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會議議程乏善可陳,歲末年關(guān),該收尾的該規(guī)劃的都已經(jīng)完成得差不多,今天這場會,說白了就是黃淮笙有意想探一探其他幾位的反應,權(quán)柄更迭之際,軍心不易動搖。 黃氏集團由黃淮笙一手締造,發(fā)展至今,不少董事局成員都還是最初一起打天下的舊友,他是大院子弟出身,年輕那會兒就經(jīng)常呼朋喚友拉幫結(jié)派地茬架飆車,可見十分善于收服人心,天生就具備領袖氣質(zhì)。 諸位董事這些年一路跟著黃淮笙開疆擴土所向披靡,個個都是黃氏集團發(fā)展史上的傳奇,如今歲數(shù)上去,大多退居二線,論資排輩皆是黃凈之該喊聲叔叔伯伯的人物,他們看黃凈之自然也是帶著對晚輩的期許。 按照慣例,每年年底這些人都要去黃家主宅一聚,把酒言歡辭舊迎新,以往這事都是黃淮笙交由鄭軍平安排,今年也不一樣了,會議結(jié)束,小黃董親自向在座的長輩們發(fā)出邀請,姿態(tài)謙遜恭敬。他模樣生得好,笑起來給人一種明月照青松的感覺。人都是視覺動物,又有黃淮笙在場鎮(zhèn)著,誰還會不買他的面子,談笑間氣氛其樂融融,邀約也都盡數(shù)應下。 散了會,黃淮笙先一步離席,其余人等緊隨其后,黃凈之亦步亦趨地走在他身側(cè),看著父親依舊高大偉岸的身形和鬢間新生的華發(fā),內(nèi)心本就不甚穩(wěn)固的堅冰在悄然消融。 許是坐久了腿麻還是別的原因,快走到門口時,黃淮笙身體猛然一晃,他下意識想尋個支撐,手伸出去,胳膊被牢牢攥住,耳旁即刻響起黃凈之的聲音:“爸,我扶著你吧?!?/br> 黃淮笙回頭看了兒子一眼,沒說話,父子倆沉默著走出會議室,快到電梯口時,才聽見他開口,略帶僵硬的命令式語氣:“今晚回趟家,你媽想你了。” 黃凈之默了一瞬,頷首應下,電梯抵達,他攙著黃淮笙的臂膀走進去,眾位董事跟后頭看著,感慨好一派父慈子孝的溫馨場面。 會后午宴就定在總部附近的集團旗下酒店,十多分鐘的路程,幾輛車載人過去,黃淮笙跟黃凈之同坐打頭那輛普爾曼。進了后座門一關(guān),只剩下父子倆跟司機的靜謐空間,黃凈之續(xù)著方才的話道:“只有媽想我,爸您就不想嗎?” “……”黃淮笙睨過來一眼,冷聲冷氣道:“我想你做什么,平白給自己找氣受?” “那也沒辦法?!秉S凈之粲然一笑,他心情不知怎么突然明媚了起來,難得跟父親耍賴道:“您就我這一個兒子,不想我想誰去?還是說,您背著我跟媽在外頭又養(yǎng)了個私生子不成?” 黃淮笙怒而擰眉,揚手就要揍他,黃凈之朝后躲,伸手抓住父親的胳膊,看著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喊了聲:“爸。” 黃淮笙一怔,他最近真的老了許多,素來犀利深沉的眼睛也日漸渾濁,嘴角抿了抿,說:“后天家中設宴,他如果有空,就帶回來,再讓我好好瞧瞧。” 黃凈之反問:“他是誰?” 黃淮笙面露慍色:“非要讓我說那么清楚?” “我是在幫您脫敏?!秉S凈之平心靜氣:“我跟他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您早一天接受,對大家都好?!?/br> 黃淮笙不耐煩得很:“誰說我不接受了?” 黃凈之清咳一聲:“哦……” 空氣微妙地凝滯了數(shù)秒,黃淮笙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車廂內(nèi)回蕩:“后天帶著李濟州那小子過來見我!” 深夜十一點多,航站樓到達層依舊人群熙攘,機場廣播循環(huán)播報,跨年夜當天,卻趕上b市大雪,多數(shù)航班延誤,不少人因此被迫更改行程。 李濟州推著行李箱走貴賓通道,穿過幾道自動門直抵停車場,從外套口袋掏出手機,未及撥通,不遠處一下汽笛聲引他抬頭望去。 車門拉開,涌進一陣寒風,黃凈之打著哈欠扭頭看過來,問他:“累嗎?” “怎么困成這樣?”李濟州眉眼帶笑,不答反問。 “你也不看看幾點了。”黃凈之手伸過去給他看表盤上顯示的時間,語氣幽怨:“還有七分鐘零點,很好,我們的跨年是在車上過的?!?/br> 李濟州正扣安全帶,打眼掃過去,微微一怔后笑了起來:“這表瞅著挺眼熟啊……” 殊不知這話無疑于自投羅網(wǎng)。 “是吧?”黃凈之瞇起眼睛,“襯我這身衣服。” 得,改簽三次航班在機場等了四個多小時,星夜兼程趕著回來陪這位祖宗跨年,一句話不對還是把人給惹了。 李濟州自知理虧,認錯態(tài)度誠懇,且不知跟誰學的,還會主動示弱起來:“我錯了,你就當我那時候糊涂不懂事,大人不記小人過,咱徹底翻篇兒,好不好?凈之哥哥?” 黃凈之被叫得一愣,嘟囔:“……什么凈之哥哥。” 李濟州笑道:“你大我三歲,我喊你哥不是正好么?” 黃凈之繃起臉:“我不喜歡,別喊了?!?/br> 李濟州偏頭端詳他的表情,故意問:“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秉S凈之拉過安全帶扣上,邊啟動車子邊岔開話題道:“我有個事要跟你說下——” “等等,”李濟州摁住他準備掛擋的手,低聲道:“先等等。” 黃凈之:“干嗎?” 李濟州抓起他的腕骨,點了點表盤提醒:“馬上倒計時?!?/br> 奶白色藍寶石表盤內(nèi),柳葉型秒針即將走到最后一圈,跨年夜,皚皚白雪覆蓋了整座城市,妄圖阻攔愛人奔赴而來的腳步,顯然未能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