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之敵 第108節(jié)
有人逃過一劫,行尸走rou般起身,朝著親人死去的地方哭泣。 謝敏閉上眼,他像是被眼前的慘象刺痛了,內(nèi)心深處幾乎快要泯滅的東西哭嚎著盤旋在腦海里,他倚在冰涼的樹干上,再也直不起腰。 藥箱從臂彎滑落,他跪在雪里,被震傷的內(nèi)臟隱隱作痛,鼓膜流下血來。 他終于看清了一個殘忍事實。 他為自己的殘忍找了無數(shù)借口,蒙蔽心智拋棄良知,拼死在泥潭里掙扎了近三十年,以為從永凍水面探出頭來就是光明,但他錯了。 永夜之后仍是永夜。 他滿手冤魂,靠吸凈他人之血而生,他只是自私地救活了他自己。 太冷了,冷到遍體生寒,血液靈魂即將凍結(jié),化成烏黑齏粉。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一分鐘,他抱起藥箱,一步步走向山坡。 他要回到那個洞窟去。 那里有篝火,很暖和。 他盲目又混亂地想著,腦海中的一切都不復(fù)存在,他像設(shè)定了既定目標的人偶,無論如何都要達成。 越過叢叢樹海,他看見了風雪之中行進的一隊敵軍。 痛苦,自責,愧疚,挫敗,憎恨,憤怒,自我厭棄。 種種情緒雜糅進那不復(fù)跳動的靈魂中,被鮮血與風霜洗煉,他麻木地抬起眸,凍到僵硬的手指捏在槍管,往后一扯,上膛。 “子爵,子爵。” 他呢喃著,從腰間扯出匕首。 他形單影只,又宛如戰(zhàn)神。 都殺了,一個不留。 槍響在暴風雪的雨夜里,一具具尸體滾下山坡,謝敏踏進雪里,開槍時脫出的彈殼埋葬進狂風中,再無蹤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山洞的。 漆黑一片的洞xue再無余溫,濃重的血腥氣從洞xue墻壁上傳來,有明顯交戰(zhàn)痕跡。被熄滅的篝火只剩黑色殘渣,謝敏將藥箱放下,那種滲入靈魂的冷將他徹底淹沒。 像被放逐到海底,心里某處被血淋淋地挖了個空,風從中猛灌,令他呼吸驟停。 他跪在炭火前,用凍傷的手指觸碰著那片空曠地面。 那里已經(jīng)連傅聞安的一丁點余溫都沒有了。 刺痛從指尖傳來,被尖銳石塊一刮,滋出細密血痕。 他沉默地垂下頭,睫毛因痛苦而輕輕顫抖,他攥緊拳頭,抓住一地碎渣。 他的篝火不見了。 走了。 是了,也該走的,是他回來的太晚了。 他殺了人,不干凈,對方走也在情理之中。 謝敏眼眶發(fā)酸,他緊緊蹙著眉,牙關(guān)緊閉時咬得肌rou酸疼。 他拾起洞壁旁邊的柴火,打著火苗,卻怎么也燃不起火來。 木枝被血澆過,又腥又潮,根本燃不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點不著?!?/br> 謝敏魔怔地搓著打火石,神經(jīng)質(zhì)一般跪在地上,火苗燙傷了虎口也渾不在意。 “怎么能點不著,怎么會,明明之前還能的?!?/br> “我還能的,傅聞安,我點不著了,傅聞安,你幫幫我?!?/br> “傅聞安!” 謝敏將打火石扔了出去,他一腳踹翻木柴堆,像一只走投無路的困獸,歇斯底里地吼叫著。 “你出來!我不走了,我回來了,我?guī)幗o你了,你出來!” “你是死了嗎!我他媽讓你出來你聽見了嗎,你看我一眼,沒死就看我一眼!” “你聾了嗎!老子說話聽不見是不是!” “我冷傅聞安,我要死了,傅聞安!” 他朝洞壁開槍,槍聲回蕩在山洞里像炸彈在耳邊爆開,他面容猙獰,青筋從薄薄的皮膚下面延伸出來,他反復(fù)踢著墻根,手指插進發(fā)間,用力薅著。 到最后,他蜷縮在墻角,像小時候一樣,將自己封閉在牢籠的最內(nèi)側(cè),他呢喃著,緊緊抱著腿,鼻尖貼著衣服,外套上全是人血的味道。 “你來看看我?!?/br> 他閉上眼睛,無力地懇求。 他快被逼瘋了。 他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無數(shù)因他而死的慘狀盤旋在腦海里,從強制封閉的角落盡數(shù)涌出,唾棄他的無情與卑劣。 一腔恨意無從發(fā)泄,更深的自我厭棄占據(jù)了心靈的全部,他記得自己在混戰(zhàn)中指向的槍口抬起的刀,迄今為止所有的無辜借口化作泡影,露出傷痕累累的靈魂。 他不止一次有過殺人的沖動,即便他清楚地知道對方無辜。 看,只要是為了活著,他什么都做得出來。 他在撕扯中消磨神志,忽然,一聲響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看向洞xue外面,只一眼就怔住了。 傅聞安披著風雪,身上迸濺著些許液體,狼狽得不成樣子,他看向謝敏時也愣了,一時間竟沒言語。 “我以為你走了?!敝x敏仰頭盯著他,眼眶滾著潮濕氣。 “你不是讓我等你回來嗎?”傅聞安走近,跪在他面前,用手抹了下謝敏發(fā)紅的眼尾。 “怎么哭了?”他問。 謝敏貪婪地看著他的臉,悶悶地反駁:“是血。” “心里的血?!备德劙灿H了他的眼皮一下,道。 謝敏抓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傅聞安用額頭蹭了蹭對方的臉,很燙,他還在高燒。 謝敏的心又揪了起來,伸手要探,沒能成功,被對方躲開了。 “我看見了。”傅聞安很輕地道。 “什么?”謝敏啄著他,問。 “轟炸,我怕你回不來?!?/br> “我能回來,我怎么都能回來?!敝x敏別開臉,對方用手指掰過他的下巴,惹得他沒法躲。 “你干什么?”謝敏不悅地蹙眉。 “謝敏,別做我的敵人,做我的戀人吧。” 傅聞安親著他的手指。 謝敏抿著唇?jīng)]回答,他打開藥箱,晃了晃碘酒,拿出棉棒沾了沾,擦拭傅聞安額角上的血痕。 傅聞安不逼他,只靜靜等著。 謝敏慢悠悠地處理完傅聞安額角的傷口,他有些無措,眉頭擰成一團,沒表情時顯得沉悶又陰郁。 良久,他才慢慢開口,說話時眼睛看著別處,有點不專心。 “長官,下次……”他頓了一下,可能是覺得有點燙嘴。 傅聞安拉著他的手,等待下文。 “下次,你弄壞我吧。”謝敏不經(jīng)意地深呼吸,抬眼,非常性.冷淡地瞟了他一眼。 傅聞安呼吸一滯。 第92章 “你確定?”傅聞安眼底幽暗,指腹摩挲對方腕骨突出的地方,溫熱感從交觸處傳來,像針一樣扎著他的神經(jīng)。 “算了,當我沒說過。”謝敏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當場反悔。 “晚了?!备德劙苍谥x敏傷痕累累的指尖啄了一下,“我已經(jīng)記住了。” “滾。”謝敏沒什么氣勢地把手抽開,嗔道。 正巧這時黑梟從洞外進來,臂彎抱著幾件帶血的厚外套,手里還提著一個裝備箱。 “你們?nèi)ツ牧??”謝敏起身,輕睨著生火的黑梟,問道。 黑梟將被血染潮的木柴扔掉,換了新的,火苗一擦,洞內(nèi)暖和起來。 “黑吃黑去了?!?/br> 傅聞安也站起,倚在謝敏身邊,高大身軀透著股虛弱勁。他把下巴搭在謝敏肩頭,從背后虛環(huán)著他,鼻尖埋在對方后頸里輕輕嗅著。 “我問你了嗎你就回答?還有,把臉拿開,嗅什么嗅,你是狗嗎?”謝敏緊盯著那團旺盛燃燒的火,語氣很沖,不知在跟誰較什么勁。 “你不給我信息素,我只能自己來取?!备德劙步忉?。 謝敏咬著唇不說話,傅聞安心里一嘆,不敢把人逼得太緊,剛要后退,只覺胸膛壓上清瘦肩背,謝敏竟主動靠了過來。 “你把腺體摘了吧,太麻煩了?!敝x敏嘟噥。 嗅著鼻端被微微釋放的清甜信息素,傅聞安攬住謝敏的腰,臉埋在對方頸側(cè),發(fā)出短促的拒絕。 “不要。” “嘖?!敝x敏翻了個白眼。 易感期中的alpha怎么這么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