡如常,但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李硯又回了書院,林菀和林毓依舊每日早出晚歸,林嬌也漸漸從舊日的?陰影里擺脫出來。 他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誰也沒有停在原地。 時間一晃便到了五月中旬。 這?幾日,來找林菀看診的?人突然多了起來,午飯沒吃幾口她便被人叫走了,看得王氏直皺眉。 細究起來其實這?事全賴陳老大夫。 王氏因為心疼林菀這?個不是?小姑卻?勝似小姑的?師妹,所以?對著公爹說話敬意都少了幾分。 “爹,縣里的?夫人小姐三天兩頭的?將阿菀叫去就已經(jīng)很過分了,如今這?鎮(zhèn)上的?人連飯都不讓師妹吃完就要她去,這?樣子長此以?往下去如何是?好?阿菀的?身子會吃不消的??!?/br> “您看這?一日日的?,她連一頓飯都要吃上好幾趟,再幾次,胃都該熬壞了,您說到時候咱們怎么跟人家相?公交代??” 陳老大夫也后?悔不已,都怪自己上回去尋老友敘舊時太得意,把自己的?這?個徒弟好一頓天花亂墜的?夸,結(jié)果人家上了心,回家同他夫人說了這?事。 誰也沒想到,他夫人正?好有一位姓周的?閨中密友恰好被婦科隱癥折磨了好些年,苦于病癥實在隱私不好就醫(yī)只能生生忍受。如今機緣巧合下聽說了這?么個女?大夫,也不在乎林菀年紀小,當即便央求他老友的?夫人一同尋了過來。 也是?醫(yī)患有緣,后?來這?位周老夫人吃了林菀一個來月的?藥,隱癥竟然好了個七七.八.八,老夫人便對林菀的?醫(yī)術(shù)更是?信服。 趕巧,周老夫人的?孫媳婦婚后?幾次無緣無故落胎,這?次好不容易懷上,卻?又長期有出血之癥,看了許多大夫都不見好轉(zhuǎn),在一家人一籌莫展之際,恰好林菀出現(xiàn)?治好了老夫人的?病。 這?周老夫人便拍板讓孫媳婦找林菀看診。 誰成想,林菀?guī)踪N藥下去,這?周家的?曾孫竟然奇跡般地保住了,如今已然度過三個月的?危險期,前日林菀再替她把脈時,竟瞧出了是?雙胎,這?下可把一家老小高興壞了。 后?來,這?周家孫媳婦但凡有哪里不舒服,就非得找林菀,別人她是?一概不信的?,一門心思就認準了林菀。 若是?這?周家孫媳婦是?普通人家的?閨女?,陳家還有機會借口說林菀有事去不了。可她偏偏是?榮陽城太守手底下最?得力的?主事家的?小姐,他們得罪不起。 于是?,林菀只得隔十天半月的?便去周府一趟,替她診脈。 好在這?位官家小姐的?為人倒是?不錯,對林菀多有敬意,才讓陳家人心里好受些。 因著這?段小小的?插曲,周家直直將林菀的?名聲傳遍了大半個松云縣城。 待眾人回過神來,上門指名要找林菀診病的?人,竟然多到她一日忙不過來的?程度。 “唉,都怪我,是?我將菀丫頭害得這?般忙碌的??!标惱洗蠓蜞皣@道?。 陳子章看不得老父親神傷,其實他覺得,這?件事情未嘗不是?好個契機。 他站起身,捋了捋寬袖,先是?替自己的?父親和夫人各添了一勺湯,隨后?勸解道?:“好了,父親,阮娘,我倒覺得師妹這?般忙碌是?好事。” 王氏不解道?:“相?公怎么能說是?好事呢?師妹忙成這?樣,你這?個做兄長的?難道?一點兒也不在乎她的?身體嗎?” “阮娘稍安勿躁,先聽我說完?!?/br> 陳子章看向一旁端坐的?陳老大夫,想了想,隨即開口,“父親,兒子一直知?道?您想要恢復我陳家往日的?榮光,也想再回到上京城去,當年曾祖父之事,雖已過去了幾十年,但我知?道?父親一直未曾忘卻??!?/br> “陳家遭受了無妄之災,全因世人皆對男子替女?子醫(yī)治隱疾不容,我知?道?當年之事曾祖父和貴人都沒錯,錯的?只是?這?個世道?,對于女?子太苛刻了,所以?父親才會想要讓小師妹去走這?一條并不好走的?路?!?/br> “子章......” 陳老大夫神情動容地看著眼前已步入中年的?兒子,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父親,請聽我講完?!标愖诱履细赣H日漸衰老的?面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小時候,我不懂事,不愿意學醫(yī)父親總是?揍我,曾祖父每回見了總是?將我緊緊護在身后?,這?位老人很疼愛我?!?/br> “后?來,我的?記憶就只剩那日曾祖父離家進宮前的?背影,可我記得很清楚,他明明承諾過下職后?會給?我?guī)侨说?,可那天我等到天黑都沒有等到他的?糖人?!?/br> “父親,那日的?場景,這?么多年我總是?在午夜夢回時想起?!?/br> “別說了,子章,你別說了?!?/br> 老人竟無措地哭了起來。 王氏也慌了神,公爹這?般失態(tài),她嫁入陳家多年還是?頭一回見,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 只能一個勁兒地給?自己的?丈夫使?眼色。 可顯然,陳子章并沒打算理會她。 他躬身對老大夫行了一個大禮,隨后?歉意地繼續(xù)說道?:“惹父親傷懷是?兒子不孝,但是?今天既然提及往事,兒子還是?想要跟繼續(xù)把事情說開?!?/br> “我之前同阿菀透露過有想要壯大醫(yī)館的?打算,師妹也跟我有相?同的?想法,她曾說想為醫(yī)者正?名,想讓世間的?女?子不再諱疾忌醫(yī),也想讓世人以?后?提及好藥,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回春堂?!?/br> “阿菀是?個心有大愛的?女?子,為父能夠遇到這?么聰慧的?徒兒也真的?是?上天憐憫我這?垂暮之人?!?/br> 想到此,陳大夫總是?沒由來會覺得感概。 “父親,我想要回到上京城去,讓我陳家的?醫(yī)館在大周的?土地上遍地開花,我們的?傷藥已經(jīng)傳入上京城,據(jù)說軍中都開始在用了,想來用不了多久這?藥就能傳遍整個大周,那時候離咱們回上京城去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如今松云縣的?醫(yī)館已經(jīng)可以?掛匾開業(yè),兒子打算讓阿菀先過去,那邊有清遠照應,他穩(wěn)重不會出岔子,您老人家也可以?去那邊,正?好您的?舊友也在,您過去不會無聊。” “咱們不急,一步步來,穩(wěn)當著走,總會回去的??!彼钢暇┏堑?方向說道?。 陳老大夫心緒翻涌地聽完獨子的?這?番話,不可謂不震驚。他這?個兒子從小就持重老成,做事也細致穩(wěn)妥,他對他一直是?放心的?,如今聽他將心中所思所想詳盡敘說,老大夫更是?覺得倍感欣慰。 他已到花甲之年,也許不日就是?身死之日,他沒能做到的?事,他的?兒子和徒兒會替他完成。 忽地,陳老大夫布滿皺紋的?手掌輕輕地拍了拍兒子厚實的?肩膀,認同道?,“去做吧,你有這?般志向,為父很是?為你驕傲。” 待后?來,陳子章找林菀說起這?事時,林菀才知?道?陳家要在松云縣開分店。 她是?沒什么意見,陳老大夫同意,她就去。 不過,去松云縣的?話,她倒是?可以?跟李硯結(jié)束這?種兩地分離的?日子了。 不知?他若是?知?道?了會不會很開心? 他走了快半月,她真的?好想他。 也不知?他如今在做什么? 可惜,她沒有讀心術(shù),亦沒有千里眼。 否則,她該看到,此刻,有人想她想得在策論課上失了神,連夫子連續(xù)喚了他兩回都沒聽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