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之敵 第110節(jié)
傅聞安發(fā)現(xiàn)家里的野貓學會鉆被窩了。 他沒有驚動那只敏感警覺的生物,默默用自己偏高的體溫烘著衣物,享受對方柔軟發(fā)絲掃過掌心的觸感。 大概半小時后,貓舒展四肢,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在傅聞安身邊蹭了一會才起來。 起來的第一件事是打開通訊器,然后驚喜又愉快地把他的發(fā)熱裝置搖醒。 “傅聞安,我們聯(lián)絡上荷城了!” 是謝敏睡前發(fā)出的信號起了作用。 傅聞安醒來,困倦的眼里還有紅血絲,他看謝敏把黑梟拽起來,然后叮叮當當收拾藥品和槍械。 外面風雪尚未停歇,持續(xù)一天的絕境求生后,好運終于站在了他們這邊。 “你把他們教得很好,我以為至少再要一天他們才能發(fā)現(xiàn)有人失聯(lián)了?!?/br> 傅聞安道,他披上衣服,經(jīng)過一夜休憩,肩上傷口的不適感反而加重了。 可能跟他先前強行撐著殺掉一隊人有關。 “不,他們可能至今都沒發(fā)現(xiàn)他們的大領導失聯(lián)了?!敝x敏調(diào)侃道。 “那?”傅聞安挑眉。 “咳?!敝x敏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是我在荷城的公用頻道發(fā)布了一條零號內(nèi)部加密過的信號,內(nèi)容是坐標和我的名字。” “哦,祈禱他們能先來看一眼,而不是直接用定位導彈問候他們的前長官。”傅聞安瞟他一眼。 謝敏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說實話,他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零號”內(nèi)部是個什么名聲,但以他之前叛變反水的前科,估計不會很好。 好在,身為高級特工的“零號”成員有著完美的職業(yè)素養(yǎng),不會直接拿炮轟人。 三人下山,在隱蔽山道與前來接應的陳石徐里姜琪成功匯合。 場面異常尷尬。 眾人用一種微妙的復雜眼神盯著他,欲言又止,就連平日最淡定的徐里都表情怪異。 當他們看向與謝敏挨得極近的執(zhí)政官后,臉色又發(fā)生了一定變化,跟酒吧里不斷變換的燈球一樣。 為什么他們實際叛變的前長官會和執(zhí)政官在一起? 還,還他媽拉著手? 這是什么魔幻現(xiàn)實主義情節(jié)? “上車?!?/br> 傅聞安打破了這局促的氛圍,冷聲催促,拉著謝敏坐進越野車的后座,砰地關門,隔絕外頭一切窺探的視線。 呼—— 謝敏抓了抓頭發(fā),看向傅聞安。 對方冷著臉目視前方,后背與椅背隔了一道縫隙,估計是正疼著,不敢往后靠,臉色很臭。 “要看就光明正大離近點看。”察覺到謝敏的打量,傅聞安道。 “你確定要帶我走?外頭那群人怕不是在想你腦子壞了,帶敵人回去,你不怕我再賣你?”謝敏問。 “別管他們,你跟不跟我走?”傅聞安手撐在后座中央,身體前傾,跨過中線,強勢地擠占謝敏身側(cè)的空間。 他咄咄逼人地問道,輔以視線壓迫,頗有問不出答案不罷休的意思。 “我有必須跟你走的理由嗎?”謝敏笑著反問。 “不跟我走,你打算回哪去?”傅聞安提醒道。 謝敏一怔。 的確,他目前的處境有些不妙。 雪崩前執(zhí)政官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變相把他推入反水爭議的漩渦中,轟炸時他在場,又殺了不少子爵的人,在這種情況下說他沒有二心怕是鬼都不信。 “我懷疑你是故意的?!敝x敏認真道。 故意出現(xiàn),故意推波助瀾,故意營造銀反叛的假象,砸翻棋盤,逼他重新考量陣營。 這種感覺愈發(fā)強烈。 傅聞安沒回答,他身體再向前,幾乎把謝敏壓到車窗玻璃上,他緩緩呼吸,聲音喑啞。 “謝敏,接個吻嗎?” 謝敏挑眉,手搭在門把手上,車門沒上鎖,他隨時可以拉開逃走。 傅聞安垂眸,睫毛掩住眼底濃深的試探,與謝敏保持著二十幾厘米的距離,默默等待。 他用并不強硬的方式給了謝敏選擇的權(quán)利,信息素溢出少許,沒有占有欲與攻擊性,淡到幾乎聞不到的氣味略微苦澀,不如往日刺鼻,散發(fā)著異樣的誘惑。 謝敏喉結(jié)一滑,他先是別開眼,手指掰開把手,鎖齒張開,卻沒用力推。 空氣在升溫,明明他們之間仍保持著安全距離,卻總有繾綣糾纏的氣息將他們壓向彼此。 “只接吻嗎?” 謝敏口干舌燥,他眼皮一直在跳,像是一壺滾水流進骨骼,渾身不舒服。 “今天只接吻?!备德劙驳囊粽{(diào)是冷的,說出來的氣息卻很輕,帶著鉤子,把謝敏的情緒勾住了。 也不知道是滿足還是可惜,謝敏心尖被扎了一下,他松開門把手,向前抬頭,用鼻尖蹭了蹭對方的臉頰。 他們交換了一個不算深的吻,剛好含住對方的內(nèi)唇和舌尖,信息素淺淺融在一起,克制又親昵。 謝敏清楚,傅聞安說的不只是一個吻。 但他在清醒的情況下把自己送了上去,仿佛默認了對方更進一步的深意。 他閉著眼享受此刻最純粹的觸碰,心里又不免感到挫敗。 尊嚴、忠心、榮華、理想、王權(quán),什么都無法拴住謝敏。 他不需要崇高的信仰,不為外物所動,道德感殘缺,沒有堅定品格。 他厭惡貴族高高在上草菅人命的做派,也不認同殉道者玉石俱焚暴力殘忍的社會進化論,他只是一直自私地活下去,無視一切,想將他看上的寶物奪走,永遠留在身邊,套上枷鎖扔進牢籠,哪怕為此產(chǎn)生折損也在所不辭。 只有徹底擁有才能讓他安心。 然而不知不覺中,他還是走偏了。 因為他看上的寶物先是想掌控他,后來是愛他。 愛? 愛。 這種只有弱者才會掛在嘴邊的借口,完全無法理解的、帶有犧牲性與利他色彩的詞匯,僅靠脆弱信任連接的理想化情緒……曾是謝敏最嗤之以鼻的東西。 對方用所謂的愛作為武器,在僅此一條路的叢林里劈出了第二條路。 新的小道原始泥濘,謝敏從未涉足過,他惶恐猶豫,踟躕不前,探頭張望,怕路的盡頭是峭壁懸崖。 可他的寶物又很狡猾,狡猾到接吻時候都要輕輕咬他,捏他,以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愛? 該死的愛。 你能不能不愛我??? 如果不是你,我會淪落到今天左右為難的境地嗎? 謝敏煩躁地想著,但與此同時,他又捧住對方的臉,舌尖用力地探了進去。 后背受傷使不上力的執(zhí)政官眼下可不是他的對手,謝敏輕易掌控了主動權(quán),認真地收取自己應得的親密。 他們很快到了荷城,進入城內(nèi),傅聞安直接被推進醫(yī)生的手術(shù)室。 傷口有一定程度的惡化,最需要靜養(yǎng)的時候卻干了一場大架,若不是謝敏后續(xù)處理得夠好,傅聞安早就廢了。 傅聞安被推出來的時候是晚上,麻藥沒過,還在昏睡。謝敏想陪著,但考慮到身份不對,索性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沒錯,他,殉道者三眾臣之一的銀,臭名昭著零號第一反水王,眼下就住在執(zhí)政官的隔壁。 “你們是真不擔心我晚上心血來潮摸到隔壁把你們的長官捅死?” 收到房間鑰匙的第一秒,謝敏如此對黑梟調(diào)侃道,同時又瞟了眼遠處表情復雜陰郁的傷心三人組。 從上車到荷城,謝敏還沒和任何一個零號成員說過話,眼神交流都寥寥無幾。 晚上,傅聞安醒了。 這事瞞不住,因為自從隔壁那位醒過來,房間串門的動靜就一刻不消停,多是黑梟來匯報情況,間或接見幾位得力下屬,布置后續(xù)任務。 好煩。 謝敏仰躺在床上,晚飯豐盛但吃的索然無味,他聽著隔壁的交談聲,郁悶地起身,準備洗洗睡了。 浴室響起水聲,他將潮濕的頭發(fā)由額頭抓向腦后,任由水流沖刷。他泡了許久,沒帶換洗衣服進來,左思右想,覺得反正屋里有暖氣,直接圍個浴巾出去也沒事。 如此想著,他胡亂一圍,打開浴室門。 入眼,玄關旁站著一個人,謝敏定睛望去,居然是傅聞安。 ??? “你……”是怎么進來的? 謝敏目瞪口呆,他剛說了一個字,視線一移,又看到三個人影。 他的房間門是開著的,門外,陳石徐里姜琪三人成排站如鵪鶉,個個呆若木雞,死死盯著他只有浴巾的身體看,視線在傅聞安和他之間高速亂飛。 不是,等等,這什么情況? 他就洗了個澡,怎么突然多出四個人了? --------------------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