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淡，透過電話傳來，有一種機械的冰冷。

    電話那頭，顧定澤呼吸一窒。

    他抿了一下干澀的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傳出：“程小姐?！?/br>
    可這三個字一說出口，就連他自己都能聽出自己聲音中的沙啞和病弱。

    顧定澤輕咳一聲，忽然不想再硬撐了。

    他聲音虛弱，遲緩，帶著說不出的疲憊。

    “程小姐，我們不必如此?！?/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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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一更】他強忍著痛楚，最終說：“好?！?/br>
    我們不必如此？

    程意心勾起唇瓣, 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顧定澤總是這樣，覺得所有事都不是問題，可能在他看來, 關于程意心的事都是小事。

    不足掛齒, 不值得用心。

    程意心眼中慢慢堆起冰山, 她聲音也越發(fā)清冷：“顧先生，我們怎樣了嗎？”

    電話那頭, 顧定澤沒有說話。

    但程意心卻能聽到他深重的喘氣聲, 一下一下，振著程意心的耳膜。

    “顧先生, 你應該已經(jīng)知道, 我方律師聯(lián)系過耿律師了, 但耿律師一直沒有回復，讓我這邊的后續(xù)安排無法景象, 我想問一問，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你是否已經(jīng)看過？”

    程意心很平靜說完話，忽然聽到手機發(fā)出“嘭”的一聲。

    好像是手機掉在了地上, 磕碰到了邊角, 瞬間發(fā)出刺耳的電流聲。

    那邊傳來雜亂的聲音，片刻后, 電話被掛斷了。

    程意心愣了愣，以為是顧定澤手機摔壞了, 只得嘆了口氣。

    她沒想到，現(xiàn)在兩個人想要正常溝通會這么難。

    不過電話掛斷這一下，也讓她的理智回籠, 重新冷靜下來。

    看來, 還是需要跟顧定澤正式溝通, 只通過律師效率并不高。

    程意心這么想著，電話又被打了過來。

    這一次，電話剛一接通，那邊的顧定澤便低沉著開口。

    “抱歉程小姐，手機掉到了地上，你方才說的事情，我先前并不知情?！?/br>
    顧定澤的聲音很啞，說話都費力，聽起來氣很虛，說一句就要歇一會兒，狀況似乎不是很好。

    程意心微微蹙起眉頭，卻沒有打斷顧定澤的話，只安靜聽他說。

    顧定澤喘了口氣，似乎喝了口水，然后才緩緩開口。

    “這幾天我這邊有……有點狀況，耿律師沒有及時聯(lián)系到我，所以沒能回復你，”顧定澤低沉的聲音帶著電流，一絲絲飄進程意心的耳中，“我對你說聲抱歉，確實是我們這邊工作疏忽，讓你多等了?！?/br>
    程意心忽然發(fā)現(xiàn)，顧定澤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忽然學會了道歉。

    當他意識到自己犯了錯，就會非常干脆利落道歉，不會為了面子強撐。

    也算不錯了。

    同十幾歲的顧定澤比起來，已經(jīng)成長了不少。

    程意心替顧爺爺高興，但緊接著，她就聽到顧定澤在那邊虛弱地說：“程小姐，我這邊確實沒辦法分神，離……離婚協(xié)議……”

    離婚協(xié)議這四個字，顧定澤卻說得無比艱難。

    “是否可以多等幾日？”

    道歉到了最后，居然還是拖延。

    在程意心的記憶里，顧定澤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的。

    他不會為了任何事遲疑，妥協(xié)，對于顧定澤來說，效率至上，鼎羿集團至上。

    這一次，不過是一張幾頁紙的離婚協(xié)議，顧定澤居然沒辦法立即處理。

    程意心微微蹙起眉頭。

    但她沒有生氣，也沒有激動，只是很平靜問顧定澤：“請問顧先生，要等到什么時候？”

    幾日前她跟顧定澤說了要離婚的事，當時顧定澤雖然沒有立即答應，卻也沒有挽留。

    如果他不想離婚，這幾天為何不出現(xiàn)？

    她一直都在松山第一醫(yī)院，哪里都沒去，顧家也是松山醫(yī)院的股東之一，顧定澤不會不知道她在哪里。

    既然知道她在哪里，又不出現(xiàn)，那就說明顧定澤也認同離婚的事情。

    既然認同離婚，又為什么要拖著離婚協(xié)議不處理？

    程意心無法理解。

    她覺得現(xiàn)在的顧定澤很奇怪。

    顧定澤被程意心問了之后，一瞬有些遲疑，片刻后他才回答：“一周，給我一周時間，可以嗎？”

    一周其實來得及，但程意心卻不想讓步。

    在兩個人的感情里，一直都是她讓步，退縮，現(xiàn)在即將分別，沒道理依舊是她讓步。

    程意心深吸口氣，用很理性的冷漠嗓音問：“顧先生，請問那份離婚協(xié)議有什么為難的地方嗎？這份離婚協(xié)議是按照婚前協(xié)議擬定，我們沒有任何財產(chǎn)需要分割，就是簡單切割一下婚姻存續(xù)期間的關系，其實很簡單?！?/br>
    這是程意心第一次以這種口吻跟顧定澤說話。

    冷靜，淡漠，仿佛在同陌生人說話，語氣里再也沒有以往的溫柔和親密。

    “這么簡單的工作，我不相信對顧先生會是困擾，需要一周來完成?！?/br>
    “我……”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顧定澤沙啞的聲音。

    程意心只想著趕緊離婚，并沒有注意到顧定澤的狀態(tài)，到了現(xiàn)在，她才意識到顧定澤的聲音區(qū)別以往的低沉，有一種不太健康的嘶啞。

    程意心微微坐直身體，但片刻之后，她還是倒回了沙發(fā)上。

    無論顧定澤如何，都不是她需要關心的了，從決定離婚那一刻開始，她就不需要再時時刻刻關心顧定澤的情緒。

    顧定澤那個我字說了好半天，最后才低聲道：“程小姐，一定要離婚嗎？”

    很難得，程意心從她的聲音里聽到了不舍。

    多難得?。?/br>
    如果是一年之前，如果沒有經(jīng)歷那些事，程意心大抵就心軟了。

    可現(xiàn)在，奶奶的病情，腹中的小生命，都不允許她心軟。

    當未來的康莊大道就在眼前的時候，沒有人愿意倒退回去，繼續(xù)在蜿蜒曲折的盤山路上前行。

    程意心嘆了口氣。

    聽到這一聲嘆息，顧定澤的手指簡直都要僵硬住了。

    他覺得身上一陣陣發(fā)冷，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么痛苦過。

    就連呼吸都是疼的。

    電話那頭，他聽到程意心清晰淡漠的嗓音：“顧先生，這個婚還有必要繼續(xù)嗎？”

    顧定澤抿了抿干澀的下唇，表情難看至極。

    從來都不會驚慌失措的他，面對程意心的時候，到了這樣的場面時，竟也會不知所措。

    程意心說的每一句話，問的每一個問題，顧定澤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顧定澤的心忽然開始劇烈抽痛。

    這一次的疼幾乎要痛徹心扉。

    顧定澤又陷入了那種耳鳴狀態(tài)，他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來不及想，也什么都無法思考。

    此時，程意心已經(jīng)不想再糾纏這件事了。

    她覺得顧定澤從來都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他似乎也沒有心思去弄懂她的心情和想法。

    程意心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太明顯了，電話兩頭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顧先生，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有句老話說得好，上趕著不是買賣，我就是太上趕著了，讓你覺得我一文不值?！?/br>
    顧定澤張了張口，卻只能發(fā)出一個聲音：“不……”

    程意心沒有去聽顧定澤的話，她自顧自地說：“這么多年了，從喜歡你的第一年，我就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的感情?！?/br>
    “那時候的你是天之驕子，是人人敬仰的學神，而我只是個平凡的小學妹，”程意心聲音清晰，“所以我跟在你身邊，你演講我送水，你參加活動我當助理，就為了一直出現(xiàn)在你身邊，讓你記住我?！?/br>
    “高三那年暑假，我用一個月的時間畫了一幅你的畫，然后在告白的時候送給了你?！?/br>
    程意心的聲音低落下去：“可你當時拒絕了我?！?/br>
    “我至今還記得，你對我說，你對我沒有心動的感覺，你覺得感情這件事都不值一提?！?/br>
    “那副畫你也扔了吧？畢竟那都是不值一提的附加贈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