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24節(jié)
細思極恐,盧辰釗倏地站起來,眸中閃過凌厲之色。 盧俊元攥緊扶手,一言不發(fā),然腦中波濤洶涌,翻江倒海般的巨浪一次次蓋過冷靜,令他牙尖打顫,這個猜測著?實令人膽寒。 長公主有?五萬軍馬調(diào)度大權(quán),是在她幫扶親皇弟登基后陛下準(zhǔn)允的恩賞,自開朝以來只她一人獨享的尊榮。雖與陛下的兵權(quán)無?法抗衡,但陛下身體不如長公主康健,若有?朝一日陛下崩逝,太?子,昌王還有?燕王,誰又能與長公主爭奪那令人瘋狂的帝位。 崔慕珠進宮后,姜家與崔家的爭斗不止,也就是太?子和昌王對燕王的爭斗不止,不管最終誰贏,于長公主而言都無?關(guān)緊要,她只需蟄伏便?好。 推燕王殿下到選拔人才的重要關(guān)口?,會讓太?子對其警覺防備,繼而生出忌憚之心。 “聽劉學(xué)政的意思,燕王殿下似乎不是爭儲的性格,既如此?,太?子也不會因?為他出任協(xié)理學(xué)政而提防,那便?不是長公主的意思,或許是我們?多?慮?!?/br> “爹你?最好不要自欺欺人?!北R辰釗一語中的,“召勛爵世家入京,拿捏權(quán)貴的把柄后,可在暗中形成對抗的勢力,陛下不需要,那便?是長公主需要了,她費盡心血下了這樣大的一盤棋,爹還要說我們?猜錯了嗎?” “她是陛下的親皇姐,在陛下最艱難的時候義無?反顧幫他登頂?shù)畚弧!?/br> “時過境遷,人心易變。當(dāng)初輔佐是真,而今野心也是真。”盧辰釗攥緊拳頭,語氣很是堅定?。 “爹,我之所以寫信回稟陛下赴京授職,也是思量再三做出的決定?。老國公爺為保盧家人性命不得不退到齊州,然朝堂君王更迭數(shù)代,天下也早已河清海晏,太?平豐順?;蕶?quán)集中,再不是當(dāng)初勛爵握重兵構(gòu)成威脅動蕩的年代了。 鎮(zhèn)國公府沒?有?實權(quán),哪里會入得了陛下的眼,咱們?若一直固步自封,安居在齊州一隅,遲早是瘦死的駱駝,雖比馬大,但威望全無?,更何況世襲罔替的榮耀萬一被褫奪呢? 咱們?需得走出去看一看了,我去京中以后,若數(shù)年無?恙,二房三房四房的兄弟姐妹便?能因?此?走一條新路,大哥和二哥的才學(xué)不至于蝸居于此?,靠蔭封取官,咱們?家學(xué)辦的好,他們?實則是有?志向和決心的,只是礙于祖訓(xùn),誰都不愿打破。 爹,當(dāng)年的你?,不也是如此?嗎?!” 盧俊元渾身一震,目光灼灼地望向早已高?過自己?的兒子,許久,點了點頭:“赴京后,你?需得照顧好自己?。” “兒謹(jǐn)記父親教誨。” 盧辰釗拱手一抱,又道:“還有?,燕王殿下宿在公府,勢必要加強防衛(wèi),飲食住行都要有?專人看護,我猜,他從京中到齊州的一路上,必然也不安生?!?/br> “此?事我已交予盧虎負責(zé)?!?/br> 盧虎乃盧家忠仆,原是撿來的,后因?勇猛忠誠賜姓盧,至今掌管著?公府五百府兵,是看家護院的好手。 盧辰釗定?了定?,沉聲開口?:“爹,既躲不開,便?迎上去,總有?一條路能被劈開。當(dāng)年盧祖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到,守護盧家上上下下,也要為他們?掙得榮耀?!?/br> 這一刻,他腦子里清醒無?比。 誰也不會想到,困擾盧家人幾十年的事,因?長公主的旨意而被迫解決。她使得國公府從溫暖的殼里出來,連齊州都不安定?之時,去往京城或許會是另外一種轉(zhuǎn)機。 不必在畏手畏腳,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他們?其實早就不被帝王所忌憚,卻一直活在自我恐懼的陰影中,是時候走出去了。 一夜小雨,天亮?xí)r空氣里濕漉漉的,帶著?股初秋的微寒。 春錦閣內(nèi),李幼白依舊穿著?夏日的素衫,頭發(fā)梳起攏到發(fā)頂處,簡單固了支簪子,眼看離鄉(xiāng)試還有?幾日光景了,總覺得時間不夠用,恨不能吃飯睡覺都在背書。 白毫拿著?封信急匆匆進門。 “姑娘,濟州家里的信。” 李幼白起身,接過來打開,掃了一眼:父親要去臨濟,途徑齊州想來看看自己?。 再看信上的時間,是四日前寄出來的,想必父親快到了。 她不敢松懈,晌午睡了一刻鐘又爬起來繼續(xù)默書,院里傳來走路聲,半青探出頭去看,卻是公府管事過來,道李大人已經(jīng)來了,就在前廳與國公爺和夫人說話。 蕭氏沒?見過馮芳茵的丈夫,當(dāng)時馮芳茵出嫁,聘禮不多?,蕭氏便?以為李沛是個寒酸的窮書生,但今日瞧著?言談舉止,竟是落拓大方,沒?有?因?身份的懸殊而表現(xiàn)出絲毫局促,心道馮芳茵倒也沒?嫁錯人。且她聽過李沛的為人,知道是個正經(jīng)做官的,對馮芳茵又很愛護敬重,便?也堆起笑來。 原是想留李沛在府中用膳,但他推辭再三,說是見過李幼白后便?要趕緊啟程,等不到傍晚時候。 蕭氏少不得要客套一番,見他注意一定?,知是不肯留的,遂叫人趕緊帶了李沛去往春錦閣。 盧辰釗半路遇到,很是意外,便?與李沛做禮,喚“李大人?!?/br> 李沛也詢問了幾句,便?跟著?下人繼續(xù)往春錦閣去了。 蓮池暗戳戳高?興:世子爺又見著?未來岳丈大人了! 盧辰釗瞥見他兀自狂喜的臉,問:“蓮池,你?哪根筋搭錯了?” 蓮池:不解風(fēng)情?。。?! 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又頓住回頭:“叫人端些茶水果子過去,李大人是頭回到咱們?府上,便?隨意弄些本地特色吧?!?/br> 蓮池得令,飛也似地去往庫房,小廚房,待一通吩咐后,春錦閣內(nèi)丫鬟魚貫而入,各自手捧平底托盤端著?各式各樣的果子進來,有?些是齊州有?名店肆的招牌,有?些是公府廚子的手藝,看的李沛目瞪口?呆。 李幼白也有?些怔愣。 蓮池暗自得意,總算把世子爺交代的事辦的妥妥的。 “李大人,李娘子,這全是世子爺特意囑咐的,說是您有?什么需求,只管提,他這廂忙著?接待學(xué)政的事兒,也脫不開身過來,但他心里惦記著?,還望理解?!?/br> 李沛:理解?他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啊。 待屋里只剩他們?父女二人,李沛忍不住看向李幼白。 “盧世子是何意思?” 李幼白無?奈:“我也不清楚,或許是公府待人客氣,當(dāng)初我剛來時,也挺周到的?!?/br> 李沛點了點頭,然后從懷里掏出月白帕子包裹的東西,攤開來,是一枚彎月形玉佩,上面?雕著?云紋,他往前推了推,說道:“我過來實則是有?事囑咐你??!?/br> 李幼白看著?玉佩,輕輕嗯了聲,道:“爹爹請說?!?/br> “這枚玉佩是你?生父留給你?的東西,是當(dāng)初隨你?一起抱到李家的。” 李幼白呆住,“我生父?” “對。其實你?主動要求考鄉(xiāng)試進國子監(jiān)時,我很高?興,但又怕你?意志不堅定?,便?沒?有?同?你?說明。此?事便?連你?母親也不知曉內(nèi)情,是你?父親那封心里格外囑咐我的?!?/br> “他讓我培養(yǎng)你?好生讀書,你?不負所望。他說日后要讓你?進京,入朝堂做官,但不能在你?猶豫不決時,要在你?心智成熟,且有?自己?的決斷時! 所以當(dāng)你?無?比堅定?的告訴我你?要進京要入國子監(jiān)時,我心里是很歡喜的,這與你?生父的期望完全一致。甚至在我都沒?來及告知你?,你?便?有?此?打算,幼白,你?不愧是你?父親的女兒,像他一樣聰穎上進,也像他一樣堅毅無?畏?!?/br> “我生父也想讓我入京?”李幼白很是詫異,她不明白,想不通,因?為照理說京城是父親被殺之地,他該勸阻自己?不準(zhǔn)接近的,為何他會讓自己?鋌而走險。 李沛慢慢點頭:“說實話,我也不清楚你?父親是怎么想的,他這個人,心思深沉,說話喜歡留一半,叫人琢磨不透,就像當(dāng)年他自請離京去往江州。若不是那奴仆抱著?你?去李家求救,我根本不知他成了婚。他古怪而又正直,我雖瞧不透他,但欽佩他的為人?!?/br> “爹爹為何要在此?時給我玉佩?” “你?父親說,若你?到了京城,會有?人憑著?此?玉佩主動找你?,到時關(guān)于他和你?生母的事,你?都會知道?!?/br> “誰會找我?” “我不知,但他信中是如此?交代的,至此?,我把你?父親托付的事全都做完,剩下的便?需得你?自己?去弄清了,前路艱險,幼白吾女需要小心謹(jǐn)慎?!?/br> 李幼白起身,深深福了一禮:“女兒拜謝父親大恩?!?/br> 李沛啟程時,西北風(fēng)呼嘯卷起滿地落葉,雨點如黃豆般打下,噼里啪啦的響動令人心浮氣躁。 屋檐下很快匯聚起雨柱,嘩嘩而下,院中花草被吹得東搖西晃,雨霧里,游廊下,有?一人撐傘走來,右手拎著?東西,濃云密布,仿佛霎時到了黑夜,那人腳步疾快,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臺階。 半青驚了下,叫道:“世子爺,你?怎么來了?!” 盧辰釗把手里提的蓮子酥拂去水珠,道:“趁熱拿給你?們?姑娘吃?!?/br> 半青接過去,看了眼大雨,問:“世子爺要不要進來坐坐,等雨小點再走?!?/br> 盧辰釗道了聲不用,便?走下臺階,撐傘離開,待繞到游廊處,回頭瞥了眼。 便?見支開的楹窗后,站著?一個纖細的身影,層層雨霧模糊了她的臉,但能看出姣好的輪廓。烏黑的發(fā),小巧白凈的臉,像一顆飽滿細膩的珍珠,對,是珍珠。 他心口?軟了下,握傘的手捏緊。 那人仿佛也朝自己?看來,盧辰釗飛快扭頭,疾步跨出了垂花門。 李幼白心中亂麻成團,捏著?腰間的云紋玉佩,努力去想生父的安排。 生父謀劃甚遠,既能料到自己?入京,便?該猜出她想去哪個部門。生父在京時一直都在禮部做事,起初是在禮部司任郎中,主管辦立學(xué)校,科舉考試等。后從江州重調(diào)京城,卻只在禮部司待了半月,便?調(diào)去了祠部司,負責(zé)祭祀宗廟,卜測兇吉等事。 也是因?為祠部司內(nèi)他負責(zé)的祭祀上,有?謀反的鐵證,才引來了殺身之禍。 她要去禮部,所以日后能認(rèn)出云紋配的人,會是禮部官員嗎?難道是父親的舊交?! 不管怎樣,首要之事便?是安心備考,入選國子監(jiān),之后徐徐圖之,為著?進入禮部再行努力。 李幼白理清了思路,漸漸平復(fù)下心情。 半青解開牛皮紙,guntang的蓮子酥還冒熱氣,香噴噴的勾人眼饞,她興高?采烈裝到白瓷盤中,端去書桌前,笑道:“姑娘,世子爺親手提來的,還熱乎著?呢。” 她伸手故意往李幼白面?前扇了扇,蓮子的清甜伴著?一股荷葉香氣涌入鼻間,李幼白方才想的專注,便?也沒?看到盧辰釗來過,只是緩緩捏了蓮子酥入口?,咀嚼后點頭。 “是挺好吃的?!?/br> 半青和白毫也分了幾枚,待吃的只剩殘渣,兩人收拾了桌子,想要將翻看完的書整理入架時,忽見楹窗前的李幼白回過頭來,一臉茫然和疑惑。 “方才誰來過?” 半青叫:“世子爺?。 ?/br> “他來做何?” “給你?送吃的呀。” 見李幼白仍是一副不知內(nèi)情的樣子,半青跺了跺腳,指著?她手里的蓮子酥道:“這就是世子爺?shù)男?!?/br> 李幼白指尖一松,半塊蓮子酥掉在地上,碎成了渣子。 第27章 雨勢漸小, 沖刷著道路兩側(cè)樹木,葉子如同抹了一層蜂蠟,光潔油亮。水珠沿著葉尖不斷往下滴, 周遭仿佛驟然安靜起?來,滴答滴答的響聲敲打在神經(jīng)上一般,一行人各自藏匿好身形,將當(dāng)中的那位護的嚴(yán)絲合縫。 所有人都繃緊著神經(jīng),豎起耳朵聽遠處的響動。 道路盡頭沖出一輛馬車, 風(fēng)馳電掣般駛來,他們握緊手中劍, 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來人, 卻見?那馬車慢了下來,輪子陷入泥濘中發(fā)出沉悶的吱呀聲,車轅下橫軸再也承不住重量,“咔嚓”一聲, 馬車瞬間?栽倒下去?。 車夫急著去穩(wěn)定受驚的馬, 車簾劇烈搖晃, 里面?人緊緊抓著車壁, 然數(shù)次險些甩出車來,雪青色長袍掩映其中, 他側(cè)著臉, 看不清面?容。 “去?幫明旭!”伏守的認(rèn)出他來, 起?身指揮, 繼而?闊步走出灌木叢, 朝著馬車急奔過去?。 馬被控制住, 車內(nèi)人重重摔在地上,鋪平的雪白裘毯上, 露出點點猩紅,他捂住肋骨下方,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在看見?對方的剎那,戒備松弛下來,唇微啟,喚道:“殿下?!?/br> 此二人正是燕王劉識和閔尚書之子閔裕文。 自打從京中啟程,沿途已?經(jīng)遇到?了三次襲擊,幸好他們打算的早,在閔裕文的提議下,劉識扮作扈從模樣混在人群中,而?閔裕文扮作他著雪青斗篷上車,繼而?率先?離開。果然刺殺的人趁機追出,等過了半日之后,劉識才?沿著另一條小道離開。 饒是如此,有一次襲擊仍不可避免,那便是臨近入城時,近乎瘋狂的密集型刺殺,但幸好有閔裕文在明面?上引走大部分刺客,才?給劉識可乘之機,突圍闖出。 如今面?對閔裕文的傷,劉識深感憂慮,將人扶起?來靠著車壁坐定,又徑直扯開他的衣裳,將傷藥撒在血水涌動處。閔裕文是個文人,此時咬緊了牙關(guān)硬是沒?有吭聲,只蒼白的臉暴起?的青筋能看出他的疼痛,傷口插斜了兩寸,避開致命處幾?乎捅穿腰側(cè)肌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