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巡叮囑幾句別太過大搖大擺帶著警隊(duì)撤離。邢興生離開前若有所思看了顧意弦?guī)酌?，顧檠離他近，察覺到后蹙起眉，龍楚邢家能坐穩(wěn)四方王座實(shí)力不容小覷，江梟肄這人必定不會放棄爭奪，若戰(zhàn)火牽扯到她，情況會變得非常不妙。他略加思索，早上初具雛形的計劃在腦中鋪開。

    “顧二，”顧檠將煙絲塞進(jìn)煙斗，“你先回華森?！?/br>
    顧沭欲言又止，按他的肩，帶著一眾顧家護(hù)衛(wèi)退出江家地盤。

    江梟肄見狀讓江家姐弟和蒲甘回gallop，一擺手，江達(dá)組織人員散開。

    現(xiàn)場只剩下六人，他靠向椅背，“弦弦也餓了，不如邊吃飯邊聊?！?/br>
    顧檠說好，“粵菜吧?！?/br>
    “還是川菜。”

    “太辣，中午小弦吃了傷胃。”

    “粵菜清淡，弦弦不喜歡?！?/br>
    “西餐吧?！?/br>
    江梟肄的嘴角掛起若有似無的笑意，“我們早上吃過了?！?/br>
    顧檠將扶手捏得咯吱響，“早上吃過中午不吃是什么道理？”

    “好馬不吃回頭草?！?/br>
    “前面也不一定是好草?！?/br>
    “但后方一定不是。”

    “江先生，你這是謬論?！?/br>
    “顧先生的愚見也挺多。”

    自家老板你一言我一語，裴瑞與顧伸面面相覷。

    上次兩人互毆的場景記憶猶新，聽到兩人對話，顧意弦滿頭黑線完全不想回頭，但不制止下午都吃不上飯。

    “去泉河酒店，我下午要泡溫泉?！苯裉旎顒恿私罟?，正好放松放松。

    兩人異口同聲說好。

    葛柔清清楚楚看到顧意弦翻了個碩大的白眼，“......”

    出縱橫，江梟肄與顧檠又因坐誰的車開啟長達(dá)三分鐘的唇槍舌戰(zhàn)，從越野到商務(wù)車的外觀扯到性能，顧意弦聽得頭疼，拉著葛柔轉(zhuǎn)身上了vst980。

    泉河酒店在南楚的青彭山，那是一座雪山，途中陰云上來，過得櫪木，小雪花斜飄不止。沿著蜿蜒道路，險峻的山麓逼臨湖面，相連的青彭山余脈，往右綿延的山巒，全部白雪皚皚。

    車駛?cè)氲叵峦＼噲觯櫼庀夷_還沒落地，江梟肄與顧檠站立于面前，她忍無可忍，“你們能不能離我遠(yuǎn)點(diǎn)？”

    江梟肄的墨綠瞳孔幽怨得像鬼火，顧檠抿緊唇面色蒼白。

    她一概無視繞過兩人前往電梯，在侍應(yīng)帶路下，三人的助理在隔壁用餐，他們進(jìn)入和式風(fēng)格的私密包廂。

    寬大陽臺一扇落地窗，能看到湛藍(lán)湖面。

    四人榻榻米，座位間距近，江梟肄決不讓步，薄鏡片下的眼神暗含警告。

    顧意弦覺得幼稚，腰被掐了把，她無奈靠窗落座，目光轉(zhuǎn)向窗外，不大的雪掠過玻璃。

    氣氛怪異。

    顧檠坐在顧意弦對面，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小弦，昨日你說的話我回去思考過，今日看到江梟肄這么護(hù)你，我也想明白了些，你若真的想留在江梟肄身邊，我也不能強(qiáng)行把你們拆散?！彼谎蹧]看江梟肄，繼續(xù)輕緩道：“你說的對，我們始終是親人，我不能成為愛人，作為哥哥也理應(yīng)保護(hù)meimei。”

    顧意弦驚訝到唇微張。

    他這么快就想通了？還稱自己為哥哥？

    江梟肄將視線從她身上拉回來，冷冰冰地審視著顧檠。

    “江先生的野心很大，但也要考慮到身邊人的安全，龍楚不是飛牧，沒那么輕易撼動根基，”顧檠的語氣友善溫和，“為避免殃及小弦，我愿意參與你的計劃。”

    “?。俊鳖櫼庀艺鏇]搞懂顧檠的腦回路。

    “不用驚訝，哥哥永遠(yuǎn)會站在你這邊?！?/br>
    “......”她心里覺得怪，具體不對勁的地方說不出來。

    江梟肄洞悉一切，沒品的雜碎想玩以退為進(jìn)那一套。

    他摟住顧意弦的肩，陰惻惻睨著顧檠，皮笑rou不笑地問：“顧先生這是想成全我們的意思？”

    顧檠掃了眼兩人接觸的地方，手在桌下捏成拳，這死賤男。

    他微笑回應(yīng)：“當(dāng)然，我尊重小弦的選擇，當(dāng)一位好哥哥?！?/br>
    顧意弦：“......”

    第055章

    包廂氛圍陷入詭異之際, 身著和服的女將敲鈴入內(nèi)，跪在地上布施前菜，甜蝦搭配螺旋狀蘿卜佐以紫蘇點(diǎn)綴。

    泉河酒店的吃食是南楚有名的懷石料理, 盤中餐貴精不貴多。

    江梟肄與顧檠面前餐盤里的食物一點(diǎn)也沒動。

    顧意弦吃了幾口, 思緒慢慢理順, 她冷靜而坦然地說：“既然已經(jīng)到這地步，我就把話說開了?！?/br>
    “顧檠, 你說以后只當(dāng)我哥哥沒問題, 我接受, 但若你想利用我做別的事，我勸你打消這個注意。”

    顧檠面色一僵, 江梟肄笑著將自己碗里的甜蝦夾到顧意弦碗里。

    “若沒有, 我得提醒你, 我與江梟肄只是暫時在一起, 沒必要為我去做這些事情?！?/br>
    江梟肄的笑容猝不及防凝結(jié), 筷子一扔，死死扣住顧意弦的腕。

    他線條深刻的臉龐緊繃，從齒縫擠出粘滯困難的音節(jié)，“什么叫, 暫時，在一起？”

    顧意弦不否認(rèn)與江梟肄的雙箭頭。

    但經(jīng)過對顧檠的感情, 她開始意識到“愛”這個字眼，一共十畫，寫起來很容易, ai, 嘴巴一張，念起來容易, 接吻很容易，擁抱很容易，所以太容易陷入期望，維系，恐懼失去，太容易變化。

    難道短短時間讓她相信一生？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呀，有什么問題嗎？”

    顧意弦笑著問。

    雪白的臉，紅艷艷的唇，烏黑眼珠嵌在尖窄勾翹的眼眶，稍起一個弧度便顯得風(fēng)情。

    多么美麗的一張臉。

    上一秒柔情似水，下一秒翻臉不認(rèn)人。

    江梟肄想把顧意弦的衣服全部撕剝開，看看她的皮rou心臟究竟是不是鐵做的，不然為什么只有捂住時才會變熱發(fā)燙。

    他的手背繃起青筋，質(zhì)問的話被喉結(jié)卡住，一句說不出來。

    顧檠眼皮半耷，眼底浮現(xiàn)笑意。

    他早就料到江梟肄理解不了親情，理解不了什么叫十六年的陪伴，顧意弦再怎么心狠，始終會念及心軟，他就是要利用這一點(diǎn)讓江梟肄誤會，誤會到問出愚蠢的問題——什么叫暫時？

    暫時代表，當(dāng)下她接受，她在考慮以后，她真的愛上江梟肄了。

    思及至此，笑意漸漸變得苦澀。

    他整理好表情抬頭，看到顧意弦腕間的手指越收越緊，呵斥道：“松手！弄疼她了！”

    手指神經(jīng)性顫動，江梟肄卸去力道。

    “抱歉。”語速與他側(cè)頭的動作一樣迅速。

    “沒事。”

    顧意弦活動手腕，因過分?jǐn)D壓停止的血液重新流動，她不看他，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說：“當(dāng)然，哥哥若自愿想對付龍楚，我不會阻撓你?！?/br>
    顧檠痛恨哥哥的稱呼，卻不得不撿起來。

    小弦，我的小弦，以男人的身份靠近不了，那就以哥哥的身份將你搶回來。

    現(xiàn)在只需要克制，克制愛你，克制想上你。

    他眉目清雋，溫柔地說：“哥哥當(dāng)然自愿?！?/br>
    不像現(xiàn)在的他。顧意弦沒忘記前幾日顧檠的神經(jīng)質(zhì)，但結(jié)果喜聞樂見。

    余光在碗里的甜蝦停幾秒，輕聲問：“四哥，你呢？”她知道他懂言外之意——你愿意放棄角逐顧家只對付龍楚嗎？

    江梟肄的瞳孔小幅度顫動，輪廓挺拓的側(cè)面并無表情。

    明明之前選擇與他站在一邊，信誓旦旦要幫他走三步，現(xiàn)在又與顧檠這沒品的雜碎和平共處。

    那么難忘嗎？那么喜歡嗎？

    他不確定了。他第一次覺得不公平，晚來的人永遠(yuǎn)爭不過時間。他們短暫的相處怎么比得過多年？顧意弦接近、委屈自己、真情實(shí)感為另一個人，如果沒有精心設(shè)計讓她步步掉進(jìn)圈套，水族館的第一次吻后他們就結(jié)束了。游戲、扮演、杜撰、謊言是他們之間的真相。即使他吐露真心，她從未回應(yīng)，沒有我想你，沒有我喜歡你，只有被情谷欠催動的吻，主動唯有醉酒的一次。

    江梟肄知道顧意弦只在乎自己，無所謂，只要在未婚夫，丈夫的位置坐著，他又恰巧活到百歲，往后七十五年他們可以慢慢耗，她愛玩游戲，他陪她演一輩子有何妨。

    可她現(xiàn)在讓他做抉擇，放棄，究竟為顧家還是那雜碎？

    什么都可以，顧檠不行。

    數(shù)十秒的光景，誰都沒開口。

    顧意弦攥住手心。

    他一語不發(fā)的狀態(tài)便是答案，她提醒自己以公正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

    江梟肄已經(jīng)夠?qū)捜?，不計較蓄謀接近，不在乎被利用，野心抱負(fù)是他的迷人之處，她不能干預(yù)，不能逼迫他為她放棄，不然就太自私了。但仍希望兩人在一起時非對立狀態(tài)，她希望他們之間純粹。

    “我希望你暫時能與哥哥一起對付龍楚?！彼艘徊秸f。

    江梟肄迎向顧意弦的目光，“若我拒絕，你會怎樣?！?/br>
    他沒表情時，那張如石膏雕像的臉是一種沒有生機(jī)的俊美，不近人情的冷漠。

    心臟幾不可見地抽搐，每抽一下，酸軟從某個位置往外鉆，一直鉆到鼻腔，眼眶。

    這是想哭的預(yù)兆，顧意弦垂睫捧起骨瓷杯，冰鎮(zhèn)涼水入喉，再抬眼已是平靜，“這是你的自由?！?/br>
    顧意弦滿不在乎的表情刺痛江梟肄所有神經(jīng)。

    忍耐，忍下去，像過去許多年一樣，因?yàn)闆]有能力改變掌握不了主動權(quán)選擇蟄伏，忍著看到母親被人亂搞，忍著被人指鼻辱罵，忍著在渝水養(yǎng)精蓄銳臥薪嘗膽改變肆這個沒有意義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