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爭鋒2（精修）

    暮春晚風(fēng)微熱, 在僵持的三人間徘徊游走，吹動簾幕與鬢發(fā)，酥癢地拂過臉龐, 心底也跟著焦躁起來。

    林知雀不敢吱聲，埋頭尋找地縫, 認(rèn)真地思考哪條能鉆進去。

    “鶯鶯”是她的小名，除了親近之?人?，甚少?會有人?知道。

    當(dāng)初正是仗著這點，用作隱瞞身份，隨口告訴裴言淵了。

    平日里他喊習(xí)慣了，不知今日是有意還?是無心, 竟當(dāng)著侯爺?shù)?面喚她。

    要命的?是，她未曾把小名告訴侯爺，方才?也來不及阻攔裴言淵。

    正?經(jīng)?的?未婚夫不知她閨名, 其親弟卻一清二楚, 喊得非常順口, 這是什么道理？

    任憑是誰，恐怕都會心生懷疑, 覺得其中必有貓膩。

    林知雀心里捏把汗，側(cè)眸偷瞄侯爺?shù)?臉色, 生怕他深入追究，一切瞞不住，好不容易求來的?婚約作廢。

    空氣?寂靜沉悶，侯爺問完許久, 皆是無人?說話。

    她心尖都在發(fā)顫, 仿佛被人?拿捏命運，走在刀尖般煎熬, 索性咬咬牙狠下心，蒙混道：

    “侯、侯爺聽錯了，沒什么......”

    “我喚的?是‘鶯鶯’，林姑娘的?小名?！?/br>
    裴言淵突然出聲，目光淡淡從她身上掠過，眉峰渾不在意地挑起。

    他轉(zhuǎn)頭望著裴言昭，笑得坦然自若，毫不避諱，好似他本就應(yīng)該這么喚林知雀，悠悠道：

    “兄長這么問，莫非還?不知道？”

    話音未落，兩雙眼睛同時緊盯著他，各自眸光五味雜陳。

    林知雀攥緊了拳頭，杏眸盈滿焦急和惱恨，恨不得把他那張嘴縫上。

    他要說就說，為何非要等到她狡辯，才?開?口打?斷？

    這樣襯得她欲蓋彌彰，愈發(fā)像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只能用蒼白的?借口來遮掩。

    再說了，這種事挑明了，對他也沒好處。

    這家伙完全可以配合她，把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細(xì)節(jié)抹去，打?消侯爺?shù)?疑慮。

    哪怕退一萬步，她沒資格管他說什么，那也沒必要明晃晃點出小名，還?反問一句吧？！

    侯爺是她的?未婚夫，這......聽起來跟挑釁和炫耀一般。

    裴言昭坐于主?位，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打?轉(zhuǎn)，親眼看著二弟揚起下頜，而林知雀心虛地低下頭。

    像是背著他做過什么，一個極力?隱藏，一個在他面前宣揚。

    心底的?異樣漸漸強烈，好似只要看見他們，就會不知不覺翻涌。

    之?前是覺得，他們僅是坐在一起，哪怕是不說話，都會莫名形成屏障，把旁人?隔絕在外。

    他無法融入其中，成了多余的?人?。

    但?是，明明他與林知雀指腹為婚，她也一心想嫁給他。

    他們郎情?妾意，歷經(jīng)?生死，理應(yīng)是最親密無間、知根知底的?。

    現(xiàn)如今，他不知林知雀閨名，二弟卻了如指掌。

    這相當(dāng)于當(dāng)眾打?他的?臉，拐著彎罵他不如二弟，啪啪的?疼。

    裴言昭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恥辱與羞惱瞬間上涌，蓋過了對二人?關(guān)系的?探尋。

    他一時間下不來臺，僵硬地扯起嘴角，迎上裴言淵的?目光，故作鎮(zhèn)定道：

    “怎會不知呢？倒是二弟，何時這么清楚？”

    裴言淵一聽便知他在撒謊，欣賞他強顏歡笑的?模樣，心情?格外舒暢，云淡風(fēng)輕道：

    “兄長這是什么話？連我的?小廝都知道，我自然也知道?！?/br>
    言下之?意，這世上，只剩下身為未婚夫的?他，還?被蒙在鼓里。

    裴言淵瞥了一眼身后，嘉樹立刻會意，恭敬地上前行禮，一本正?經(jīng)?道：

    “二公子說得沒錯，我許久前聽說，無意間告訴公子了?！?/br>
    裴言淵煞有其事地頷首，看上去非常認(rèn)可，揮手讓嘉樹退下。

    主?仆倆一唱一和，裴言昭應(yīng)接不暇，眼底閃過詫異與無措。

    林知雀從未與他說過閨名，乍一聽，以為她告訴過二弟，卻不肯主?動告訴他。

    可二弟又說，是從小廝那兒聽來的?，讓他拿不定主?意。

    那些下人?嘴碎，這名字普普通通，萬一是林知雀身邊的?侍女喚她，偶然被人?聽去，互相傳開?了也未可知。

    再者，從座位能看出來，二弟處處針對他。

    興許二弟以為林知雀是他的?弱點，刻意打?聽消息，拿這種話擠兌他。

    殊不知，他只是覺得這姑娘有趣，想納入囊中取樂。

    并不想費神深入了解，也分不出太多心神。

    畢竟后院那么多姑娘，他能在林知雀身上用些心思，就很是難得了。

    但?是，是否在意此事，與面子上掛不住，完全是兩碼事。

    裴言昭皮笑rou不笑，十分勉強地扯出弧度，冷聲嘲諷道：

    “二弟耳目通達(dá)，如此cao心為兄的?家事，真是用心良苦。”

    聽到“家事”二字，裴言淵眸光一凜，掃過兄長的?余光帶著寒意，方才?的?自得與舒暢緩緩消散。

    是呢，鶯鶯是兄長的?未婚妻，怎么不算家事呢？

    不過......這么說來，他是兄長的?親弟弟，大家都是一家人?，這也是他的?家事！

    思及此，裴言淵荒謬地勾起唇角，自己都覺得可笑。

    但?是他不管，早晚鶯鶯的?事，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家事。

    裴言淵望著兄長虛偽的?臉龐，眸中陰云密布，卻仍是帶著笑意，陰陽怪氣?道：

    “客氣?了，兄長日夜cao勞，年紀(jì)不大，記性卻差，這都是我該做的??！?/br>
    聞言，裴言昭的?臉色越來越沉，特別是聽到“日夜cao勞”，下意識瞥了一眼林知雀。

    二弟意味深長，他有幾次“cao勞”，正?好被這姑娘撞見。

    他不改本性，也不怕林知雀介意。

    只是不想氣?勢上輸他一截，顯得狼狽不堪，庸碌無用。

    幸好林知雀一直埋著頭，像是在躲避腥風(fēng)血雨，又像是當(dāng)真聽不懂，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裴言昭松了一口氣?，收回慌亂的?目光，矜貴地整理衣襟挽尊。

    這些被裴言淵盡收眼底，他抿一口酒，勾唇看著兄長凌亂的?模樣，心情?再次好了起來，舉杯遙遙相祝，關(guān)切道：

    “兄長此舉不妥，這知道內(nèi)情?的?，懂得日理萬機的?忙碌，可人?家姑娘不知道。

    興許以為兄長并不在乎，連婚約都是哄人?的?呢?！?/br>
    這話直截了當(dāng)，戳中裴言昭見不得光的?心思，急得他攥緊酒杯，臉上險些繃不住。

    然而，裴言淵并未多看他一眼，笑意更?甚，視線移到林知雀身上，半是打?趣半是認(rèn)真，道：

    “鶯鶯，你覺得呢？”

    林知雀夾在中間，專注于找地縫，突然被人?點名，嚇得一哆嗦。

    她方才?就發(fā)覺氣?氛不對，只想遠(yuǎn)離紛爭，根本沒用心聽。

    一抬頭，這倆兄弟齊刷刷看著她，灼熱目光如山間餓狼，更?是膽怯心虛。

    她不敢開?口詢問，只能窘迫地賠笑，不斷打?著哈哈，訕訕附和道：

    “嗯......二公子說得都對?！?/br>
    裴言淵滿意地頷首，似是早已發(fā)現(xiàn)她出神，就等著這個含糊不清的?回答。

    這點把戲，裴言昭能看出幾分，卻拿他沒有辦法。

    既不能當(dāng)著林知雀的?面，與他爭論內(nèi)心真正?所想；

    又不能像曾經(jīng)?那樣，仗著高貴的?身份，隨性□□驅(qū)逐。

    裴言昭氣?得臉色泛紅，手中的?酒杯微微顫抖，瞬間很想撕破臉皮，狠狠摔了杯子泄憤。

    眼見著情?勢不好，千帆快步走上前去，輕咳一聲遞上清茶，按住侯爺?shù)?肩膀，不動聲色地?fù)u頭。

    越是此刻，越是要冷靜和忍耐。

    這個關(guān)口，暗地里太多眼睛盯著，若是把事情?鬧大，豈非主?動給裴言淵和四皇子送把柄？

    裴言昭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不甘心地咽口氣?，指甲在杯身留下道道劃痕，笑容扭曲地盯著裴言淵，眸中盡是怒意。

    反倒是裴言淵，閑散地自斟自飲，仿佛置身事外。

    倏忽間，兄弟二人?劍拔弩張，一個慍怒輕蔑，一個悠閑散漫。

    分明一句話沒說，目光相交時，卻閃過刀光劍影。

    林知雀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倆，不知是否說錯了什么。

    她思忖片刻終究不敢插話，繼續(xù)埋頭找地縫。

    裴言昭臉色沉得可怕，但?觸及到裴言淵淡漠冷靜的?眸光，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愈發(fā)悶得難受。

    他面子上掛不住，索性不與他計較，轉(zhuǎn)頭看向沉默的?林知雀，溫聲道：

    “鶯鶯，原來這是你的?閨名，是我疏忽了?！?/br>
    林知雀大度地?fù)u頭，示意他無妨，不必這么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