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濟州一聽這話立馬不爽起來，原本就是想借貓獻殷勤，沒想到得了貓卻把人丟了，這跟買櫝還珠有什么兩樣。

    “上車，我先送你回去?！?/br>
    “真的不用了?！卑讟鍝u頭，眼神里又透出先前那種不動聲色的距離感，只是態(tài)度溫順乖覺，讓人發(fā)不出火，又咽不下這口氣，百爪撓心般地難受。

    “這大半夜的，也不好叫車，你怎么回家？”

    “我租的房子其實離這兒不遠，”白樺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排共享單車，“可以騎車回去?！?/br>
    李濟州都快氣笑了，這人未免太過不識抬舉，他裝模作樣扮演了一晚上的好好先生，臨了臨了還是被逼得現(xiàn)出原形。

    解開安全帶摔門下車，箭步?jīng)_到白樺面前時，他還是竭力壓下了上涌的煩躁，再度心平氣和道：“前陣子剛出了新聞，隔壁市一個女孩走夜路遇害，就在市中心，被壞人拉進面包車劫財又劫色，你還敢大半夜的獨自騎車在路上跑？”

    白樺有些好笑：“我是男的?！?/br>
    “有區(qū)別嗎？”李濟州道：“現(xiàn)在多的是男女不忌的，你對自己這張臉是太自信還是太不自信？”

    “可今晚已經(jīng)足夠麻煩你了?！?/br>
    “哪里麻煩，我樂意至極。”

    白樺眸光閃動，終于又笑了，“好吧，那就謝謝你了，李——”他頓了頓，好像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

    按道理說，李濟州在n市的名號還算響亮，白樺又在他們常去的那家俱樂部上班，隨大流稱呼一句李少再正常不過，可他卻卡了殼，似乎對這里的人情世故很陌生。

    聯(lián)想到先前鐘泊南說他是外地來的，倒也解釋得通，思及此，為了在對方面前討個平易近人的好印象，李濟州索性爽快道：“你叫我名字就行?！?/br>
    超跑跟著導(dǎo)航從繁華寬闊的市中心主干道開進狹窄崎嶇的城中村，李濟州認出這一帶是n市出了名的外來務(wù)工人員集聚地，一排排高低交錯的握手樓框出頭頂逼仄的一線天，本就密不透風(fēng)的空間又被違規(guī)搭建的電線縱橫交錯地切割，仿佛一張張附著樓體的蜘蛛網(wǎng)，這些網(wǎng)中又點綴著居民橫七豎八穿插其中晾曬的衣物，將自然光徹底驅(qū)逐在外。

    車子艱難開進被兩側(cè)攤位和未來得及清掃的垃圾堆占掉大半的道路中間，緩緩?fù)Ｏ拢顫蒉D(zhuǎn)頭看向副駕，“這就是你說的不遠？”

    白樺毫無被拆穿的尷尬：“對于勞動人民來說，這點距離確實不算遠?！?/br>
    李濟州橫眉：“你這是在搞階級對立啊。”

    白樺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謝謝你送我回家?！?/br>
    李濟州心里還惦記著另一茬，把人叫住，問他：“你跟陸家明是什么關(guān)系？”

    白樺默了默，表情并未露出明顯的驚訝：“你看見了？”

    李濟州大大方方承認：“我在二樓露臺?！?/br>
    白樺：“那你覺得我跟他是什么關(guān)系？”

    氣氛剛剛好，他不忍破壞，微妙地換了個說法：“他在追你？”

    白樺竟比他直白：“他說讓我以后跟著他，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包養(yǎng)的意思吧?！?/br>
    李濟州盯著那雙眼睛：“你答應(yīng)了？”

    “沒有?！?/br>
    “那就是拒絕了？”

    “也沒有?！?/br>
    “為什么？”

    白樺笑了笑，很坦蕩地說：“我在考慮?！?/br>
    “考慮什么？”

    “考慮這場交易能給我?guī)硎裁??！卑讟逭Z速不緊不慢，像是在討論一件物品的性價比：“我沒那么高尚，最起碼，沒他想得那么高尚，如果他是因為什么所謂干凈的靈魂包養(yǎng)我，遲早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并不是那么回事，到那時，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拋棄我。”

    李濟州聽得皺眉，唇角卻不知不覺間勾起，末了聽不出褒貶地評價一句：“你還挺清醒。”

    “實話實說而已。”

    話題看似終結(jié)，李濟州卻不想那么快放人下車，目光朝外掃了一圈，突然福至心靈，說：“忙活了一晚上，你不請我喝瓶水什么的嗎？”

    白樺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不遠處立在墻根處的自動販賣機，爽快應(yīng)下：“好?！?/br>
    與城中村一排排被遺忘的老破小建筑樓群一樣，這臺自動販賣機年數(shù)久遠，機身貼著某國民飲料代言人的噴繪海報，在經(jīng)年累月的風(fēng)吹日曬中褪色模糊，而那款飲品的代言明星如今也早就新人換舊人，這上面的卻仍停留在幾年前，仿佛時間靜止。

    白樺走近過去的時候，目光似有似無地從側(cè)面貼著的廣告明星臉上掃過，然后停在販賣機正前方，掏出手機。

    滲著細小水珠的罐裝飲料從敞開的車窗遞入，李濟州伸手接過，瓶身涼滋滋的，稍稍驅(qū)散了他莫名其妙涌起的一股子燥意。

    白樺悅耳的聲線緊隨其后，“只有可樂。”

    李濟州一肘支在窗沿，望著車外的人：“不進來坐了？”

    “不了?！卑讟迥抗庠竭^他肩頭，看了眼副駕上的貓包，似有些依依不舍：“謝謝你肯收留它。”

    “這是你的貓。”李濟州捕捉到他的表情，糾正：“我只是暫時幫你喂養(yǎng)而已?！?/br>
    “嗯?！卑讟逍u清淺，眼睛被頭頂懸著的一盞銹跡斑斑的昏黃路燈照得很亮，“你是好人。”

    “……”還沒怎么樣就被發(fā)了好人卡的李少一臉黑線，想發(fā)火又無從發(fā)起，忍了幾忍轉(zhuǎn)開話題道：“給你的貓取個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