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鶯入懷 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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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家中變故,她一直努力笑著應對,連自己都快忘了,其實?她只是個二八之年的姑娘,根本無力面對這些險阻,過得也不?如說的開心?。 思及此,林知雀心?頭一軟,像是所有的委屈難過都聚在?一起,波濤般沖擊著一觸即潰的防線。 她再也忍受不?住,趴在?牌位前低低抽泣,喉間堵了棉花般哽咽不?已,眼眶與?鼻尖通紅一片。 哭聲微弱而?克制,但?在?寂靜黑夜中飄散開來,仍是傳到了另一人的耳朵里?。 院墻外側,裴言淵掐滅了香火,懷中捧著阿娘的牌位,側耳傾聽著熟悉的聲音。 每月十五,侯府后嗣都要去祠堂上香,唯獨他是個例外。 眾人皆以為,廢院庶子沒有供奉先祖的資格,而?他與?阿娘相依為命,對那些冷漠的牌位,實?在?提不?起敬意。 然而?,阿娘含冤而?死,至今仍是罪奴,哪怕誕下子嗣,也不?能名列宗廟,不?能立牌立碑。 十余年來,他一直私下祭奠,這世上除他之外,不?會有人再記得阿娘的存在?了。 不?過,他近些年都在?此處,還是第一回 撞見別人。 裴言淵眸光淡漠疏離,只聽了一會兒便猜到是誰,眼底泛上幾分柔和,緊擰著的眉心?漸漸舒展。 他將牌位與?香爐交給嘉樹,囑咐他先行回去,腳步輕緩地?走向了假山。 興許是林知雀沉浸心?緒之中,嬌小身影蜷縮著伏在?地?上,肩膀隨著抽泣起起伏伏,并未注意到他的來臨。 裴言淵靜靜佇立在?她的身后,隔了幾步遠的距離,始終一言不?發(fā),就這樣?與?皎月清風一起陪著她。 過了一刻,林知雀宣泄完情緒,疲憊的身軀也再無力氣哭泣,終于抬手抹一把淚痕,踉踉蹌蹌地?站起身。 裴言淵迅疾走上前去,擦干凈指腹的香灰,下意識伸手想扶住她。 但?是,腦海中忽而?閃過她躲閃的模樣?,還有逃避和羞惱的目光。 他顧慮地?頓了一下,到底是屈起手指,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輕輕咳了一聲。 林知雀嚇了一跳,咬著唇瓣才沒有驚呼出?聲,驀然回首凝視著他,瑩潤杏眸慌張地?打轉。 “你......你怎么在?這兒?” 她看清楚裴言淵的面容,心?底沒來由地?松了口氣,聲音低沉地?問道。 每每瞧見這家伙,她都會想起那一夜荒唐,雙頰無地?自容地?泛上緋色,刻意往旁邊挪了一步。 話說深更半夜,他不?在?竹風院歇息,好端端來這兒作?甚? 此地?十分偏僻,平日里?人跡罕至,他總不?可?能同她一樣?,藏起來偷偷祭奠親人吧? 林知雀驚疑不?定地?望著他,很快在?心?底否認這個念頭,心?虛地?轉一圈眼珠。 莫非這家伙對她起了歹心?,一路跟蹤尾隨,發(fā)現了她的秘事? 想到這兒,她覺得有點道理,提防地?瞥了他一眼,吹熄了閃爍的燭火,著急忙慌地?要去收拾殘局。 雖然他們有著不?為人知的關系,但?是此事非同小可?,萬一傳出?去就不?妙了。 誰知,裴言淵一把按住了她的手,緩緩搖了搖頭,屈膝在?牌位前跪下。 他眸光鄭重虔誠,沒有半分虛假和奉承,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叩首,添了一炷香火。 在?林知雀驚詫的注視下,他從容地?勾起唇角,堅定道: “他們是你的爹娘,我?自然應該拜一拜。” 她的雙親,亦是他的岳父岳母,盡綿薄的敬意是理所應當的。 可?林知雀不?解其意,久久凝視著他的頎長背影,眼底忽而?一黯,嘆息道: “我?爹是罪臣,二公子可?要想好了?!?/br> 大概這人撞見她的秘密,并無告發(fā)的意思,為了讓她安心?,才這么做表現一下的吧。 無論爹爹是否含冤,眾人皆以為是罪臣,那就只能是罪臣。 四皇子跟前的新貴,暗中祭拜貪污的罪臣,傳出?去會讓人議論紛紛。 然而?,裴言淵卻不?以為意,墨色眸子幽若深潭,側首凝視著落寞的小身影,沉聲問道: “這種話,你會信嗎?” 林知雀意外地?揚眉,未曾想到他會這么說,一時間沉默良久,望著冰冷粗糙的牌位苦笑出?聲。 她信不?信,很重要嗎? 縱使她不?相信,除了糾結至今,將此事成為心?結之外,又能有什么結果? 連與?林家親近的沈槐安,都勸她去相信這一切,她便是徹底孤立無援。 林知雀越笑越是辛酸,眼角不?爭氣地?再次濕潤,張開唇瓣卻說不?出?話,好幾回都咽了下去。 其實?,家道中落后經歷了這么多,她早已學會一套說辭,很清楚如何回答。 她應該告訴裴言淵,只要是圣上的決斷,她全部相信。 身為罪臣之女,她會銘記爹爹的罪行,感?念天家留她一命,余生為爹娘贖罪修行。 這話她同許多人說過,早就爛熟于心?,張口就能說出?來。 但?不?知為何,今時今日面對裴言淵,她忽而?不?想說了。 興許是因為他有些特別,興許是她壓抑太?久,實?在?不?想幫著這世道,再去詆毀至親之人。 林知雀不?甘心?地?咬緊牙關,脫力地?坐在?石頭上,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出?神地?注視牌位,喃喃道: “還記得幼時,金陵州縣發(fā)了大水,百姓顆粒無收,上書朝廷無果。 爹爹毫不?猶豫開糧倉,背著宗族耆老典當祖產,夜以繼日上奏求援,護一方?百姓周全,直到救濟錢糧運到金陵?!?/br> 說起爹爹,她放松地?歪著腦袋,眼底閃爍著敬佩的光芒,想起什么趣事一般,輕笑道: “山野鄉(xiāng)間有了冤案,傳到爹爹耳朵里?,他二話不?說就趕過去,小道泥濘曲折,馬兒過不?去,只能換了小毛驢。 結果山間民?風彪悍,瞧著爹爹未帶兵馬,又是文質彬彬的模樣?,竟將他捆起來打了一頓,連毛驢都被奪走了。 可?爹爹從未抱怨過,始終沒傷害任何一人,一次次上山下鄉(xiāng),把實?情打探清楚,不?讓任何人狀告無門,含冤而?死?!?/br> ...... 林知雀絮絮叨叨說著,唇角笑意驕傲仰慕,眼角卻濡濕一片,淚水悄無聲息順著臉龐滑落,打濕了領口衣料。 身側之人耐心?地?聽著,眸光甚是認真,時而?頷首回應,默契地?拭去下頜上的淚珠。 她抑制不?住洪水般傾瀉的思緒,聲音不?免有些激動,憤懣地?攥緊了拳頭,“唰”的一下站起身子,哽咽道: “這些事情,樁樁件件,百姓家喻戶曉。 我?是爹的女兒,如何才能相信,他會私吞鹽稅,殘害百姓呢?” 這些話林知雀忍了太?久,今夜一股腦倒出?來,整個人舒暢許多,神思漸漸恢復冷靜。 可?轉念一想,她心?底一沉,遲疑地?轉身望著裴言淵,沒底氣道: “你......你信嗎?” 她忽而?有些害怕,怕自己沒控制住心?緒,將真心?話全都告訴了他,而?他與?旁人一樣?,對此無動于衷。 這樣?一來,滿心?期待再次落空,她只會覺得自己可?笑,像是雜耍的人偶。 林知雀后悔說了這么多,還直愣愣問人家信不?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沒有立刻等?到回應,登時心?慌意亂,張口就要把話收回,突然聽他道: “鶯鶯,我?信?!?/br> 林知雀渾身一激靈,顫抖著垂下眼簾,以為她聽錯了,亦或是這家伙附和敷衍,訕訕道: “你與?我?爹爹素未謀面,為何信他?” 裴言淵試探著上前,凌空攬過她的肩膀,手掌順著她的藕臂下滑,勾住纖柔的小手。 見她沒有躲開,他緊抿的唇角才揚起弧度,眸中盡是溫柔堅定,斬釘截鐵道: “我?信的不?是他,是你?!?/br> 聞言,林知雀呼吸一滯,不?可?置信地?與?他對視一眼,凌亂錯開詫異的目光,轉過臉遮掩淚痕,輕輕嘆息一聲。 不?過,這次的氣息中除了無奈,還多了幾分欣慰和感?念。 仿佛壓在?身上的巨石,終于被人挪開,給予她沉甸甸的信任,卻不?會有任何壓力,有的只是滿足和安心?。 因為相信她,所以她說的一切皆可?信。 哪怕這些事情,忤逆圣意與?處決,背叛世俗與?禮教,冒著不?可?預料的危險,依然會毫不?猶豫選擇相信。 林知雀心?頭一動,腦海中閃過一個詞——愛屋及烏。 她怔在?原地?,下意識覺得正是如此,卻不?禁去想別的問題。 他......愛她嗎? 林知雀不?敢深思,總是忍不?住逃避,心?底也給不?出?答案,在?裴言淵的目光下無所適從。 她緊張地?搓著手指,偷瞄著他的神色,輕咳一聲岔開思緒,聲音輕柔道: “多謝二公子,可?照實?說,信也是無用。” 說著,她想起沈槐安為難的臉色,還有意味深長的那些話,隱約明白了什么。 這世上總有些參天大樹,盤根錯節(jié),枝繁葉茂,是蜉蝣無法撼動的。 若是不?幸碰上,只能被它吞并,成為它的養(yǎng)分,從此銷聲匿跡。 饒是如此,林知雀還是不?肯罷休,不?愿眼睜睜看著爹娘枉死,憤憤不?平地?問道: “如果想做一件事,但?艱難險阻,兇險萬分,且不?可?能做到,還有必要去做嗎?” 裴言淵深深望著她,思緒一轉就知道了七八分,平靜執(zhí)著道: “既然想做,那就去做。” 林知雀驟然來了些精神,可?仔細一想,難免灰心?喪氣,低聲道: “若是眼下傾盡一切,也沒有成效呢?” “那就五年,十年,二十年......” 裴言淵攥緊了她的小手,一點點傳遞掌心?的力量和溫度,俊容決然而?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