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更為簡便快捷的瞭望電梯會讓女士先行，而通過瞭望電梯的玻璃墻，就算不在大樓里也可以觀察到每一個從電梯離開的人。通過這種辦法，賓客中的男性和女性就此分流開，并且每一位逃出大樓的女士都會清晰地在他們面前過一遍，以防萬一b座聯(lián)絡(luò)橋的出口應(yīng)該也會有人守著?！?/br>
    “如果逃出來的人中沒有想要找的那個人，他們就能依此判斷目標還留在大樓內(nèi)，然后進行第二步，炸掉聯(lián)絡(luò)橋，徹底斷掉她的后路，這時候唯一的逃生途徑就只剩下了在頂樓等待直升飛機來接人?！?/br>
    “但是看起來他們沒打算留下目標的活口，所以樓頂應(yīng)該也安裝了炸彈……讓警方別白費功夫了，一會兒炸彈爆炸了直升機上的人也很危險?！?/br>
    不知道是不是拿著東西的時間有點長，右手手腕隱隱傳來一點刺痛，源輝月略微簇了簇眉，將偵探徽章?lián)Q了只手。

    她條理清晰的分析在大廳里滾了一地，那頭的柯南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那jiejie你和灰原怎么辦？”

    “這個啊，”源輝月一頓，視線往大廳中央掃了一眼，“沒關(guān)系，有辦法的，最多半個小時我們就出來了?！?/br>
    她的語氣像是在說要出門買個東西一樣輕松，但微妙地模糊了重點。那頭半晌沒有回應(yīng)，她正疑惑著，忽然聽到對面的人輕飄飄開口，“輝月jiejie，你上次也是這樣說的。”

    源輝月一怔。

    “半個小時之后就回來，上次在警察醫(yī)院的時候，你出門前也是這樣保證的。結(jié)果我在醫(yī)院等了半個小時，再得到你的消息的時候你已經(jīng)和一群人一起被困在了米花大廈頂樓，面前還有一個馬上要爆炸的炸彈?！?/br>
    “……”

    “上次在大阪的時候也是，我和服部去追西條大河，你說會在原地等我們回來，可是我回來之后原地只有一個空蕩蕩的寺廟，你已經(jīng)被西條綁架走了?！?/br>
    “輝月jiejie，這已經(jīng)是你第三次和我保證會回來了。”

    柯南夾著滑板已經(jīng)走到了b座門口，他最后抬起頭，隔壁的大樓繚繞在漫天火光里，隔著七十五層樓層還有兩棟大樓之間六十公尺的間隔，他和源輝月的物理距離只有二百三十米。

    其實也不算遠。

    “在那兒別動，我去找你。”

    .

    與此同時，幾經(jīng)周轉(zhuǎn)，底下的西多磨警署局長終于和最前線的目暮警部取得了聯(lián)系。兩邊大聲討論著救援計劃，恨不得把焦慮化作音量全都發(fā)泄出去。

    “不能從空中搭繩梯過去嗎？”

    “我們嘗試過了，不行，火勢已經(jīng)往上蔓延到了四十五樓的走廊里，沒辦法再通過這個入口進去，而六十六樓那個聯(lián)絡(luò)橋被徹底炸毀了，整個橋面全部脫落，距離太遠了?！?/br>
    “那直升飛機呢？還沒到嗎？”

    “他們說還在往這邊趕……”

    討論的聲音大得像吵架，目暮警官吵得投入，沒注意到剛剛帶著源輝月的消息來找到他的褐發(fā)青年微微皺了皺眉，轉(zhuǎn)身往外走了幾步，一閃身就消失在了混亂的人群里。

    貝爾摩德找了個隱蔽的位置撥通了波本的電話，鈴聲響了一通，對方?jīng)]接。電話自動掛斷之后，她又再次將同樣的號碼重撥了一遍。

    這一次等待的鈴音循環(huán)到一半，終于被人接了起來。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貝爾摩德?！?/br>
    她沒在意對方冷得像冰的語氣，“伏特加聯(lián)系不上琴酒。”

    “什么意思？”

    “琴酒那邊好像出了什么意外?！?/br>
    “那就替我恭喜他?！?/br>
    安室透把弩箭槍舉到眼前，平視著對面的樓層，穩(wěn)定扣下扳機。

    一聲“咔噠”輕響，從槍管射出的箭矢撞碎了蛛網(wǎng)裝的玻璃離弦而去，在夜色中牽起了一根筆直的銀線。他面前的玻璃窗仿佛反應(yīng)了半秒，這才“咔擦”一聲碎成了漫天雨屑。

    “你聽我說完，a座的樓頂也被裝了炸彈，遙控器在琴酒手里，我們聯(lián)系不上他，所以那些炸彈一定會被定時引爆?！?/br>
    安室透往前走了兩步，輕巧地取下破窗器，“所以？”

    “源輝月還在a棟里面沒有出來，你必須去救她?！?/br>
    青年的腳步終于停下，高空的風從他腳下經(jīng)過，帶著火焰和濃煙的氣息不斷從破碎的窗口灌進來，他距離外頭的夜色只有一步之遙。

    淡金色的碎發(fā)被風撥動著掠過耳畔，安室透站在窗前根據(jù)風速在腦內(nèi)飛快計算著對面大樓鉆出的濃煙的路徑，一邊冷靜異常地繼續(xù)和耳麥里的“同伴”勾心斗角，“貝爾摩德，我是聽錯了嗎？”

    “你沒聽錯，這個場面是琴酒搞出來的，源氏的大小姐不能死在我們的人手里?！?/br>
    貝爾摩德似乎真心實意地有些著急，連聲音中都沒有掩飾地帶上了一絲焦躁，“我知道琴酒破壞了你的任務(wù)你對他有怨氣，但是現(xiàn)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組織現(xiàn)在還不能跟源氏開戰(zhàn)，八年前……”

    “八年前？”

    可能是發(fā)現(xiàn)如果不說出點什么，這位難搞的同僚壓根不會聽自己的命令，貝爾摩德深吸了一口氣，“八年前，我們把那位公主殿下綁架過來的時候，一不小心讓她受了點傷?！?/br>
    她人不在安室透身邊，沒發(fā)現(xiàn)她這句話出口之后青年的表情愈發(fā)冷漠，他的瞳孔中的眸光淡得像一層又一層冰封的湖面，又冷又空，仿佛沒有一絲感情。

    “……總而言之，那一次算是談崩了。那位公主殿下被救回去之后，源氏像發(fā)了瘋一樣，不惜一切代價發(fā)起了猛烈的報復(fù)，組織在國內(nèi)的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br>
    “過了這么多年，我們才恢復(fù)了一些元氣，不到萬不得已，組織不想再繼續(xù)和源氏糾纏，這也是那位大人的意思。所以那位源氏大小姐就算要出事也絕對不能是現(xiàn)在?！?/br>
    樓底下的濃煙總算飄到了計算中的位置，安室透淡淡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直接扯下了耳麥，然后他從腰后拔出□□，毫不猶豫地對著剛剛放到地上的手機開了一槍，確認已經(jīng)完全毀壞之后，隨意地一腳將它從窗口踢了下去。

    他最后抬頭看了一眼對面大樓頂層的方向，四面貼著玻璃墻的大樓像一塊在烈火中被灼燒的琉璃，里頭太黑看不清人影，但他知道源輝月肯定就在那里。

    他平靜地收回目光，然后往前一步，任由身體往下墜落了下去。

    一縷銀色的光掠過夜色，在濃煙的遮蔽中輕輕一蕩，隨即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在嘈雜大火的掩蓋下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第196章 倒計時（二十六）

    頂樓的宴會廳，柯南說完話之后似乎就把偵探徽章收了起來，源輝月在這頭喊了他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yīng)，不得不遲疑地將徽章放下。

    這會兒她已經(jīng)走到了落地窗旁邊，高空的風在窗外掠過，大樓底下是擁擠的人群和密密麻麻的警車消防車，燈光火光共夜空一色，而遠處的富士山依舊靜靜立在夜色里。連上頭覆蓋的白雪都紋絲不動，像萬古之前就在此處安靜審視腳下人類的神明。

    常磐美緒廢了那么大功夫非要把雙子大樓建在這里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這塊地皮本身的意義，這里的視野的確很美。

    她站在窗前和神明平視，而偌大的東京就在腳下。

    源輝月正望著富士山出神，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人輕輕碰了一下，她低頭看去，就見灰原哀站在她旁邊，飛快地收回手。

    她纖長的眼睫垂著，依舊沒看她，“你的手扭傷了?！?/br>
    源輝月順著看過去，視線在右手手腕上微微一停，“……這樣啊，難怪剛剛有點疼?！?/br>
    她們一路跑過來兵荒馬亂，她已經(jīng)不記得是什么時候傷到的了，也仿佛毫不在意。但是茶發(fā)小女孩在原地微頓了片刻，忽然轉(zhuǎn)過身跑到宴會廳的自助餐桌前扯下來一條餐巾，然后又繼續(xù)穿過空蕩蕩的大廳跑向吧臺。

    這里的人撤得匆忙，吧臺上的東西當然沒來得及收拾。源輝月看著她搬了張椅子到吧臺面前，然后爬上去，拎過臺面上的冰桶，然后拿著夾子撈了幾塊冰出來裹進餐巾里。

    她快速又熟練地做了個冰袋，然后這才跑回她身邊，舉起遞過來。

    “冰敷一下，會好一點。”

    源輝月從善如流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她們這天晚上參加的這個開幕儀式意外頻出，常磐集團精心準備的豪華自助餐根本沒被人動幾口，源輝月整個晚上更是只喝了幾口酒。雖然這會兒她們身上沒有任何計時工具，但是大小姐的胃一晚上除了酒水就是冷風，不得不矜持地提醒了一下她，時間太晚了，她餓了。

    源輝月的目光不由得飄向了宴會廳里的餐桌。

    不知道是不是和她有同樣的感覺，灰原哀也下意識回頭跟著看了一眼，“……冷了?！?/br>
    “是啊?！痹摧x月遺憾地點頭。

    除了冰淇淋和水果，她不吃任何冷食，這大概是源氏在她身上留下的唯一根深蒂固的習(xí)性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聲音太過遺憾了些，灰原哀默了默，又輕聲說，“有沙拉?！?/br>
    “算了?！?/br>
    源輝月把手腕冰敷了一會兒，算了算時間，感覺差不多了，這才放下冰袋走到酒柜面前。吵鬧和喧囂都被一面落地窗隔在了大樓外，大概是匆忙離開的人們帶走了其他混亂的雜音，那個規(guī)律地往前一步一步跳動的“咔噠”聲終于從空氣中浮現(xiàn)了出來。

    她覓著聲音走到酒柜面前，隨手移開了幾瓶酒，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位亮著數(shù)字的“老朋友”。

    炸彈上的倒計時還有一刻鐘，她挑了挑眉，淡定把這位“老朋友”請出來放到吧臺上，然后借著外頭透進來的光往酒柜上掃了一眼，隨手挑了瓶酒出來。

    灰原哀看著她平靜地用左手開了瓶蓋，又從吧臺后翻出一個干凈的酒杯擺上桌，慢騰騰地開始倒酒。琥珀色的酒液從瓶口流出來，倒映著后頭炸彈的紅光，折射出一種近乎妖異的色澤。

    隨即她似乎終于想起了什么，低頭看看她，禮貌詢問，“你要喝點什么嗎？”

    灰原哀搖了搖頭。

    源輝月也不勉強，回頭朝著例外一個方向問，“那邊那位先生呢？”

    她的邀請落下后，好一會兒，一個略有些怪異的腳步聲這才從遠處的陰影里傳來?；以]想到這里居然還有人，條件反射地轉(zhuǎn)過身，擺出了戒備的姿勢。

    等到那個腳步聲來到進前，外頭的火光從落地窗鋪進來，她這才看清楚來者的臉。

    但這并沒有讓她放松警惕，茶發(fā)小女孩的眼睛反而更加驚愕地睜大了。

    “如月大師?！痹摧x月淡定地喊出了來者的名字。她慢悠悠從吧臺后繞出來，在炸彈旁邊坐下，朝著黑暗中走出來的老人禮貌地舉了舉酒杯，“要來一杯嗎？”

    “不用了，”如月峰水杵著拐杖走了過來，一邊淡淡地說，“老夫還是比較喜歡清酒?！?/br>
    “我也是，可惜這里沒有。”

    她和突然出現(xiàn)的老者打著招呼，還自然地走了一套社交流程，語氣平靜得就好像他和她旁邊的炸彈在這里出現(xiàn)都理所當然一樣?；以四?，終于忍不住問，“怎么回事？他不是應(yīng)該半個多月前就已經(jīng)死了嗎？”

    “不是哦，沒猜錯的話，那應(yīng)該是如月大師和常磐桑一起演的一場戲吧?！痹摧x月說，“說破了也沒什么復(fù)雜的地方，半個月前被燒死的那位老人的身份是靠齒痕檢測確定的，用以對比的齒痕樣本為如月大師的私人醫(yī)生提供，只要把那個樣本換一換，再加上像常磐桑這樣親近的人一口咬定死者的身形和如月大師相仿，失火的地點也又是您的工作室，警方自然會深信不疑您已經(jīng)在大火中去世了?！?/br>
    “……那是常磐找過來的一具和我年歲相仿的尸體。”杵著拐杖的老人慢慢踱到了落地窗前，望著外頭富士山的影子，除了這句話沒有多余辯解，態(tài)度形同默認。

    灰原哀沒有放松警惕地看向他，一邊朝源輝月的方向靠了靠，下意識抓住了她的裙擺，“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

    “為了誤導(dǎo)警方的查案，當真正殺人的是個被認定為早就死去的人時，目暮警官當然怎么調(diào)查都找不到兇手?！?/br>
    炸彈的倒計時還在一格一格往前跳動，執(zhí)著地準備著時間一到就把他們送上天。外頭搶著救火的、著急救人的，甚至不嫌事大看熱鬧搶頭條的亂成一團。而坐在風暴的中心眼里，源輝月卻仿佛一切喧囂的局外人似的，不緊不慢地端著杯酒，對著一位已經(jīng)殺了三個人的連環(huán)殺人犯，好像百無聊賴地忽然起了談興。

    “人踏上犯罪的道路總是要有一個過程，常磐美緒的前半生雖然不甚如意，但也總歸是個衣食無憂的大小姐。她不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又被現(xiàn)代健全的法律制度熏陶了這么多年，一個心智正常的人，就算想要解決矛盾，也不會突然就走到殺人滅口這條激進的道路上。”

    “她買兇殺工鳥是迫不得已，但大木巖松跟她的矛盾就遠不到需要她再次鋌而走險的地步了。是如月大師你說了什么鼓動了她，讓她下定了這個決心？”

    如月峰水平靜地說，“老夫告訴她我已經(jīng)時日無多了，癌癥晚期，有生之年只有一個愿望就是舉辦一場大型畫展。只要她幫我實現(xiàn)這個愿望，老夫什么都可以幫她做?！?/br>
    “讓‘如月峰水’提前死在大火里也是你提議的？”

    “藝術(shù)家的退場越突兀越好，反正也就是這幾個月，死在火里不是比死在病床上更加適合‘如月峰水’的結(jié)局？”

    老者甚至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他依舊雙手搭在拐杖上凝望著自己畫了一輩子的富士山，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一切都要結(jié)束的原因，他側(cè)臉上的表情近乎安寧，有問必答。

    源輝月也順著他的視線側(cè)過頭，夜色下的富士山無悲無喜，隔著高遠的夜空俯視著他們這些在紅塵中打滾掙扎的人。

    “常磐美緒想殺的其實只有大木巖松，但是開了這個頭之后，她就再也收不了手了。因為一切都是你策劃的，你想殺的不止那位議員，還有和這棟大樓的建成相關(guān)的所有人?！?/br>
    灰原哀在腦海中飛快地把幾位死者的資料過了一遍，然后微微一頓，發(fā)現(xiàn)他們果然都和雙子大樓有關(guān)，“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這棟雙子大樓建成的位置——從七年前開始，如月大師的畫作就是同一個角度和構(gòu)圖，那都是他在同樣的地點也就是朝日野那家工作室作畫出來的。但是這棟雙子大樓建成之后卻擋住了從那個地點看向富士山的視野，大木議員為了雙子大樓修改了城市法案，原佳明先生是常磐集團中支持大樓建造的股東，風間桑是大樓的設(shè)計者，所以對你來說他們?nèi)际瞧茐牧四愕乃囆g(shù)和執(zhí)念的人?！?/br>
    一個帶著些喘息的清亮聲音從門口傳來，灰原哀和源輝月回頭看去，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宴會廳門口。他似乎是一路奔跑過來的，一手撐著門框，還在低低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