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少有遇到和自己目標一致的人，奈良澤真聞言愣了愣，回過頭難得地主動問了一句，“你的計劃也是考東大嗎？”

    “我的計劃是當警察，”龍崎平靜地說，“出于某種原因能夠往上走得越高越好，源jiejie說最好是以職業(yè)組開始，那樣升職比較快，所以我的確也在準備考東大?！?/br>
    “！”

    雖然知道自家小伙伴的目標是警察，但是沒想到他的計劃如此遠大，一分鐘內(nèi)被連震兩次的沖田岡懵逼半晌，居然蹦出了一句頗有哲理的話，“但是那些東大的合格者也是因為自己足夠優(yōu)秀所以才能通過考試，而不是因為是東大生所以才被錄取的吧？”

    奈良澤微怔，思考片刻，恍然被提醒一般，“你說得對，不過如果能夠考上東大至少能夠證明我的確是那些優(yōu)秀的人其中一員，而且東大的合格率也能夠在考試中給我一些信心，所以最好還是能考上東大。”

    “這樣啊，這么說也對……”

    柯南：“……”

    這三個人居然就這樣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聊到了一起還把話題也扯偏了，他嘆了口氣，把被話頭又拉回來，“所以說奈良澤君以后想當警察嗎？”

    “嗯?！?/br>
    黑發(fā)少年回頭看他，“這是我和爸爸約好的。”

    他一直都是平靜無波的語氣，像個遵循程序設定的ai，直到此時聲音才驟然輕了些許，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緊，指節(jié)翻出一點蒼冷的白，他到底年少，終是暴露出了一絲沒能完全隱藏好的脆弱。

    柯南將那點脆弱收入眼底，頓了頓，將準備開口的話換了一個說法，“所以其實你想要抓住兇手不是為了要幫奈良澤警官報仇。而是因為……”

    “因為我要當警察啊?！蹦瘟紳衫硭斎坏卣f，“這不是警察應該做的嗎？”

    話音落下，周圍好像倏然靜了靜，源輝月一直漫不經(jīng)心地站在一旁發(fā)送郵件把幾個小孩子的聊天當背景，直到此時才終于抬眸看過去一眼。

    “為什么啊？”

    沖田岡疑惑地問，“老實說其實我一直沒搞明白，龍崎也是，你們?yōu)槭裁炊枷氘斁彀。烤斓乃劳雎誓敲锤?，你父親不是還剛剛?cè)ナ绬?？前幾天來警視廳的芝警官的母親說的話你不是也聽到了嗎？她說‘明明就告訴他不要當警察’……”

    奈良澤理所當然地說，“她又不是我的母親，她說了什么跟我有什么關系？”

    龍崎贊同，“我沒有母親，如果有一天犧牲了應該也不會影響到其他人?！?/br>
    柯南：“……”

    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這兩個人的言論越聽越危險了，比起警察預備役怎么聽怎么像是兩即將失足的青少年。

    偏偏這個時候還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地又投了一票贊同票，“唔，說得有道理。”

    “……”柯南無奈地轉(zhuǎn)過頭看向忽然插嘴的人，“輝月jiejie……”

    然而大小姐并不在乎他的無奈，好像忽然對這個話題來了興致似的繼續(xù)問，“所以你打算從哪兒開始調(diào)查？”

    奈良澤看著她眨了眨眼睛，“我是這樣想的，佐藤警官應該看到了兇手的樣子?！?/br>
    “……不是應該，是肯定看到了?！?/br>
    眼看著連他姐都饒有興致地參與了這個話題，現(xiàn)場唯一“成熟可靠”的小偵探無言片刻，干脆自暴自棄地選擇了加入，“佐藤警官是正面中槍，我們趕到時洗手間的地上掉落著一個手電筒，呈打開狀態(tài)。警方已經(jīng)檢查過手電上只有佐藤警官的指紋，太陽廣場飯店的工作人員也證實了手電并不是他們的物品，因此最大可能是兇手留下的?！?/br>
    “所以兇手的計劃應該是這樣，首先在酒店的配電箱上做好手腳，然后將一只打開的手電筒放入女洗手間的柜子里。確認佐藤警官進入洗手間后切斷電源，在周圍都是黑暗的情況下，柜子里手電筒的光就會格外明顯地吸引到佐藤警官的注意，她在將手電從里頭取出來的同時也會因為手電筒的光暴露自己的位置，然后兇手就能躲在黑暗里開槍襲擊她了?！?/br>
    三言兩語地將兇手的計劃還原，柯南總結(jié)，“但兇手并沒有射中佐藤警官的要害，說明她當時進行了有效躲避，很可能看到了兇手的臉?！?/br>
    僅憑現(xiàn)場留下的手電筒和一點細微的痕跡，他卻好像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一般，奈良澤聽得怔住了，“好厲害。”

    已經(jīng)放棄掩飾的柯南：“……謝謝夸獎?！?/br>
    “所以說現(xiàn)在佐藤警官并沒有死，兇手很有可能會回來再次襲擊她，如果守在這里的話就有機會抓到他了是嗎？”

    沖田岡聽完全程，終于懂了，然后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發(fā)奇想，忽然回頭一拍奈良澤少年的肩膀，興致高昂地說，“那我們也來幫你吧?！?/br>
    龍崎：“‘們’？”

    柯南：“……”

    他解釋這么多其實是想說警方已經(jīng)有調(diào)查方向了，不是來調(diào)動你們積極性的！而且你自己摻和就算了，為什么把龍崎也代表了？

    .

    和奈良澤少年聊完之后，他們在大廳里又等了一會兒，松田陣平終于把車開了過來。

    奈良澤表示要繼續(xù)守在醫(yī)院，龍崎閑著也是閑著也留了下來，倒是沖田岡自己臨時接到了堂姐讓他回家吃飯的電話。他和他堂姐關系不錯，且堂姐是當律師的，嘴皮子十分厲害，姐弟倆拉鋸戰(zhàn)十多個回合，沖田少年被堂姐成功ko，最終焉噠噠地決定先回一趟家，下午再過來。

    回程的路上，柯南十分無語地問，“你為什么又突發(fā)奇想要幫忙了?。俊?/br>
    和他一起坐在后座的沖田岡原本正托腮望著窗外發(fā)呆，聞言回過頭來，表情一秒切換成堅定，“因為我們要做正義的伙伴！”

    柯南：“……”

    “唔，挺有志氣啊小子?！痹谇邦^開車的某公安警察懶洋洋地對此加以評價。

    “哈哈哈是嗎，說起來這句臺詞還是我前段時間看的一部動漫里的，我一直想找機會說出來來著……”

    在他的笑聲里，柯南已經(jīng)快沒脾氣了，“……輝月jiejie你真的不管管他嗎？”

    副駕駛上正不知道給誰發(fā)郵件的黑發(fā)美人終于抬起頭，思考了片刻，“加油？”

    沖田岡：“是！”

    柯南：“我不是說的這種管法??！”

    小偵探這回無語的時間長了一些，一直維持到了沖田少年被送回家，他趴在窗口看著少年朝他們揮了揮手之后精力充沛地蹦跶回家。

    “……沒問題嗎他？”

    “有什么問題？”

    “……”柯南凝視著那個越來越遠的背影，“我其實一直覺得，沖田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br>
    坐在前面的松田陣平眼皮稍微往上一撩，透過后視鏡朝后頭看了一眼，難得地懶散插了句嘴，“那小子的目標不是全國大會嗎？”

    “不，”柯南冷靜地說，“他是因為找不到真正的目標所以才會把過去的夢想全國大會拿出來繼續(xù)當成方向?！?/br>
    但實際上他其實依舊沒考慮過自己的前路，全國大會之后要做什么？以后的路該怎么走？在他這里依舊是空白且迷茫的。

    但非要說的話，這個年紀的青少年誰不迷茫？

    從郵件上抬起頭，源輝月終于笑了，“柯南，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或者龍崎。而且目標這種東西誰知道呢，可能往前走一段路就會有了，你還記不記得你前面那個人最開始是為了什么當警察的？”

    “誒？”小偵探一愣。

    被殃及的池魚松田陣平，“……這關我什么事？”

    “而且給那位奈良澤君找點事做不是挺好，他的父親不是才去世一個禮拜？”源輝月彎了彎唇，到底放過了他，沒有沿著這個話題繼續(xù)，“你在案發(fā)現(xiàn)場亂跑的時候我不是也沒攔過你嗎？你們這樣聰明的小孩子都有自己的判斷，明確地跟你們說不許做什么根本沒用，還會瞞著大人偷偷去干……比如你上次去見貝爾摩德不是就沒告訴過我？”

    “額……”小偵探額前瞬間留下一滴冷汗。

    “所以堵不如疏，不攔著的話他們有什么發(fā)現(xiàn)反而會第一時間告訴我?！?/br>
    好在她并沒有跟他翻舊賬的意思，輕描淡寫地將這件事一筆帶過了，“你也別把沖田當傻子，他對危險的直覺很敏銳，否則當初是怎么在西條大河手底下混那么久的？”

    靜默兩秒，柯南有點莫名其妙被說服了。

    然后他就聽到他姐淡定地繼續(xù)，“而且佐藤目前住的特護病房所在樓層有獨立的進出口，所有訪客都需要登記核實身份，門口還有監(jiān)控攝像頭。如果兇手真的想對佐藤下手，以來客的身份進來一定會暴露，他只能想方設法混進工作人員里頭，而東京第一醫(yī)院的工作人員進出根本不會從大門走，他們有專用的員工通道。”

    東京第一醫(yī)院隸屬忍足醫(yī)療旗下，整間醫(yī)院都是忍足家開的，因為是源輝月打的電話，醫(yī)院負責人直接給被送來的佐藤警官弄了個vip待遇。這條信息柯南一開始不知道，聽完之后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所以說沖田他們守在大廳的話其實根本遇不到有可能去行兇的兇手……”

    源輝月：“對啊。”

    柯南：“……那你剛剛還讓他加油？”

    “他們又沒有問我，而且這不是他們自己動腦筋想出來的辦法嗎？”源輝月理所當然地說，“作為一個講道理的大人，怎么能攔著他們?nèi)嵺`？”

    柯南：“……”

    松田陣平聽到這里發(fā)出了真情實感的感慨，“你真是越來越黑了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挫折教育？”

    源輝月思考片刻，“不是啊，我只是覺得為什么非要攔著小朋友們犯傻？等著圍觀看笑話不好嗎？否則生活不是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被當樂子看的江戶川柯南小朋友本人：“……jiejie，我聽得到哦！”

    然而有人說現(xiàn)實就是一部作者罹患精神病后寫出來的荒誕小說，正常小說的情節(jié)轉(zhuǎn)折都需要邏輯，但現(xiàn)實不需要，多瞎的情節(jié)都隨時有可能發(fā)生。源大小姐等著看的小朋友們帶來的樂子還沒來，警視廳搜查一科的笑話就先到了。

    源輝月到家之后接到了桔梗柚琉的電話。

    “源小姐，”這位一直少有的年紀輕輕就坐上警視廳高位的女性似乎是被同僚的愚蠢氣到了，深呼吸了一下才緩緩開口，“搜查一科逮捕了志摩，認為對于前段時間發(fā)生的警察聯(lián)系被襲擊案件，他有重大作案嫌疑。”

    第239章 暗殺者（十二）

    警視廳，白鳥送走源輝月沒多久就被一個急電召了回來參加案情討論會議。

    可能是案件的影響越來越大，這一次的會議由搜查一科的科長親自主持，白鳥在會議室入座時發(fā)現(xiàn)參與的不僅僅有負責案件的三系，其他搜查一科的同僚甚至機動搜查隊的人也來了。

    空氣中彌漫著莫名的緊繃和沉悶，人群中白鳥一眼看到了警視廳內(nèi)有名的桔梗警視，這位有史以來第一位以女性的身份坐上機動搜查隊長位置的女隊長正抱著手臂坐在會議室南側(cè)的位置，臉色格外冷沉。

    白鳥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待在醫(yī)院，沒能跟上現(xiàn)狀發(fā)展，坐下后低聲問旁邊的千葉，“發(fā)生什么了？”

    相馬課長還沒到，會議室里嗡嗡的議論到處飛舞。但眾人議論歸議論，聲音都保持在了只有周圍的人能聽清的程度，千葉也沒敢太大聲，隨大流地用蚊蚋嗡鳴的音量壓低了嗓子，“抓到了案件的嫌疑人。”

    白鳥一怔，“誰？”

    千葉：“機動搜查隊第四分隊的志摩一未警官?！?/br>
    機動搜查隊第四分隊是今年因為人員調(diào)動和改革臨時成立的部門，和第一分隊一樣都是桔梗柚琉的部下，這顯然就是這位隊長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

    白鳥的第一反應就是皺了一下眉，“誰抓的？”

    “四系的人?！?/br>
    “這不是我們的案子嗎？四系為什么忽然插手了？”白鳥說，“而且根據(jù)我們調(diào)查過的三位死者的社會關系，志摩君和三人都沒有太多交情，可以說跟這起案子毫無關聯(lián)，為什么四系忽然認定他就是嫌疑人？”

    千葉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這時候一陣動靜從門口傳來，相馬課長終于到了。

    近段時間搜查一課最受矚目的案件就是警察連續(xù)被槍殺案，這個案子原本是目暮警官所在的三系在調(diào)查，但不知道為什么會議一開始對案情進行講解的卻是四系的系長山本警部，他也正是做主逮捕志摩一未的人。

    “……宴會現(xiàn)場目擊者提供了相關證詞，佐藤警官離開宴會大廳前往洗手間之后，不少人看到志摩君緊跟著跟了過去。但是他之后卻并沒有前往男性洗手間，從他離開宴會廳到佐藤警官遇襲，這一段時間完全是失蹤狀態(tài)，沒有任何人能夠為他作證?！?/br>
    “只憑這一點就斷定他是嫌疑人有些太武斷了吧？”立刻有人提出異議。

    “當然不只存在這一個疑點，”山本警部說，“根據(jù)之前的出警記錄，第二位受害人芝陽一郎警官遇害之后，最先接到報案信息趕到現(xiàn)場的也是第四機動搜查隊的志摩君這一組，因為他們當時是距離案發(fā)現(xiàn)場最近的，就在那棟小區(qū)后面的一條街道上，然而事實上那個位置已經(jīng)遠遠超出志摩組當天的巡邏范圍。我們已經(jīng)和志摩君的搭檔做過確認，在芝警官遇襲前后志摩君并不是一直都和他在一起，中途以去洗手間的名義離開過一段時間。”

    “最后就是案件的起始，第一位受害人奈良澤警官遇害的時候，我們調(diào)查了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發(fā)現(xiàn)志摩君所在小組的警車也在同一條街上出現(xiàn)過?！?/br>
    投影儀上打出了一張監(jiān)控截圖，右上角顯示著當時的時間，畫面中央機動搜查隊404小組使用的那輛活潑的綠色面包車在一眾灰黑的車流中格外顯眼。

    底下頓時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站在投影儀前的山本警部轉(zhuǎn)過身，“當然我們也不想懷疑自己的同僚，但是最開始三系諸位的調(diào)查方向就是內(nèi)部人員犯案，而在我們暫時扣押了志摩警官之后，對于他在七月二十日也就是芝警官遇害當天為什么會偏離巡邏地區(qū)來到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以及昨天夜里跟著佐藤警官離開宴會現(xiàn)場之后去了哪兒這兩個問題進行了詢問，但他本人卻并不配合地保持了沉默?！?/br>
    白鳥聽到這里終于停下了筆記意外地抬頭，老實說剛開始他聽說四系將志摩一未作為嫌疑人扣押的時候，腦子里的第一個念頭和大部分剛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沒有區(qū)別——四系想搶功勞想瘋了？

    三系對于這起連環(huán)槍擊案的調(diào)查里可以說從頭到尾都沒出現(xiàn)過志摩一未的名字，他簡直像一個被忽然拉過來擋槍的無辜路人。而因為之前的案子，白鳥和那位志摩警官也有過接觸，至少在他看來，這位刑警并不像是會犯下這樣喪心病狂的殺人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