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永三成這個時候已經(jīng)在跟前線的排爆組打電話了，“松田君，你們先撤回來，石原誠說的那六個地點(diǎn)是假的，他是被煙火師扔出來的幌子……”

    “我知道?！?/br>
    吉永驀地一怔，電話那頭的男聲冷靜沉穩(wěn)，沒有一絲意外的情緒。他聽著那頭雜亂的背景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松田陣平：“東都鐵塔下面?！?/br>
    黑發(fā)青年抬頭望著冒煙的塔頂，平靜地說，“煙火師剛剛給我打了個電話?！?/br>
    ……

    半個小時之前。

    “松田警官，好久不見了?！?/br>
    “煙火師？”

    “沒錯，你還記得我啊呵哈哈哈哈……我早就想來跟你打招呼了，我一直都對你很感興趣?！?/br>
    “我以為你感興趣的是輝月？”

    “對，但對你是另外一種。”

    “哦？為什么？”

    “為什么？你難道沒有感覺嗎？因為你是我遇到過的所有人中跟我最像的！無論是成長經(jīng)歷還是在炸彈這門藝術(shù)上的天賦……可是跟我這么相像的一個人居然去當(dāng)了警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我可沒覺得我跟你像。”

    “哦，我的形容有誤，應(yīng)該說，松田警官你簡直就像我靈魂的反面一樣?！?/br>
    “……”

    “果然，你也察覺到了吧。而且即便是反面，你也不得不承認(rèn)，我們內(nèi)心深處有些東西是一樣的，你肯定也有吧，有些時候，想要不管不顧炸掉某些東西的沖動?！?/br>
    “……”

    “你看，一個像是自己的倒影的人，難道不有趣嗎？我們甚至連喜好都是相同的，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廢話？”

    “不，我知道你非常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樣。所以你肯定明白吧，游戲還沒有結(jié)束，甚至應(yīng)該說才剛剛開始。你知道你們審訊室里的那個玩意兒是個假貨，你不是也在等著這個嗎，游戲開始的訊號?！?/br>
    “東都鐵塔，去看看吧，慶典開啟的煙火?！?/br>
    第315章 魔術(shù)師（二十七）

    “源小姐，好久不見，我想跟你玩一個游戲?！?/br>
    手機(jī)是煙火師留下的，看起來這位罪犯似乎對警方給他取的外號十分滿意。

    源輝月瞥了一眼跟過來的水無憐奈，沒時間多詢問，拿著手機(jī)站了起來給安室透讓出位置，一邊懶洋洋地和手機(jī)對面的人扯淡，“我要是不想跟你玩呢？”

    電話那頭的人一陣低笑，“那么那位松田警官就只能孤零零地上路了，當(dāng)然，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大公無私的話?！?/br>
    源輝月面上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倏地一頓。

    .

    公安辦公室。

    大山鈴：“組長，有個網(wǎng)絡(luò)平臺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直播視頻。”

    辦公室里的人迅速轉(zhuǎn)過了注意力，大山鈴將直播畫面?zhèn)鞯搅宿k公室的大屏幕上，眾人定睛看去，就見到一個被捆在椅子上的女性出現(xiàn)在畫面正中央，她的背面露出了一片衣角，背景音中還有小孩子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有個小孩被和她背對背捆在椅子的另一面。

    似乎是感覺到攝像頭開啟了，女性精神恍惚地睜開了眼睛。她看起來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進(jìn)食水了，臉色慘白，汗水濡濕的頭發(fā)油膩地貼在臉側(cè)，嘴唇干裂得起了一層白皮。

    “這就是石原誠被綁架的前妻還有孩子?！贝笊解忥w快解釋。

    視頻中渾渾噩噩的女性的視線似乎終于找到了一個落點(diǎn)，她緊緊盯著前方的某個位置，像是在辨認(rèn)什么，然后慢慢張開了嘴。

    “分析他們的背景，能夠找到位置線索嗎？”

    “看起來似乎是廢棄工廠或者爛尾樓，根據(jù)從他們背后透進(jìn)來的光線方向……”

    “愚蠢的，警察們……”

    辦公室內(nèi)的討論倏然停住，眾人的注意齊齊從背景細(xì)節(jié)轉(zhuǎn)移到中央的活人上，畫面里的女人干裂的嘴唇正慢慢開闔。

    “愚蠢的警察們，現(xiàn)在我們開始玩一個游戲……我這里有兩枚炸彈已經(jīng)被啟動，在爆炸的前一秒，會顯示出這個女人所在的位置……現(xiàn)在，來選擇吧。是犧牲哪一邊的警官，成就警視廳的聲名；還是茍且偷生，將這個女人和孩子的性命當(dāng)做祭品奉上……無論如何，我都會在慶典的禮花中，等著你們……”

    她氣若游絲地念完了一長串文字，怔怔地呆在椅子上半晌，干涸了許久的眼角終于掉下一串淚來，“……救命……我的孩子……求求了，救救我的孩子……”

    女人有氣無力的哭泣和求救像顫顫悠悠的絲線，辦公室里一片寂靜，每個人都被勒得頭皮發(fā)麻。

    吉永三成率先回過神來，第一時間想起了還在東都鐵塔的松田陣平，立馬打了個電話將這邊的情況轉(zhuǎn)告給他。

    “我知道了?！?/br>
    聲音在逼仄的空間里激起了回音，通話中的手機(jī)被放在了地上。

    昏暗的光線中，黑發(fā)青年帶著紅外線夜視儀單膝跪在地上，手里還在忙活。他聽完一長串前情提要，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電子屏，“話說回來，這一幕還真是熟悉?！?/br>
    “什么……”吉永三成猛地反應(yīng)過來，“你那邊已經(jīng)找到炸彈了？”

    “‘這位警官真是勇氣可嘉，我實(shí)在不得不贊美你這份勇氣，我會暗示你另外一場比這更大的煙火在哪里，爆炸前三秒，你會看到我的提示，先預(yù)祝你成功’?！彼唤?jīng)心地承認(rèn)，“連這一行留言都跟當(dāng)年一模一樣，煙火師那家伙是個強(qiáng)迫癥嗎？”

    “等等，視頻里的那段話說有兩個炸彈，一個在你這里，那另外一個……”

    就在這個時候，松田陣平的手機(jī)“滴”地一聲提示有新的電話進(jìn)線了，他視線移過去看了一眼，目光倏然凝住。

    “……吉永，等會兒再說，我要先接輝月的電話?！?/br>
    不等對面反應(yīng)，他在屏幕上一點(diǎn)飛快地切了線，線路剛一接通，源輝月的聲音就從電話中鉆出來。

    “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東都鐵塔的電梯里?！彼商锎沽舜鬼钤谑謾C(jī)上的指尖忽然有點(diǎn)冷，“所以說，另外一個炸彈在你那兒了？”

    源輝月沒說話，態(tài)度明顯默認(rèn)。

    他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把拆卸工具扔到了地上，“還有誰跟你在一起？”

    源輝月回頭瞥了一眼，淡淡地說，“兩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

    “誒？我也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嗎？輝月桑這樣說我可要傷心了?！?/br>
    降谷零的聲音。

    他心底倏然提起的懸空感輕飄飄落了地，松田陣平微微松口氣，長腿往前一支，靠著電梯井里的墻壁坐了下來。

    “沒有要求你出聲，請你把嘴巴閉上?！?/br>
    “嗯……輝月桑你這個行為，是叫做用完就丟嗎？”

    “還沒有用完呢?！?/br>
    “……你能夠這么理直氣壯我也是沒有想到?！?/br>
    這個情況下這兩個人居然還有心情斗嘴，松田警官不知為何居然有種時光倒流回從前的感覺。

    哦，不對，從前的零對源輝月只有兩個階段，針鋒相對和百依百順，中間都不帶過渡的，這種逗貓似的新興趣好像是大小姐失憶之后才有的。

    他低低一聲輕笑，從口袋里摸出了剛剛在底下買的煙，才抽了一支出來叼在嘴里就忽然想起打火機(jī)被源輝月搜走了，他光記得買個煙根本沒用。

    松田陣平：“……”

    失策了。

    電話那頭的人大概就是專門來克他的。

    他懶得再把煙放回去，懶洋洋地說了一聲“那就這樣吧”，剛準(zhǔn)備掛斷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一句，“等等”。

    “松田你把你那邊那個炸彈拆了吧?！痹摧x月若無其事地說。

    松田陣平拿煙的手微頓，眉心倏然皺了起來，“喂……”

    “松田陣平警官，拆除炸彈?！?/br>
    那頭的聲音忽然冷下來，像是眨眼間結(jié)冰的冰層。他幾乎能夠看到源輝月那張漂亮的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情緒的樣子，“不要阻礙我的計劃……這是命令?！?/br>
    黑發(fā)青年驀地怔了怔。

    “……你確定？”

    “確定?！?/br>
    “好?！?/br>
    電話終于掛斷了。

    密道里一時間非常安靜，水無憐奈看看還背對他們還在拆彈的波本，不知為何有點(diǎn)心驚rou跳，連忙問，“源小姐有其他計劃了？”

    源輝月慢條斯理地收起手機(jī)，“沒有啊?！?/br>
    她一愣，又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炸彈面前的人，試著開口提了一個想法，“這片密道的范圍很大，就算這個炸彈爆炸了也不一定會影響到所有地方。我們可以在這里放一個手機(jī)，打開視頻通話，然后轉(zhuǎn)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一樣能夠看到最后的提示吧？”

    “有道理，”源輝月點(diǎn)頭贊同了她的提議，然后話音一轉(zhuǎn)，“不過這個炸彈上有竊聽器，如果煙火師在那頭聽不到我們的聲音了，借此判斷出我們已經(jīng)離開，就會直接引爆炸彈吧。”

    她擱在旁邊的另一個還在通話狀態(tài)的手機(jī)里傳來一陣低笑，顯然，煙火師遠(yuǎn)程贊同了她的話。

    “你果然還是舍不得那個叫做松田陣平的男人死啊?！彼ξ卣f，看戲似的惡劣，“所以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我知道這片密道里還有很多人，以你的能力，挑一個人出來留在這里為你送死一點(diǎn)也不難吧？你準(zhǔn)備挑誰呢？我真是期待啊哈哈哈哈……”

    無數(shù)個念頭倏然從腦海中涌出來，又被飛快按下去，水無憐奈心底一緊，但還沒來得及理清出思緒，她就聽到源輝月帶了些莫名其妙的聲音，“不用啊，為什么要那么麻煩？”

    盤旋的笑聲滯住了，水無憐奈下意識回頭看去，就見她走到了波本身邊，隨意地問，“拆到哪兒了？”

    “最后一步了，”波本懶洋洋地說，“接下來呢，輝月桑準(zhǔn)備怎么辦？”

    源輝月：“這還用問嗎？拆完啊?！?/br>
    水無憐奈：“等……”

    “等等！”

    電話中一聲驚詫的大喊，將水無憐奈差點(diǎn)脫口而出的聲音壓了下去。煙火師的聲音中明顯多出愕然，游刃有余的態(tài)度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你沒聽明白我的話嗎？只有在炸彈爆炸之前才會給出提示，如果提前拆除就看不到那個女人的地址，她那邊的炸彈和你這里是同時開啟的，倒計時只剩下十分鐘，就算現(xiàn)在讓警方去找也來不及了！”

    “哦。”

    淡定地表示自己聽懂了，源輝月認(rèn)真地反問，“所以這關(guān)我什么事？”

    這個問題在電話內(nèi)外砸出一片寂靜，電話那頭兩頭的人都猝不及防地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