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危眨了眨眼，瞅了眼才亮起魚肚白的天色，一怔：這兩人該不會在這坐了一晚上吧？

    敢情你沒睡覺就是跑這來對月長談的？

    談什么話題，非得避著他來？

    這時一陣風從屋頂方向吹來，帶來幾個斷續(xù)的詞匯。

    “……少宮主他……”

    “謝?！?/br>
    “小師叔……”

    謝危一怔，一股子熱潮忽而從心底掀起，他再也忍不住，在掌心的“坤”字印記上輸入一股靈力，隱匿掉自身的氣息，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過去。

    第75章

    司昆在水底翻來覆去睡不著, 心里總有個疑問困惑著他。

    謝危到底是誰？他為何會對萬劍宗如此熟悉？

    總覺得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但卻被一層迷霧遮住似的，怎么也夠不到真相。

    他躺了一會, 了無睡意, 干脆起身去找應(yīng)玄羽了。

    到了乾音殿的時候，應(yīng)玄羽正坐在屋頂看星星，見他來了, 便招招手，笑瞇瞇道：“就知道你會來，等你很久了，上來吧?！?/br>
    司昆看他一眼, 一躍便上了屋頂，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應(yīng)玄羽捧著臉看著漫天星辰，緩緩道：“你帶著人回來, 不準備說點什么？他似乎對萬劍宗的事了如指掌?！?/br>
    司昆同樣看著夜空, 半晌才道：“我不知道?！?/br>
    應(yīng)玄羽轉(zhuǎn)頭看他。

    司昆道：“他之前出過一次事，之后涅槃重生才得以蘇醒, 涅槃時發(fā)生了點意外, 以致神魂殘缺神智蒙昧, 因為我龍脈的身份而被本能主宰不擇手段追求我，后來莽荒大森時才神魂歸位，性格大變，修為大漲, 也就是你現(xiàn)在見到的模樣?！?/br>
    應(yīng)玄羽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前后性格變化如此之大, 怪不得他能成就丹鳳之身，原來如此！”

    他緊接著問出最關(guān)心的問題, “那他現(xiàn)在還喜歡你嗎？”

    司昆：“……”

    司昆幽幽看他一眼，又轉(zhuǎn)過頭去，避而不答，只是繼續(xù)剛剛的話題，“但我說的只是他涅槃之后的身份，我不知道他涅槃之前究竟是誰?！?/br>
    應(yīng)玄羽“哦”了一聲，一本正經(jīng)道：“我知道了，他現(xiàn)在不喜歡你了?！?/br>
    司昆：“……”

    第不知道多少次想弒師。

    應(yīng)玄羽這才不疾不徐地接了剛剛的話題，“他的身份倒的確有點難辦。”

    司昆想了想，道：“他和萬劍宗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非比尋常，他之前在門口時很準確的叫出了十五個弟子的名字和他們曾經(jīng)的事，上至掌門峰主，下至普通弟子，他似乎了如指掌?！?/br>
    應(yīng)玄羽眨了眨眼——這怎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試探著道：“你再給我多說一點關(guān)于他的事？還有你倆現(xiàn)在到底是個什么關(guān)系？你之前那樣嫌棄人家，現(xiàn)在又是什么態(tài)度？他對你呢？”

    司昆淡淡掃了他一眼，倒是沒拒絕。

    這師尊再不靠譜，也是他在萬劍宗里唯一知道他身份，也是唯一能敞開心胸談話的人，這么些年要不是應(yīng)玄羽時不時地逗弄他，他估計會更加偏執(zhí)嗜殺。

    他理了理思路，一字一句將在合歡宮的事情緩緩道來。

    這一說，就到了天亮。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亮光，覆沒了漫天燦爛的星子。

    屋頂上的兩人談話還在繼續(xù)。

    “……就這樣，我們一路回到了萬劍宗，剛好趕上救你?！?/br>
    應(yīng)玄羽聽得津津有味，半晌長舒一口氣，嘆道：“真夠刺激的，這么說來，人家現(xiàn)在不喜歡你，你……”

    他瞇起眼睛，意味深長地在司昆身上打量了一圈。

    司昆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心思說出來，他只是說了客官發(fā)生的事情，心思想法一律沒提，但畢竟心思不純，被應(yīng)玄羽這么一打量，臉微微地就有些僵硬。

    他幽幽瞥他一眼，強行岔開話題，“我說了這么多，你有思緒了？”

    應(yīng)玄羽眨了眨眼，“……故事很好聽?！?/br>
    司昆豁然起身，就打算走人。

    應(yīng)玄羽連忙追問，“對了，你讓人家住哪了？他好歹是魔主和妖王之子，我萬劍宗不可怠慢！”

    司昆淡淡道：“昆玉山?！?/br>
    應(yīng)玄羽震驚，“你竟然讓其他人上昆玉山？我當初還是付出了巨大代價才能登上去的，你不是說除了你小師叔祖誰都……都……不能……上……上……去……”

    后面的字越說越慢，漸漸沒了聲音。

    他瞳孔一縮，倏然睜大了眼睛。

    小師叔祖？小師叔？

    涅槃重生？對萬劍宗了如指掌？對他態(tài)度親近？

    還有那一身熟悉的紅衣……

    他呆在原地，徹底沒了聲音。

    司昆本來都快要下去了，這時候敏銳地察覺到身后有點不太對勁，頓時回頭一看，就見應(yīng)玄羽一副三觀崩塌的表情，呆呆地愣在那里，眼眶里不知不覺充盈了一層水意。

    司昆一怔，道：“你……怎么了？”

    應(yīng)玄羽豁然抬頭，眼里一瞬間迸發(fā)出一絲驚喜，他張口就道：“你心心念念的小……”

    他驀然頓住，因為情緒變化太快，臉色甚至都有些扭曲。

    司昆到底還是擔心他的，又走了回去坐他身邊，淡淡道：“有事說事，別這一副模樣，我不會再被你騙到了?！?/br>
    應(yīng)玄羽突然小孩子似的抽噎一聲，舉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又是哭又是笑，“好，好，我現(xiàn)在就說，我馬上說……”

    他眼眶通紅地看著他，眼里卻滿是笑意，“你老實說，你對人家少宮主到底是什么心思？為何你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昆玉山卻唯獨讓他進去了？”

    頓了頓，他又問的隱晦了一些，“你有沒有對他有一種……很特殊的情感？”

    比如親情？比如孺慕之情？比如崇敬之情？

    這都是曾經(jīng)的小奶龍對他的小師叔祖的感情。

    或許是因為這些情感才讓司昆允許謝危進入昆玉山結(jié)界？

    應(yīng)玄羽如此猜測著。

    他是知道因果線的事情的，也正是因此，他才會突然意識到不能對司昆說漏嘴。

    必須由他自己意識到他的身份，這是為了他好。

    豈知這句話落，司昆的臉色卻輕微地變了一下，耳根處悄悄蔓延上一抹紅。

    應(yīng)玄羽眨了眨眼，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司昆強行抑制住心臟過快的跳動，淡淡道：“這是我的事，昆玉山是我的，自然由我做主，你無需多管。”

    應(yīng)玄羽：“？？？”

    這欲蓋彌彰的遮掩，這略有些別扭的耳……耳紅？

    他漸漸意識到了什么，眼睛緩緩睜大了。

    不是吧……

    不能吧……

    不會吧……

    我徒弟對他差著兩個輩分的小師叔祖……

    大逆不道！欺師滅祖！離經(jīng)叛道！無恥孽徒！

    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你怎么會！

    那可是我們?nèi)f劍宗公認的最寶貝的人?。?/br>
    應(yīng)玄羽一口氣沒喘上來，頓時發(fā)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指著司昆的手指拼命哆嗦，“你你你你……咳咳咳……你膽子……咳咳咳咳咳……我要把你逐出師門咳咳咳咳咳……”

    司昆八風不動，面無表情，“求之不得?！?/br>
    應(yīng)玄羽：“……”

    應(yīng)玄羽咳了半晌，終于緩過口氣了，臉還是給氣得白生生一片，怒道：“你個不孝徒弟，你信不信有一天你會被自己給嚇死！”

    司昆淡定自若，“不信?！?/br>
    應(yīng)玄羽怒發(fā)沖冠，“你給我離人家少宮主遠點！”

    司昆冷冷看他，“你打得過我再說?！?/br>
    應(yīng)玄羽：“……”

    應(yīng)玄羽沒轍了，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動，真相又不能透露，可把他急得，抬手就在頭上一頓揉搓，氣得他狠狠地揪了幾根頭發(fā)，倒是把自己給疼清醒了。

    不行，不能打直球，只能迂回想辦法。

    他想了想，道：“你這么喜歡人家，人家又不喜歡你，他甚至都不喜歡男人，你這不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么？”

    廢話，小師叔鋼鐵大直男一個，喜歡你個小屁孩才怪。

    司昆的臉色有一瞬間的緊繃。

    半晌，他道：“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我有很多時間可以等?！?/br>
    應(yīng)玄羽撓了撓頭，捉急了，“可你這性子……你小時候調(diào)皮搗蛋干了那么多丟臉的事，逼著人鳴蛇崽子生蛋，生不出來都把人崽子屁股打紅了；把人九尾狐的九條尾巴打成死結(jié)，一天都解不開；還把玄龜?shù)凝敋っ撓聛硭阖杂?，害人家老懷疑你對人家有意思，都怕死你了，事情多的我都?shù)不過來，你說說你小時候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人家能喜歡你才怪！”

    司昆面不改色，一句話給他堵回去，“這事除了小師叔祖和你，無人知道?！?/br>
    應(yīng)玄羽真想給他來一句“人家少宮主知道??！”

    ……算了，這是親徒弟，這是親徒弟，這是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