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仁樂了：“還以為你會?！?/br>
    “不會才想放啊?！壁w破奴又一臉討好地看霍去病。

    霍去病叫韓子仁看著他小表弟，以免風(fēng)箏被呼嘯的北風(fēng)刮下來傷著他。

    趙破奴運氣不錯，霍去病給他演示兩遍沒放起來——風(fēng)太大。換他的時候風(fēng)小了，風(fēng)箏在吳琢的扯動下晃晃悠悠飄到空中，甚至高過偏殿屋頂。

    冬日不適合發(fā)兵，匈奴和藩王都很安分。鄉(xiāng)民貓冬不鬧事，又沒到最冷的時候，天災(zāi)未至，所以劉徹也很閑。劉徹不想碰到兒子，不是怕小孩纏他，而是怕小孩問他“父皇去哪兒？”他無法回答，就打算從椒房殿后頭繞去后宮。

    劉徹走到兒子住所后面，下意識停一下，然后看到天上有只大鳥。再仔細一看，劉徹?zé)o語又想笑：“冬日放風(fēng)箏？據(jù)兒真會玩兒?！?/br>
    跟在后頭的小黃門禁不住腹誹，什么尹夫人、邢夫人、王美人，恐怕又要白等了。

    劉徹旋身朝椒房殿正殿和偏殿中間的胡同里走去。

    小黃門不敢提醒，不敢問，老老實實跟上去。

    劉據(jù)身邊人都下來了，是以劉徹繞到偏殿前面看到一群人，唯獨不見他兒子。

    走到跟前，劉徹終于在霍去病前面找到兒子：“據(jù)兒?！?/br>
    眾人扭頭看去，忙不迭行禮。

    吳琢想松繩，劉徹抬抬手：“不必多禮?！毖鲱^看去，風(fēng)箏很穩(wěn)，“吾兒真乃得天庇佑，這大的風(fēng)也能放風(fēng)箏?！?/br>
    眾人神色頓時一言難盡。

    劉徹：“不是據(jù)兒要放的？”

    趙破奴猶猶豫豫表示他的主意，小太子沒有反對就是了。

    小孩朝老父親撲去：“父皇！”

    劉徹心花怒放：“冷不冷？”抱起兒子摸摸他的小手，“喜歡看人放風(fēng)箏”

    小孩點頭。

    劉徹朝趙破奴道：“繼續(xù)吧?！?/br>
    趙破奴松了一口氣，給吳琢使眼色，吳琢微微點頭，他過去扯繩，啪一聲，風(fēng)箏落到地上，眾人嚇一跳，一陣狂風(fēng)襲來。

    韓子仁頓時想笑。

    趙破奴無法接受，風(fēng)怎么這么大。

    韓子仁故意問：“還放嗎？”

    “等這陣風(fēng)過去?！?/br>
    風(fēng)來得急走得也快，轉(zhuǎn)眼間又沒風(fēng)了。這次趙破奴扯線，吳琢放風(fēng)箏。風(fēng)箏飛起來，劉徹正想夸兩句風(fēng)箏飛得高，就看到風(fēng)箏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像是沖他砸過來。

    劉徹抱著兒子后退幾步，風(fēng)箏落到他面前：“不許再放！”

    差點傷著龍體，趙破奴也不敢放了。

    劉徹抱著兒子上臺階，趙破奴一臉怕怕的收繩子。

    霍去病無聲地送他兩個字——活該！大步跟上天家父子，向他姨丈稟報，太子表弟打算送他母親以及兩個舅舅兩對禮物。

    劉徹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打開柜門，確定不是御制之物，直言據(jù)兒買的，他想送給誰送給誰。

    來之前劉徹已經(jīng)叫春望吩咐膳房不必準(zhǔn)備他的午膳，可他又不想去后宮，午膳索性跟兒子一起用，吃暖鍋子。

    午飯后，劉徹帶走霍去病和趙破奴，省得打擾他兒子午睡。

    劉據(jù)試著提出他自己睡，外間也不叫人守著，被他身邊人全票否決。

    身嬌體弱，反抗不了，劉據(jù)只能接受他五歲的事實。

    爬到榻上約莫一盞茶左右，劉據(jù)透著屏風(fēng)縫朝外看，吳琢困得直磕頭，劉據(jù)知道他的機會來了。拿出那六塊暖玉，悄悄打開“寶柜”門，輕輕把玉雕小件放里面的木盒上，快速爬上榻。

    劉據(jù)起初打算放木盒里面，跟他沒送出去的毛筆、匕首以及玉佩放一起。可拿的時候不方便。大不了平日里盯緊身邊人，不許他們開“寶柜”。

    韓子仁等人看過，那木柜底層是財物，中上兩層除了小主人留著送人的三對物品，全是能看不能用的擺件，還都是帝后和太后賞的。這些東西磕著碰著都有可能要他們的命，他們巴不得離那柜子遠遠的。

    在這種情況下，劉據(jù)順順利利迎來休沐日。

    這一日暖陽高照，他出門都沒穿皮毛斗篷，而是穿放風(fēng)箏那日的蠶絲斗篷。

    由于不冷，霍去病也沒盯著表弟，任由他帶著奴婢禁衛(wèi)直奔東市，他和趙破奴給母親舅舅送禮物。劉據(jù)起初覺著東西是他的，他也出來了，應(yīng)該親自去。

    霍去病算一下時辰，禮物送完也差不多午時了。

    那時候到東市就可以用午飯了。

    可是收到晚輩禮物的母親以及舅舅肯定不同意小太子在外面用飯。這樣的話結(jié)果只有一個，小太子今日別想去東市。

    霍去病跟他分析一通，小孩果斷選擇當(dāng)個任性無禮的太子。

    為了糊弄精明的父皇母后，小太子進了金玉珠寶店，首選玉雕小件。小孩拿著白色虎雕胡扯：“好像黑黑啊?！?/br>
    韓子仁：“公子喜歡這種？”

    小孩不住地點頭。

    精明的掌柜的看出小孩是貴人家的公子，其父不是萬戶侯，其母也得是皇親國戚。這可是個大戶啊。掌柜的把壓箱底的小玉雕拿出來，由著小孩挨個選。

    要不是韓子仁小聲提醒去別處看看，小孩敢集齊四神獸和十二生肖。

    饒是如此，掌柜的也很滿意，因為給的不是銅錢，而是用成色很好的金換的。這些金改做金飾品又能賺一筆。

    出了玉器店，小孩餓了。

    一行人到跟霍去病約定好的食肆用過飯，霍去病和趙破奴才出現(xiàn)。偷梁換柱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劉據(jù)就沒有為了裝幼稚故意顯擺，改去頭面首飾最有名氣的鋪子給母后阿姊挑首飾。

    霍去病和趙破奴不感興趣，二人陪劉據(jù)一會就同他分開——劉據(jù)回宮，他們回長平侯府。

    到宮里，劉據(jù)看著他買的東西很是滿足。

    以防母后父皇亂猜，翌日，劉據(jù)挑幾個他買的玉雕小件以及首飾去椒房殿。

    民間工藝遠不如御制，可“禮輕情意重”。衛(wèi)子夫當(dāng)場就叫婢女把她的首飾換下來。

    劉徹學(xué)精了，兒子有沒有淘到寶，去椒房殿一看便知。

    兒子去過東市就來椒房殿，椒房殿卻沒有添新，說明兒子淘到了，被皇后藏起來。衛(wèi)子夫大大方方戴出來，劉徹很失望，看來兒子也不是次次好運。

    大雪過后的第二個休沐日劉據(jù)又出去了，買一堆吃的回來，連東宮太后都有。

    臨近除夕，劉據(jù)又出去了。

    劉據(jù)忽然覺著躲躲藏藏挺有意思，給他如古井一般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

    這次劉徹不抱希望，劉據(jù)認為時機到了。

    回到住所，小孩叫韓子仁歇息，他回殿內(nèi)找出一個龍崽子一個鳳雛塞小荷包里。他當(dāng)著枇杷的面拿出來的。枇杷只知道小主人前些日子買回來很多玉雕小件，不清楚都有什么，見狀也沒有起疑心。

    枇杷：“殿下這是要出去？”

    “找父皇?！眲?jù)確定過身邊人不會主動向父母稟報，他又買了什么什么。他花多少錢，父皇母后也不過問，不亂糟蹋就行了。

    所以這次劉據(jù)還是買了許多吃的，因為便宜。

    先前買玉雕和首飾花太多，得節(jié)省一下，以后才好繼續(xù)揮霍。倘若次次都花掉一大筆錢，就算父皇母后不心疼，韓子仁也會向他們稟告，請他們管管敗家子。

    那樣的話母后一定會親自過來查他買了什么。

    枇杷：“殿下買的小食還帶嗎？”

    “分開。”小孩伸出三根短短的手指，“母后，父皇，皮皮?！?/br>
    枇杷哭笑不得：“婢子謝殿下賞賜。殿下如今能說清楚婢子的名，請殿下叫婢子枇杷。婢子會更感激。”

    小孩朝外走。

    枇杷拉住他：“等等，婢子去叫吳琢。”

    櫻桃把那些不值錢的民間小吃一分為三。

    劉據(jù)身邊人真喜歡這些東西，皇后和公主嘗個味就會賞給身邊人，劉據(jù)也是知道這點才會大大方方給他身邊人留一份，并不擔(dān)心父母知道了吃干醋。

    劉徹昨夜宿尹夫人處，早上起得晚，飯后出來準(zhǔn)備去別處巡視，看到兒子的馬車一直往北，他瞬間決定哪兒都不去，就在溫室殿等兒子。

    劉據(jù)怕吳琢跟韓子仁閑聊時把他暴露了，比如殿下送陛下一個小玉雕，什么什么式的。韓子仁一想，不是他陪殿下買的，殿下哪來的啊。

    抵達溫室殿，劉據(jù)叫吳琢外面等著。

    吳琢其實巴不得呢。

    陛下喜怒無常，他才不要近身伺候。

    小孩拎著對他而言很大的小籃子，晃晃悠悠朝老父親走去，劉徹趕忙起身迎上來：“你有這份孝心就夠了。哪用得著你親自送來?！泵幌聝鹤有∈郑中暮軣?，他放心地問：“這次又買的什么？”

    冬日里瓜果蔬菜很少，面食很多，劉據(jù)見jsg有些做的確實很好就買來一些。

    “紅棗炊餅?！毙『侵笌紫崎_蓋。

    黃橙橙糜子面做的炊餅上有很多紅棗瓣，黃紅分明，炊餅也就劉據(jù)拳頭那么大，在劉徹看來小巧可人。劉徹拿一個，軟的，顯然今早才做的。

    劉徹又看看別的，軟軟的米糕上好像裹著炒熟的黃豆面，看起來挺好。劉徹叫宦官送去膳房，留午膳用。

    “據(jù)兒，快過年了，天也愈發(fā)寒冷，父皇不希望你過年的時候病得沒精神，近日別出去了?！眲匕褍鹤颖У酵壬蟿瘛?/br>
    小孩搖頭：“不冷。”

    “那是你穿得厚啊?！眲睾眯?，“穿這么厚不難受嗎？”溫室殿暖和，劉徹給兒子脫掉斗篷，“是不是輕松多了？”

    小孩又搖了搖頭：“不冷?！?/br>
    劉徹：“跟父皇出去試試？”

    “不冷！”

    劉徹耐心告罄：“據(jù)兒，不聽話父皇可就生氣了?！?/br>
    小孩歪著腦袋打量他，仿佛不明白父皇為何生氣。忽然想起什么，拿掉枇杷幫他系在腰間的荷包，倒出來兩塊玉雕，一手拿一個：“父皇的，母后的?！?/br>
    劉徹還以為什么好東西。他在椒房殿見過，幾個女兒腰間都有一個，據(jù)說也是據(jù)兒買的。

    “你留著玩吧?！?/br>
    小孩從衣裳里頭掏出一個：“有啊?！?/br>
    劉徹看過去，小小的麒麟像是未滿月，眼睛都沒睜開，跟兒子很般配：“那也留著你戴。”

    “父皇不要嘛？”小孩奇怪，放他手里，“暖暖的，不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