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烏斯明顯露出了緊張之色，卡倫看出來，這是一種急切的焦慮，因為事情可能已經(jīng)脫離了他的掌控。

    伯恩主教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夜景，不再說話。

    終于，德里烏斯忍不住了，他從沙發(fā)上站起身，看著自己父親的背影，問道：

    “你是被我氣到了么？所以才故意說這些話來找回面子？”

    “噓……”

    伯恩主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安靜，仔細(xì)聽?！?/br>
    卡倫也認(rèn)真聽了起來，但沒聽到任何其他的聲音，這個房間里，能完全隔絕外面的聲音和感應(yīng)。

    所以，到底在聽什么？

    德里烏斯幫卡倫問了：“到底在聽什么！”

    伯恩主教轉(zhuǎn)過身，面帶笑意，房間內(nèi)的燈光照耀下，讓他在落地窗里形成了一道相似的身影，窗子里的伯恩主教，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陰森：

    “聽，磚落地的聲音?！?/br>
    第205章 十年之前

    德里烏斯在談判時曾說過，那個囚籠空間很不穩(wěn)定，只需要抽出兩塊磚，就會崩塌。

    抽出兩塊磚的意思，就是用帕米雷思教最擅長的空間手段，對那個空間進(jìn)行定點爆破，如同爆破拆樓。

    身為帕米雷思教的神子，德里烏斯是利用現(xiàn)在位于那個囚籠空間內(nèi)的西蒂長老和第七騎士團作為談判的籌碼為帕米雷思教爭取利益。

    從今天的談判走向來看，他確實是成功了，在秩序神教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下，他盡可能地為合并爭取到了最大的自主性。

    這一點，從萊昂和勞雷極為不滿地牢sao中就可以看出來，因為他們更看重的是實際利益而不是虛名。

    他們想要的，是把真神帕米雷思送上《秩序之光》增卷故事里供著，然后把帕米雷思教敲骨吸髓，同化個干凈。

    原本，事情應(yīng)該向這個方向發(fā)展才對。

    可現(xiàn)在，一切都伴隨著伯恩主教的這句話，出現(xiàn)了巨大偏差，不，是顛覆！

    站在這里的卡倫甚至覺得，就算是有“安保條例”在，但這個，也是自己能聽的？

    這種密謀，好像已經(jīng)脫離了“靜默”的阻隔，也不再是談判結(jié)束前無法離開安卡拉酒店所能限定的。

    當(dāng)磚頭被抽出, 囚籠空間崩塌，西蒂長老和第七騎士團遭遇劫難后, 自己這個知情人, 還能活著走出去？

    拿一個騎士團和一位神殿長老當(dāng)作祭品, 不管是出于何種的目的，就算這位伯恩主教背后的真實身份再不一般, 也不是他能正大光明承受的代價。

    卡倫下意識地抬起手，想敲擊幾下耳朵邊的那塊藍(lán)色貝殼，他想向隊長求救。。

    然而, 手抬到一半時，卡倫就看見伯恩主教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不是站在他前方的伯恩主教，而是落地窗里的“伯恩主教”，他在本尊沒動的前提下，扭轉(zhuǎn)過了身子, 這個畫面, 詭異至極。

    卡倫猶豫了一下, 抬到一半的手, 抓了抓另一只手的手背, 像是起了濕疹想撓撓。

    和卡倫在擔(dān)心自己會不會被滅口不同，德里烏斯現(xiàn)在的情緒瞬間進(jìn)入了一種類似暴走的狀態(tài)，他對著伯恩主教近乎咆哮道：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一旦囚籠空間崩塌，面對如此損失的秩序神教將再無其他選擇，帕米雷思教必然會被憤怒的秩序湮滅！

    到頭來, 所有的鋪墊，所有的談判, 都會成為一個笑話。

    他的付出，他的設(shè)計，他的努力，頃刻毫無意義。

    伯恩主教看著德里烏斯，嘆了口氣, 道：“明明你比我年輕得多, 可為什么, 你身上的暮氣卻比我要重呢？”

    “我要知道真相！”

    “你已經(jīng)做完了你該做的了。”

    伯恩主教轉(zhuǎn)身, 看向卡倫，道：“會面時間結(jié)束了?！?/br>
    卡倫點點頭, 道：“我送您離開?！?/br>
    伯恩主教向門口走去，但在經(jīng)過德里烏斯身邊時，被德里烏斯伸出手臂攔住。

    德里烏斯的神情有些猙獰, 或許，父子之間哪怕很多年沒見面，但彼此之間依舊存在著某種感應(yīng)，他能感覺到，伯恩主教對他先前所說的，不是恫嚇更不是在開玩笑。

    “把話說清楚再走！”

    伯恩主教微微一笑，伸手想要擋開德里烏斯的手臂。

    德里烏斯手臂上當(dāng)即發(fā)出一道藍(lán)光，空間的氣息流淌而出，想要封鎖這塊區(qū)域，這是一種類似【秩序囚籠】的術(shù)法，但比【秩序囚籠】更加渾然天成。

    伯恩主教掌心中出現(xiàn)一團黑色的光圈，剎那間擊穿了這個正在成型的空間封鎖，同時，這一股黑光瞬間沒入德里烏斯的身體，將他整個人禁錮了下來。

    “噗通！”

    德里烏斯跪在了地上。

    只是一次交手，德里烏斯就完敗于伯恩主教。

    真正的交鋒，往往不會出現(xiàn)互相術(shù)法放送，打得很熱鬧，在擁有絕對的實力差距時，一切，都會變得很簡單。

    卡倫上一次看見如此簡單對敵的，還是自己的爺爺出手時。

    此刻，身為貼身安保人員的卡倫沒有上前“解救”德里烏斯，人家父子之間的打鬧，自己不適合出手，最重要的是，面對深不可測的伯恩主教，卡倫覺得就算自己出手，很大概率是地上多跪一個。

    伯恩主教準(zhǔn)備離開，但剛走沒幾步，被禁錮在地上的德里烏斯胸口處出現(xiàn)了一道藍(lán)色的星芒印記，一只純藍(lán)色的蟲子從星芒中飛出。

    當(dāng)它出現(xiàn)時，卡倫感到自己的視線都產(chǎn)生了一種撕裂感，像是有一把刀子，正在對自己的感知進(jìn)行著切割。

    藍(lán)色的蟲子直接向著伯恩主教后背沖去，伯恩主教并未回頭，落地窗中的“伯恩主教”卻在此時伸出了手，他的手從玻璃內(nèi)延伸進(jìn)了現(xiàn)實，在空間之蟲觸碰到伯恩主教前，將其一把攥住。

    空間之蟲開始掙扎，他身邊的空間也出現(xiàn)了扭曲和撕扯，但攥住它的手本就是從無形到有形，并不屬于純粹的存在，所以任憑空間之蟲如何努力，依舊無法掙脫束縛。

    很快，它體內(nèi)的力量似乎消耗空了，變得萎靡起來，不再折騰。

    一同陷入萎靡的還有德里烏斯，卡倫看見他的耳朵和鼻子都溢出了鮮血。

    伯恩主教轉(zhuǎn)過身，看著被禁錮在自己面前的空間之蟲。

    “據(jù)記載，真神帕米雷思，就是靠著賽梅斯的陪伴，才得以自由出入大部分主神的空間，甚至可以隨意穿行諸神的戰(zhàn)場。

    這些空間之蟲，就是賽梅斯的后代，但這些后代似乎都沒有再重現(xiàn)過它們的始祖賽梅斯的風(fēng)光。

    我的兒子，你覺得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因為空間之蟲本身的血統(tǒng)退化，還是飼養(yǎng)者本身無法達(dá)到真神帕米雷思的高度，從而制約了空間之蟲的進(jìn)化？”

    伯恩主教手掌輕輕一揮，德里烏斯身上的禁制被解開，他整個人雙手撐著地面，抬起頭，滿臉是血，可在此時卻又呈現(xiàn)出了一種執(zhí)拗；

    因為，他居然真的在回答問題：

    “我覺得，兩個原因都有?！?/br>
    伯恩主教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的回答是對的，但我不喜歡你這種回答，在我看來，如果二者是共生關(guān)系的話，造成一方落后的原因，只能是一方?jīng)]有足夠的強大。

    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態(tài)度?！?/br>
    共生關(guān)系？

    卡倫看著依舊被禁錮在那里的藍(lán)色蟲子，所以，德里烏斯與這只空間之蟲的關(guān)系，等同于自己和普洱之間的關(guān)系？

    這時，卡倫心里忽然有些慶幸，慶幸普洱不是一只粘乎乎軟塌塌的模樣。

    伯恩主教似乎很有耐心，他蹲下身子，看著正大口喘息的德里烏斯，像是一位正在教育兒子的父親：

    “如果你足夠強，它就不會這么虛弱，如果它足夠強，你也能靠著它破開我的禁錮；

    要知道，雙方一起變強的難度，往往比一方變強要大得多。

    這就是解決問題的態(tài)度，很多時候，太多的拉扯和權(quán)衡，除了給予自己內(nèi)心一種虛假的滿足感和成就感外，其實沒有什么真實的意義。

    我說的這些，不符合道理，但符合實際?！?/br>
    伯恩主教伸手，摸了摸自己兒子的腦袋。

    “塌了么？”德里烏斯依舊倔強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

    “嗯，塌了。”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

    血和眼淚混合，從德里烏斯的臉上滴淌下來。

    “你是在為帕米雷思教而傷心么？”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到底是為什么?。?！”

    “這只空間之蟲，能愿意主動出來幫你對付我，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早就不是精神橋梁了，你們，是伙伴啊。

    果然，你早就融合了這只空間之蟲，而且融合得非常好?！?/br>
    卡倫抿了抿嘴唇，所以那晚，德里烏斯真的是在故意偽裝，讓和自己關(guān)系親昵的空間之蟲，制造出暴走的假象，再通過自己和尼奧的目光，將這一情景通報給秩序神教的高層。

    “看來，我白擔(dān)心了，我還真擔(dān)心你太傻，放著這么珍貴的一只蟲子不去融合呢?！?/br>
    卡倫腦海中浮現(xiàn)出理查對自己說的話，他說伯恩主教下電梯時，表情有些遲疑不定。

    所以，那時他是在擔(dān)心這個？

    他不是在擔(dān)心自己的兒子是否還對秩序神教忠誠，他真正擔(dān)心的是自己的兒子會不會為了這所謂的忠誠，放棄掉那些珍貴的好處和機遇。

    “如果帕米雷思教沒了，我會親手殺了你，殺了你！??！”

    “啪！”

    原本在撫摸著兒子腦袋的手，忽然發(fā)力，德里烏斯的臉，被抵在了地板上，發(fā)出了一陣“咔咔”的摩擦聲。

    “你今天在談判桌上的冷靜去哪里了？

    在我完全壓制住你時，你居然還對我發(fā)出死亡威脅？

    呵，這得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就算是心里這樣想，但也不用傻乎乎地說出來啊，這不是逼著我來殺你解除后患么？

    或者，

    在你心里，你還是把我當(dāng)作了你的父親，畢竟，作為一個父親，肯定能容忍兒子的一點點叛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