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凈之被這話刺得渾身一震，眼眶跟著開始酸脹發(fā)熱，緩了幾緩，顫聲道：“……您非要這么講話嗎，爸？”

    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rou里，“我原本回來是想好好跟你談?wù)劦模顫菀策@樣說，他說你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需要我。”

    “但現(xiàn)在看來，你們好像并不需要……”他低頭看著地面，費力扯了扯嘴角，很快有溫?zé)岬囊后w從眼角滑落，他眨了眨眼，繼續(xù)啞聲道：“……我甚至想著，待會兒還得過去跟媽道歉，是我不好，一時沖動說錯話，傷了你們的心，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很愛你們……可是為什么呢……我想問，為什么只有我這個當(dāng)兒子的需要悔過？”

    黃淮笙定定地看著他，像是被什么驀地擊中，那雙素來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睛一度涌現(xiàn)出諸多復(fù)雜情緒，然而還不等他晃過神，黃凈之已經(jīng)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老管家在旁邊早就聽得心驚rou跳，此刻抓到機會，忙疾步追上去哎哎哎了幾聲。

    黃淮笙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一瞬間仿佛蒼老了許多，“讓他走吧。”

    第八十一章 叫聲老板娘給他聽聽。

    黃凈之開著車在長街上漫無目的地兜圈，從斜陽晚照到暮色昏暝，北方冬天的落日總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蒼涼感，再一眨眼，比落日更蒼涼的夜幕很快降下，天空透著霧蒙蒙的灰，像在鏡頭前糊了層塑料薄膜拍出來的畫面。

    他本來是想打給李濟州的，但想了想又覺得這樣不好，對方走時明明對他懷著期待，希望他能就此跟父母和解，可顯而易見，他又搞砸了一切。

    第三次經(jīng)過同一個紅綠燈路口時，手機嗡嗡響起，他接通，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溫和沉靜：“你在哪兒？”

    黃凈之緩緩道：“我在開車?！?/br>
    沿街成排的路燈恰好在他這句話后次第亮起，照著視野內(nèi)一片通明，他卻驀地眼眶發(fā)熱，胸口隨之泛上來層層疊疊的巨大酸楚。

    “李濟州，我想喝酒?！?/br>
    那邊無奈地笑，對他突如其來甚至有些無理的念頭也照單全收，拖著長腔溫柔道：“好，但總得先讓我知道你在哪兒?！?/br>
    “就上次那家酒吧。”黃凈之尾音上揚，很有幾分驕矜的意味：“我在那兒等你，快點來?！?/br>
    方凝取了片子，出來看見李濟州一副準(zhǔn)備走人的架勢，還沒等她問，直接道：“我得走了，剛給凈之打電話，聽他聲音不太對勁?！?/br>
    方凝微愣：“他從家里出來了？”

    李濟州語氣里揣著深深的自責(zé)，嘆道：“我早該猜到的，他跟父母的事沒那么容易解決?！?/br>
    方凝了然，擺擺手說：“那你快去吧，我留下把片子拿給醫(yī)生看看，注意點肩膀上的傷，還疼不疼？你這樣能開車么？”

    “我打車?！崩顫菪π?，又象征性地活動了下肩膀，寬慰她：“不那么疼了，應(yīng)該沒傷到筋骨，你兒子我一向皮糙rou厚……”說著又上前一步單臂摟了摟方凝，帶著感慨的口吻道：“謝謝媽?！?/br>
    方凝被他冷不丁這一下打得反應(yīng)不及，瞳孔微微放大，足足怔了好幾秒，抬手拍拍兒子堅實挺拔的脊背，輕聲說：“矯情。”

    酒吧門外的泊車小弟已經(jīng)眼熟李濟州了，隔老遠就熱情洋溢地迎了上來，又不知是得了什么人的吩咐，欠著身畢恭畢敬地引他往里走：“晚上好李先生，您里邊兒請?！?/br>
    這家酒吧開在鬧市區(qū)，即便是會員制，平常也依舊門庭若市，里頭的硬件設(shè)施相當(dāng)不錯，跟n市向來以豪奢著稱的云顛俱樂部有的一拼，超千平的開放空間一氣貫通，一樓的迪吧完全可以拿來開小型live。不過能看出這家老板的品味更勝一籌，除了別具一格的裝潢設(shè)計，錢的大頭還是用在舞臺音響等設(shè)備上，專業(yè)且齊全，一看就是資深音樂人的手筆，呈現(xiàn)出來的現(xiàn)場效果甩了云顛俱樂部好幾條街。

    李濟州想起上回丁承宇的朋友說這兒的老板也是他們?nèi)?nèi)人士，弄成這樣倒也可以理解。

    過了門廳里頭還有人接應(yīng)，是那天有過一面之緣的值班經(jīng)理，姿態(tài)恭維地走在前面為李濟州推開厚重的隔音軟包門，迎面而來的景象卻讓他一愣。

    “今天酒吧歇業(yè)？”

    “啊……”值班經(jīng)理含糊道：“……是被人包了場?！?/br>
    不用猜就知道是誰，李濟州在心底又嘆口氣，問：“他人呢？”

    主吧臺附近的燈光刻意營造出昏暗曖昧，頭頂五光十色來回切換的射燈籠在玻璃器皿上剔透斑斕，吧臺后只站了名調(diào)酒師，專為黃凈之一個人服務(wù)。

    李濟州被經(jīng)理引著往這邊走，那調(diào)酒師眼尖遠遠瞥見了，對黃凈之說：“老板，有人過來了?！?/br>
    黃凈之面前擺著一只威士忌杯，已經(jīng)見了底，正一手支著太陽xue斜倚著吧臺，眼睛不知看向哪里，調(diào)酒師的話讓他回過神，扭過頭一眼望進那雙深邃的眸。

    他放下手臂直起腰，小幅度抿了下嘴，道：“你來得好慢?！?/br>
    室內(nèi)溫度打得高，李濟州外套脫掉拎在手里，身上還沾染著未散盡的寒氣，可見來時匆忙，此刻低垂著眉眼默默注視著面前的愛人，有種沉淀下來的溫柔。

    “喝了多少？”

    調(diào)酒師見機行事，忙回答道：“不多，也就半瓶whisky?！?/br>
    李濟州：“……”

    也就？他偏頭掃了眼一旁瓶身上的酒標(biāo)，瞬間黑線，macallan33年，喝了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