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名字出來的瞬間，在場幾人都沒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安室透：“竹田警部在大阪府任職是多少年前？”

    他問的是大和敢助，但是大和警官皺著眉搖了搖頭表示時間過去太久了，他也從來沒有聽其他人提起過，倒是服部靠譜地給出了回答，“二十年前，竹田警部從警校畢業(yè)之后就被分配到了大阪府的一個二線警署，二十年前調(diào)職來了長野?！?/br>
    服部少年頭頂“大阪府警察本部長是我爹”buff，底下警察的履歷其他人不好查，他一查一個準，十分值得信賴。

    安室透點點頭，“虎田?；氐酱遄邮嵌迥昵埃运麄冎虚g的確分開過很長一段時間，是后來在長野意外重逢后又重新在一起的。分開的契機應(yīng)該就是虎田桑打掉的那個孩子吧？”

    大和敢助：“……都有孩子了，他們?yōu)槭裁礇]有直接結(jié)婚？”

    服部一愣，“誒？大和警官你不知道嗎？竹田警部結(jié)過婚啊，他在大阪當警察的時候就是婚姻狀態(tài)，后來才離婚的?！?/br>
    大和敢助一怔，聲音低了幾分，“我的確不知道，從來沒有看他帶過結(jié)婚戒指，他也沒有孩子，我們都以為他一直是一個人?！?/br>
    服部平次撓著后脖頸嘆了口氣，感覺竹田警部和虎田達榮之間的故事都能湊夠一部年代劇了，可能還能騙得不少觀眾為他們之間曲折的愛情掉眼淚。如果不是這對苦命鴛鴦之后雙雙滑落犯罪深淵，一把將劇情從言情片場扭轉(zhuǎn)到了法治頻道的話。

    “虎田桑當初打胎的醫(yī)院我也拜托大瀧警官去調(diào)查了，但目前來說，那個高利貸的人提供的證詞已經(jīng)能夠證明竹田警部有可能是虎田達榮的同伙吧？”

    大和敢助點頭，“我這就向管理官匯報?！?/br>
    他話音剛落，外頭的走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個人探出頭，“大和警官你在這里啊，我找你半天了?！?/br>
    不等大和敢助開口，他就露出一副不好意思表情地繼續(xù)，“我有事要出去，能把你的車借我用一下嗎？”

    “……”看著這位忽然冒出來的同僚，大和敢助無言地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腿，“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有車？”

    秋山：“?。课矣浀蒙狡榫僬夷憬柽^車??？”

    “那是他自己的，不是找我借的。”沒工夫繼續(xù)和他掰扯，大和敢助直接擠開他帶頭往管理官的辦公室方向走，“你有正事的話直接用隊里的警車?！?/br>
    “額，可是警車被竹田警部開走了啊?！?/br>
    大和敢助腳步一停，猛地回頭，“什么時候？”

    “今天早晨，虎田家的由衣桑來接虎田繁次的時候，竹田警部說他也要去村里一趟，順路送他們。”

    “立刻給他打電話。”

    扔下這句話，大和敢助立即加快了腳步。被留在原地的秋山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雖然滿臉莫名其妙但還是依言拿出了手機，跟源輝月幾人打過招呼之后跟了上去。

    “等等大和警官，給竹田警部打電話說什么啊，你有事要找他？等等我啊……”

    小警察懵逼的聲音落在長長的走廊里，服部平次這才收回愕然之色回頭看向自己身邊的人。

    “竹田警部這是，潛逃了？不應(yīng)該吧，又沒有證據(jù)？”

    “就算大阪那邊有人能夠證明竹田警部曾經(jīng)和虎田桑熟識，也的確無法說明他和這一系列案件有關(guān)?！卑彩彝改鴥蓚€警察一前一后離開的背影，“不過……”

    “不過？”

    “只是一個猜測，還沒有證據(jù)，我就不亂說了?！?/br>
    他一笑，在服部迷惑的目光中輕描淡寫轉(zhuǎn)移了話題，“說起來我剛剛就想問了，服部君，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當然不是，我是跟柯南一……”

    服部隨口回答，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扭頭懵逼。

    他就說從剛才開始就感覺好像少了些什么！

    工藤呢？那么大一個工藤呢？！

    服部：“……在車上的時候他明明還在？”

    源輝月：“那他現(xiàn)在大概也在車上?！?/br>
    另外兩人齊齊回頭，看著她神情無言地舉起了自己的手機，手機屏幕上是一個雷達定位，代表柯南小朋友的光點正在以時速60公里的速度飛快遠離松本城。

    .

    幾乎是同一時間，某輛正以時速六十公里遠離松本城的警車內(nèi)響起了一串刺耳的鈴聲。

    正在開車的竹田警部低頭看了一眼，伸手過去將電話按斷了。

    坐在副駕駛上的虎田由衣將視線移了過去，“竹田警部不接電話嗎，好像是署里打來的。”

    “開車的時候不能打電話?！?/br>
    竹田警部嚴肅而端正地回答，“有什么重要事情他們會給我發(fā)郵件解釋的，稍后我再回過去也一樣?！?/br>
    “這樣啊，”虎田由衣點頭，然后若無其事道，“我還以為竹田警部是害怕在接電話過程中暴露了什么，引起我們的警惕呢?！?/br>
    她清淡的嗓音落在空間狹小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清晰，竹田握著方向盤的手倏地一滯。

    正在后頭打瞌睡的虎田繁次驀地驚醒，下意識抬頭，茫然地看看她，又看了看駕駛座上的人。

    第455章 風(fēng)林火山（三十一）

    從虎田家的虎田義郎第一個出事起，虎田繁次就隔三差五被人往松本警署拎，就差住在拘留室和審訊室了。

    犯罪嫌疑人的待遇當然不會很好，他這段時間吃沒吃好睡也睡不好，活脫脫瘦了三四斤。從松本城剛出城的一段路還算平整，竹田警部作為一個駕齡幾十年的老司機開車也非常穩(wěn)當，虎田繁次坐在后座，雖然剛剛得知了父親死亡的噩耗，但身體狀況并不以他的情緒為轉(zhuǎn)移，在車上坐了不到十分鐘就快要睡著了。

    就在意識徹底墜入夢鄉(xiāng)的前一刻，他猝不及防聽到了虎田由衣這句話。

    虎田繁次條件反射地重新坐正了，睜大了眼睛看看她，又看看駕駛座上的竹田警部。男人依舊雙手握著方向盤開著車，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一半側(cè)臉，情緒不明。

    虎田由衣好像也沒有在乎其他人的反應(yīng)，還在不緊不慢地繼續(xù)，“我嫁入虎田家六年，有些事可能我公公沒察覺，但同是女人，在某些問題上我比他敏感多了。我來到虎田家的第二年就發(fā)現(xiàn)了，婆婆可能有一個地下的情人，那個人就是你吧，竹田警部。”

    眼睛登時又睜大了一圈，虎田繁次徹底清醒了。

    “我婆婆已經(jīng)五十八歲了，雖然她的身體一直很硬朗，但是要在地上挖半人高的坑把康司埋進去，再把他上半身的部分堆成小山的形狀，光憑她一個人是沒辦法做到的?！彼卤频芈犞┳佑闷届o的語氣斷定，“你那天恰好也去了村子，你不是去查案，你是去幫她殺人的?！?/br>
    “然后在作為警察對康司的死亡進行調(diào)查時，你遇到了從甲斐巡警死亡現(xiàn)場趕過去的敢助，以防萬一，你刻意詢問了和敢助一起行動的秋山，然后得知了他找到了子彈那個重要證物的消息?！?/br>
    前方的道路出現(xiàn)了岔道，竹田警部平靜地一打方向盤換了道，另一手伸出來將自己的手機關(guān)了機。

    “凌華藏起子彈這件事應(yīng)該出乎了你的意料，但你立即采取了行動，利用自己警察的身份介入了對甲斐案的調(diào)查，主動把我家的人全抓進了警局，是怕敢助獨自繼續(xù)查下去會發(fā)現(xiàn)什么。”

    “而之后我婆婆他們原本應(yīng)該被關(guān)滿四十八小時，你卻提前把他們放走了，是在給她逃跑的機會，我就是從這里開始懷疑你的?！?/br>
    虎田由衣終于回頭看向駕駛座，“你利用我婆婆的感情讓她替你承擔下了所有懷疑，甚至用她的身份繼續(xù)指揮了后來的事情。我收到的那條約我出去的郵件其實是你發(fā)的吧，我有一個問題，我婆婆，虎田達榮她還活著嗎？”

    半晌，駕駛座上的人終于輕輕勾了一下唇，窗外的樹影從他臉上掠過，這位現(xiàn)任刑警露出的笑容驀地顯得格外陰鷙。

    “死了，”他輕飄飄地說，“要藏起一個大活人太麻煩了，所以在接到她的第一天，我就把她殺了?！?/br>
    .

    松本警署。

    秋山拖著匆忙的步伐跟著大步走向會議室的黑田管理官，“給竹田警部的電話被他按斷了，我再打過去就直接關(guān)機?！?/br>
    黑田兵衛(wèi)拉開會議室的門，“虎田呢？他不是把虎田由衣也帶上車了嗎，定位她的手機。”

    “是?！?/br>
    秋山趕忙跑著去通知技術(shù)部了，竹田組的另外兩人才匆匆趕來，正好在門口和他擦肩而過。

    看著會議室里兵荒馬亂的場景，山枝有些迷茫，“管理官，出什么事了？”

    黑田兵衛(wèi)豁然轉(zhuǎn)身，他看著這兩個竹田繁的得力部下，目光一時間銳利如刀，意有所指地反問，“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們不知道嗎？”

    山枝先是愣了愣，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色不自覺地一變。

    會議室的另外一角，沒摻和警察們的忙活，服部平次雙手抱臂站在源輝月旁邊，眉頭緊鎖。

    “這說不通啊，竹田警部有什么理由要逃跑，到目前為止警方也沒有掌握他就是那個同伙的切實證據(jù)，他現(xiàn)在跑了不是自己把嫌疑坐實了？”

    安室透：“不，有證據(jù)，而且那個證據(jù)他還無法毀掉?！?/br>
    服部下意識抬頭看向他。

    金發(fā)青年的視線落在滿屋子形色匆匆的警察上，“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昨天晚上竹田桑把我引過去很正常，但他為什么要連虎田直信也一起殺了，就為了嫁禍我嗎？這個理由未免有點立不住腳?！?/br>
    源輝月正掛著耳機走神，聽到他的話，注意力下意識回來了一瞬，掃了一眼他的左手。

    青年的手腕被雪白的衣袖裹得嚴嚴實實，那道燙傷的確不算嚴重，但她的視線還是在那個位置停了一下。

    服部還在旁邊疑惑，“話說回來這一點的確很奇怪?！?/br>
    “所以我后來換了個角度想了想，虎田直信的死對誰的利益最大？”

    “哈？他死了誰能得到什么收……”

    服部的話卡住了，好半晌，“……虎田繁次。”

    一家之主死亡，受益最大的當然是能夠立刻接受他全部家當和資源的兒子。正常而言遇到這種情況，警方也的確會第一時間懷疑受害人的子女，只不過這一次的事件背景太過曲折，誰都沒能立即往這么正常的思路上想。

    “可是他為什么要幫虎田繁次？”

    “之前大和警官說過竹田桑和他的妻子沒有孩子吧，也就是說當初虎田桑懷著的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你還記得她找龍尾先生借錢打胎是什么時候嗎？”

    服部立即算了算，“龍尾伯父說那是他大學(xué)畢業(yè)沒幾年，也就是三十四年前左右？”

    安室透平靜地說，“我記得那位虎田繁次君正好三十三歲？”

    關(guān)西名偵探倏然怔住。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上來了一個電話，來電顯示大瀧警官。

    “平次，我找到當初那個醫(yī)院了。”大瀧警官的消息來得恰到好處，巧合地像是算好的。他站在醫(yī)院前看著自己的警察手冊，“三十三年前，的確有個叫做織田達榮的孕婦在醫(yī)院就診，只不過她不是去打胎，她把那個孩子生下來了。”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意外發(fā)現(xiàn)，你跟我說過她現(xiàn)在姓虎田對吧。在她生產(chǎn)的當天，那家醫(yī)院正巧也接待了一個姓氏是虎田的孕婦，她是本地人，但是她的丈夫來自長野?！?/br>
    .

    “其實我覺得公公這些年也不是沒有懷疑過?！?/br>
    安靜的車廂里，虎田由衣還在淡淡地繼續(xù)，“明明繁次才是他的親生兒子，但是他卻似乎一直更加喜歡過繼來的我丈夫。繁次的確也和他不太像，不只是相貌，性格也不像?！?/br>
    后座的虎田繁次已經(jīng)麻木了，他剛剛忽然接收了太多震撼性信息，本就不靈光的中央處理器嚴重過載，腦子里甚至思考起了“他是誰，他在哪兒，他們在干什么”這些終極哲學(xué)問題。

    “我找到了繁次的出生證明，發(fā)現(xiàn)他出生的那家醫(yī)院正好在我婆婆也生活過的大阪。我以前因為某個案子到大阪出過差，聯(lián)系那時候認識的同僚幫忙調(diào)查了一下，然后就發(fā)現(xiàn)我婆婆也在那家醫(yī)院生過一個孩子，跟繁次的生日是同一天?！?/br>
    “雖然沒辦法繼續(xù)調(diào)查清楚當年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我差不多也能猜到。我婆婆認出陪待產(chǎn)的妻子一起去醫(yī)院的公公之后，因為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夠過上富裕的生活，偷偷把自己的孩子和虎田家的兒子調(diào)換了。她后來回村之后，之所以到虎田家做女傭，也是因為希望能近距離看看自己的孩子吧。所以繁次——”

    虎田繁次滿臉空白地抬頭。

    “不用擔心，竹田警部是你血緣上的父親，他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不會傷害你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