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輝月語氣有些微妙，“如果是你自己的策劃那當(dāng)我沒說，如果是其他人告訴你的……到目前為止，加上六年前的甲斐巡警，也只死了五個人，風(fēng)林火山陰都有了，雷在哪里？”

    電話那頭，虎田由衣看著身邊的人眉心皺了一下。

    “雷就是那戶人家，八年前那里發(fā)生過一場爆炸?！?/br>
    “誒？那個人是這樣告訴你的嗎，但據(jù)我所知那次爆炸事件里好像沒有人死去吧?！笔謾C(jī)中傳出的聲音語帶好奇，“對你們這樣的人來說，沒死人的事故，也算kpi嗎？”

    “……”竹田繁不知為何沉默了。

    在這種微妙且異樣的沉默中，對話的主導(dǎo)權(quán)不知不覺發(fā)生了偏移。

    “竹田警部，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件事？”源輝月不緊不慢地問，“目前牽涉進(jìn)這件事里的所有重要人物，是不是只剩下你沒死了？”

    “！”

    “一個故事想要完美結(jié)尾，就應(yīng)該獻(xiàn)上所有的角色為之殉葬，留一個人活著算什么?！?/br>
    “如果有人活到了最后，那也不是因為幸運(yùn)，而是作者留下的最后一個戲法，在你認(rèn)為即將得償所愿的時候，再告訴你這只是命運(yùn)開的一個玩笑。”

    她以探討的語氣問，“竹田警部，你說‘雷’會在哪兒？會不會就在你的車上？”

    車廂里的沉默倏然轉(zhuǎn)為死寂，汽車猛地一個趔趄，是竹田下意識踩了一腳剎車。

    “嗯？怎么不說話了？我只是隨口一提，竹田警部不要多想。畢竟，如果真有炸彈，我怎么也應(yīng)該等柯南下車再提這件事，對吧？”

    其他人還沒來得及松口氣。

    “哦，我忘了，竹田警部剛剛跟我說的是要等我離開長野再把柯南放下，那我的確還是應(yīng)該早點(diǎn)說?！?/br>
    “……”

    后座的柯南默默透過車座間的縫隙，看著前面人握著方向盤的手背暴起了一根青筋，“你……”

    電話里傳來一聲輕笑，特別優(yōu)雅，非常動聽，“先不要生氣，要不然還是先聽我把話說完？”

    然后她壓根不給人選擇的機(jī)會，“說起來竹田警部知道外頭的新聞了嗎？你現(xiàn)在在網(wǎng)絡(luò)上可是個名人了。我大概猜測你會認(rèn)為這是你身邊的虎田桑做的，但老實(shí)說以我對她的了解，她畢竟曾經(jīng)當(dāng)過長野縣的警察，這種新聞曝光出去會毀掉長野縣警和市民之間的信任，以她的人品，就算想報仇也不會輕易做這樣的事?！?/br>
    “所以問題來了，除了她還有誰呢？竹田警部，我沒猜錯的話，jw除了勝山傳心，在長野這里不止一個學(xué)生吧？你和龍尾凌華，還有人嗎？”

    不知道是不是把她之前那段分析聽進(jìn)去了，微微沉默片刻后，竹田回答了她的問題，“還有一個小朋友，但是幾年前就死了?！?/br>
    “你干的？”

    后視鏡中的竹田再次咧開了那種類似于鱷魚的笑容，“沒錯。”

    “所以呢，除了你們還有嗎？”

    男人皺起眉，“你什么意思？”

    源輝月慢悠悠笑了。

    “我和煙火師還有單挑都打過交道，雖然這話有點(diǎn)不太動聽，但是老實(shí)說，竹田警部，和他們比起來，你們差遠(yuǎn)了，大概就是完成品和未完成品的差別吧?！?/br>
    她的聲音甚至是優(yōu)雅溫柔的，但這溫柔中卻透出一股別樣的冰冷，“再加上，你們沒有各自的代號，也沒有真正見過john walker吧？但煙火師和單挑可是都見過他的。我能不能做出這樣的猜測，其實(shí)在john walker那里，你們都還不能正式算作他的學(xué)生?！?/br>
    柯南看著前頭人握方向盤的手猛然收緊。

    “所以另外一個問題來了，john walker又不是慈善專家，他收那么多不合格的學(xué)生做什么呢，玩游戲嗎？”

    “話說回來，竹田警部，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從隔壁國家傳過來的挺有意思的小游戲，叫做養(yǎng)蠱？”

    第458章 風(fēng)林火山（三十四）

    蠱這種東西傳說出自華國苗疆，最具普遍性的說法就是將各種各樣的毒蟲放進(jìn)甕子里讓他們彼此廝殺吞噬，最后活下來的那一條就是蠱王。

    光看描述就血腥兇殘，柯南聽著他姐把這么兇殘的玩意兒說成“小游戲”，有點(diǎn)木。

    當(dāng)源輝月跟某些倒霉的犯罪分子開啟談心模式時，大部分時候就宛如傳說中的大反派，手握劇本的犯罪導(dǎo)師，語氣比平時教育他還慈祥。

    就好像面前的全是群功課不及格要打回去重修的蠢學(xué)生，就連煙火師和單挑在她這里可能也就最多五十分，還是一百二十分制的五十分，和及格距離遙遠(yuǎn)。

    他其實(shí)是不太希望看到源輝月經(jīng)常給那些精神病打分的，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座深淵，變態(tài)心底的深淵格外扭曲，底下又不是什么好景色，他更希望她看到的都是值得欣賞的風(fēng)景。

    但他倒是想通過正常途徑把案件解決，卻奈何不了竹田警部自己主動往上送??？

    “龍尾凌華還有你口中已經(jīng)死亡的另外一個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他們已經(jīng)死在了你的手里。但把你潛逃的消息透露給媒體的那個人，你同樣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吧？”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你們到底誰是螳螂誰是黃雀？那個人和竹田警部你之間能夠決出最后的勝利者嗎？還是說除了你們兩人之外，暗地里甚至還有人在悄悄關(guān)注你們？”

    偌大的長野縣在她的話語中展開了一片黑暗叢林，甚至連旁聽的人都忍不住順?biāo)脑捦孪肓艘凰?，然后被正午的陽光照得渾身發(fā)寒。

    拿著槍的人就是獵手嗎？還是同時也是別人的獵物？

    這場無聲的戰(zhàn)爭中，圍觀者饒有興致地輕笑，“我現(xiàn)在倒是真的有點(diǎn)期待了，‘雷’會在哪里，你說呢，竹田警部？”

    車廂內(nèi)半晌無聲，汽車還在機(jī)械性往前行駛，樹林的入口已經(jīng)逐漸逼近眼前。

    透過車座之間的縫隙，柯南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駕駛座上僵住的人，另一手緩緩摸上了腕上的手表。

    源輝月：“你是不是很疑惑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這些？”

    竹田嗓音干啞，似乎還未回過神，“……為什么？”

    電話里傳來一聲輕飄飄的笑，“當(dāng)然是因為我在轉(zhuǎn)移你的注意力兼拖延時間啊?！?/br>
    延遲反應(yīng)了半秒，竹田的眼瞳猛地一縮。

    與此同時前方樹林的陰影里，一輛黑色汽車像是忽然從影子中躥出來的獵豹，猛地斜殺出來。

    竹田條件反射地一打方向盤，余光看到其他幾個方向各有警車沖了出來。這片林子的入口視野過于狹窄，對方似乎是早就埋伏在這里了，但他方才一不小心聽源輝月說話聽入了神，居然沒能提前發(fā)現(xiàn)。

    可是他們怎么會提前猜到他會走這條路？

    時間緊急他來不及細(xì)想，正要一腳踩下油門趁著包圍圈還沒成形沖出去，旁邊忽然撲過來一個影子，用力搶過了他的方向盤。

    后座的柯南麻醉手表都舉起來了，視野忽然被另一個人擋住，下意識停下，“虎田jiejie？等等……”

    汽車一個甩頭，登時偏離的既定的方向，與此同時“嘭”地一聲毫不猶豫的槍響，車廂里彌漫起了硝煙的氣息。

    撲向駕駛座的人身體剎那僵住，被用力甩回了另一側(cè)的車門上。

    “！”

    柯南驚愕抬頭，后視鏡倒映出的半張臉猶如惡鬼。竹田搶回方向盤后，立即催緊油門，汽車眼看著就要從包圍的縫隙中沖出去，前風(fēng)窗的視野里忽然闖進(jìn)來一道黑漆漆的影子。

    汽車躲閃不及，猛地撞了上去。

    小偵探幾乎立即被慣性甩在了椅背上，這一番變故兔起鶻落，身下的汽車滑行了短暫的距離后終于被逼停，長鳴的警笛宛如遲來的颶風(fēng)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包圍了起來。

    “虎田桑！”

    抓著安全帶，柯南甩了甩大腦的暈眩緊張地抬頭準(zhǔn)備查看副駕駛座上的人的情況，忽然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一絲異常。

    他沒有聞到血腥味。

    與此同時，周圍的警車上已經(jīng)紛紛有警察下了車飛快趕來，打頭的就是大和警官。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槍聲，男人的表情兇狠得焦躁得像受了傷的兇獸。

    柯南的目光一掃，只來得及收集到這些簡短的信息，前頭已經(jīng)有一只大手穿過縫隙沖著他抓過來——眼看著開車逃跑無望，竹田警部打算直接挾持人質(zhì)了。

    轉(zhuǎn)過身的男人脖頸完全暴露在了他面前，這個距離已經(jīng)足夠他射出麻醉針了。但是掃過他身旁的位置，小偵探頓了頓沒有動。

    就在他快要被男人指尖夠到的剎那，另外一只手忽然從后面伸了過來，一把按住了竹田的肩膀，猛地將他往前壓在了兩個座椅的縫隙間。

    竹田繁只感覺到一股巨力從身后侵襲而來，但車內(nèi)狹窄的空間限制了他的反應(yīng)。他一頭撞上了車座的椅背，短暫眩暈之后，右手已經(jīng)被人扣在了背后，有冰冷的觸感帶著金屬的碰撞聲落了下來，像一片壓在他手上的雪花，他遲了半秒才猛然意識到，那是手銬。

    “你……”

    “竹田警部，”以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擒拿姿勢將他按在座椅間的虎田由衣帶著冷汗開口，腰腹間的疼痛還沒過去，讓她的聲音還有些抖，“當(dāng)了這么多年警察，轉(zhuǎn)職成罪犯之后反而懈怠了嗎，槍里的子彈被人換過了都不知道？”

    “！”

    竹田繁僵在了原地，一個畫面剎那間從他腦海中閃過。

    【“竹田警部，那兩顆子彈準(zhǔn)頭不錯。”搖曳的火光中，金發(fā)青年把他的槍遞過來，笑得若無其事，“希望下一槍能夠一樣準(zhǔn)。”】

    他眼球中頓時充滿了猩紅的血絲，霍然抬頭。透過玻璃車窗，他之前的下屬大和敢助正兇神惡煞地?fù)溥^來，而在青年警察身后，那輛剛剛裝了他們的黑色汽車車門打開，安室透正從另外一側(cè)繞了半個圈走出來。

    他一只手里還拿著手機(jī)和某個人打著電話，察覺到他視線后云淡風(fēng)輕地略過來一道目光，又平靜地移走了。

    .

    源輝月：“你又撞壞了我一輛車？”

    “誒？為什么是‘又’？”

    “……總感覺你以前也有過類似的行為？”

    “……”安室透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輛被包圍的汽車，望著竹田繁面色難看地被一擁而上的警察們七手八腳拖出來押走，口里還在給大小姐賠禮道歉，“輝月桑，你不能憑感覺冤枉人吧？”

    “那你自己說有過嗎？”

    “……”

    “上次說要你洗的那輛車你都還沒洗呢！”

    “嗯……”他看著從后座跳下車的小偵探，“我把柯南君安全帶回來了算將功補(bǔ)過嗎？”

    提起這個，大小姐正要漲起的氣焰終于消停了一會兒，給正事稍微讓了路，“他沒事吧，情況怎么樣？”

    “看起來毫發(fā)無損，竹田繁也被成功逮捕了，至于虎田?！?/br>
    安室透看著虎田由衣面色有些蒼白地扶著車門下車，旁邊的大和敢助把拐杖甩了手忙腳亂去攙她，又被身旁人連忙把拐杖撿了回來。

    “可能受了點(diǎn)輕傷，畢竟這么近的距離，就算是空包彈也不可能毫發(fā)無損，不過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源輝月：“我知道了……你們追著竹田到了某片林子外面？”

    “嗯，輝月桑還有什么吩咐？”

    “反正人都到那里了，順便把周圍搜一下吧?！?/br>
    安室透挑眉，回頭看去。大片的白樺林沙沙作響，像一列列沉默的衛(wèi)兵，在風(fēng)中溫和低吟。

    他聞弦歌知雅意，“你覺得john walker的那個舊居可能在這附近？”

    “他的那些學(xué)生都把他當(dāng)神明，下意識都覺得跟他有關(guān)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一遇到事情就下意識往那里藏?！痹摧x月像是在形容什么刻板行為的動物，“龍尾凌華是這樣，竹田繁大概也差不多。正好你們那里現(xiàn)在人多，順便找找看吧。”

    那頭的人一笑，“好。”

    背景音里遠(yuǎn)遠(yuǎn)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們那頭的事情還沒完，源輝月沒再多做打擾，掛斷了電話。

    她腳下這才傳來一個思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