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開會時，大祭祀將我拉進一個四周被水包裹的圓臺里?！?/br>
    弗登將目光落在卡倫身上。

    卡倫繼續(xù)道：“大祭祀當時正在看書，書名是《天坑》，作者正好是維恩人，大祭祀和我聊了幾句關(guān)于書的主題和脈絡，問了我?guī)讉€問題，又讓我發(fā)表一下看法，主要是人性和神性之間的關(guān)系，最后……”

    弗登閉上了眼。

    卡倫順勢停下，轉(zhuǎn)而道：

    “執(zhí)鞭人，屬下告退?！?/br>
    弗登微微頷首。

    卡倫打開車門，下了車，對留在車外的米格爾露出了歉然的微笑，米格爾則輕輕搖頭示意沒事。

    分開后，米格爾回到車上，馬車恢復行駛。

    米格爾發(fā)現(xiàn)執(zhí)鞭人睜著眼，側(cè)著頭，通過車窗看著外面。

    不用扭頭順著目光去看，米格爾就知道執(zhí)鞭人看的是此時在外面的卡倫。

    弗登目光里透露出一抹追思：

    那年的車上，他在下車前對諾頓說道：

    “頭兒，他們暗地里聯(lián)絡了我，可以幫我推到執(zhí)鞭人的位置，但前提是讓我背離你，我拒絕了，所以，大概率接下來我要外放去開拓空間一段時間，頭兒你可不要想我啊，哈哈哈！”

    那年，馬車離開，他牽著小奧吉留在原地。

    小奧吉問道：“開拓空間好玩么？”

    他回答道：“好玩，很容易把自己玩死?！?/br>
    “那么，你后悔了么？”

    “不，我是后怕了?！?/br>
    ……

    小康娜：“辦公神殿里面好玩么？”

    卡倫：“好玩，有很多精美的壁畫。”

    “可惜，收音機妖精沒來。”

    普洱帶大的孩子，自然繼承了普洱所認定的綽號。

    “嗯，他應該會喜歡那個地方。”

    “好累哦，今天。”

    “困了么？”

    “剛剛在馬車里吃了藥丸，蹭飯秘書拿紅酒給我過，很難喝。”

    “那應該很貴，可惜了。”

    “不可惜的?！毙】的葟囊路锬贸隽艘粋€紅酒瓶。

    卡倫：“……”

    她的衣服本就是卡倫的衣服改來的，偏大，里面倒是方便藏東西。

    “你是怎么敢的？”

    在執(zhí)鞭人的馬車里順東西，這膽子，是真的大。

    “有什么不敢的？蹭飯秘書請我喝的?！?/br>
    “呵呵。”

    卡倫將小康娜背了起來，小康娜左手摟著卡倫的脖子，右手抓著酒瓶：

    “我不喜歡喝，但我知道你們喜歡喝，你們喜歡喝貴的，吃貴的?！?/br>
    “嗯?！?/br>
    “卡倫，我是犯錯了么？”

    “下次主動說出來就行，不要自己拿，這次我替你保密，不告訴你普洱jiejie?！?/br>
    “那要還回去么？”

    “不用了?！?/br>
    自家的小骨龍從執(zhí)鞭人那里順走了一瓶紅酒，就算讓執(zhí)鞭人知道了，他怕是也只會覺得有趣好笑，不會真的生氣。

    “你知道么，卡倫，我前天晚上做了一個夢?！?/br>
    “來，讓我聽聽，我們的小康娜到底做了什么夢?！?/br>
    “在夢里，我從一個很危險的地方偷了一個蘋果給你，一個水晶一樣的蘋果。”

    “那肯定很好吃嘍？”

    “不知道，我只知道抓著它找你時，骨頭都開始老化開裂了，一邊飛一邊骨頭脫落，灑了一地嘞?！?/br>
    卡倫怔了一下。

    這不是什么小女孩做的夢，這應該是她的傳承記憶。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小康娜算是地xue神教的“神子”。

    找我？

    找的是我……還是上一任秩序之神？

    叛逆龍神曾去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方，為秩序之神拿來一顆蘋果，這顆蘋果可以讓擁有世上最堅固體魄的龍族神祇rou身腐朽？

    不過，依照叛逆龍神和秩序之神之間的關(guān)系，龍神愿意這樣做，也并不奇怪。

    叛逆龍神所代表的意志，和秩序的意志，其實是很相近的，甚至可以說在那個諸神主導一切的時代背景下，是契合的。

    卡倫試探性地問道：“那個夢里，還有哪些東西？”

    “沒有了唉，就覺得很痛很難受，但又不舍得把那顆蘋果丟掉，急著找你，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到最后也沒見到你，就醒來了?！?/br>
    “哦，這樣啊。”

    “嗯，是這樣的……”

    小康娜說著說著就趴在卡倫背上睡著了，但即使睡著了，那瓶紅酒依舊攥得很緊，卡倫一點都不擔心它會掉落。

    幾次輾轉(zhuǎn)之后，卡倫結(jié)束了這趟出差，從約克城大區(qū)傳送法陣大廳內(nèi)走出。

    這里，天才剛蒙蒙亮，氣溫偏低，冷風一吹，卡倫感到些許恍忽，差點忘記了，自己這次去丁格大區(qū)是為了“接受批評教育”的。

    新的傳送法陣大廳已經(jīng)快建好了，永久性陣法的鋪設也正在有序進行，地點在郊區(qū)一處結(jié)界內(nèi)，面積是現(xiàn)有這座的十倍，而建成后的傳送吞吐量，會是現(xiàn)有的百倍不止。

    其實，現(xiàn)有的傳送法陣大廳因為之前教務大樓被破壞，只能被復建在新選址的眼下這座教務大樓的地下層里，所以空間感上有些逼仄，但除了偶爾需要等停，它還是能完成本大區(qū)所需要的傳送工作量的。

    所以，除非神教全面戰(zhàn)爭開啟，秩序神教向整個教會圈開戰(zhàn)，約克城大區(qū)也成為戰(zhàn)區(qū)或者物資人員集散地，否則平日里，根本就用不著那么大吞吐量的新傳送大廳。

    原因是秩序大學那幫負責建設這個的那群導師和學生，將自己的新課題研究成果一股腦地都實踐在了上面，人家只顧著自己“實現(xiàn)價值”，根本就不考慮你的實際運用效率。

    這也是卡倫新部門籌建出現(xiàn)財政危機原因的一個普遍縮影，你讓他們?nèi)ソo你改良一下大醬口感，他們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去維恩、瑞藍等周邊國家去考量各個地區(qū)的溫度、濕度、土壤，然后給你試驗把醬缸放地下幾千米和放天上亦或者放進特殊的空間結(jié)界里會有什么變化……

    也就只有約克城大區(qū)，也就只有卡倫這樣的區(qū)長，才會硬著頭皮去當他們的冤種。

    但新的傳送法陣大廳建成后，現(xiàn)有的這座就會關(guān)閉，等于那個新部門就完全取代了原屬于大區(qū)管理處的傳送法陣大廳職能與業(yè)務。

    現(xiàn)在在這里工作的神官，也將去新的單位報道，從而“洗”了編制。

    其他部門也是用類似的方式去取代，在伯恩的默許下，在多方既得利益的推動下，趁著教廷的改革東風，卡倫正著手將整個約克城大區(qū)的職能、機關(guān)、權(quán)力、人員進行一次“大清洗”，然后打上自己的烙印。

    這是他愿意當大冤種的原因，只要挺過這段艱難的日子，約克城大區(qū)，就將被來自茵默來斯家的“神仆”徹底掌握。

    伯恩的侍從官出現(xiàn)在了卡倫面前，卡倫明白了他的意思，背著熟睡的康娜跟他走去。

    以前，自己和伯恩還會單獨找個時間做個交流通個氣，現(xiàn)在，伯恩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在自己每次出差經(jīng)過教務大樓時順便見個面。

    只不過這次侍從官沒把自己帶上頂樓的首席辦公室，而是來到了一個中間樓層，推開一扇門，里頭是一個空間結(jié)界。

    走進去后，卡倫看見一個水池，伯恩正光著身體靠坐在里面。

    他的身上有很多處斑點，里面不時有膿水溢出，兩名醫(yī)師正在他旁邊正在幫他處理。

    看見卡倫進來，伯恩笑道：“怎么樣，嚇到了沒有？”

    卡倫無所謂地搖搖頭，說道：“我可是去過那個污染地洞的，你這個，根本上不了臺面?！?/br>
    “是啊，上不了臺面，卻能要了我的命。”

    卡倫走到水池邊，問道：“什么時候落下的？”

    “一次抓捕任務中，我親自扭斷了目標的脖子，但誰能想到那位也是個狠茬，在知道自己逃脫無望后，事先在自己體內(nèi)吞了滿滿的毒囊。”

    “聽你的意思，很嚴重？”

    “原本不嚴重的，雖然沒辦法除根，卻能通過調(diào)理將它壓制住，不影響工作，甚至不影響生活，只不過當我的身體機能開始因為年齡的原因步入衰敗時……原本可以壓制的小問題，變得有些無法收拾了。”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沒辦法壓制的？”

    “在我……”

    伯恩擺了擺手，兩名醫(yī)師退了出去。

    “在我兒子上次回家看我時?！?/br>
    “宣戰(zhàn)那次？”

    “嗯?！?/br>
    “呵呵?！笨▊悓⑿】的确旁谂赃叺纳嘲l(fā)座上，自己轉(zhuǎn)過身又走了回來，“你是真的老了，居然學會用這種溫暖的詞匯來慰藉自己?！?/br>
    “沒辦法啊，人到了一定階段，就不得不服從這一階段的規(guī)律，在兩年前，我都不會認為自己會落入俗套的，誰知道，還是這樣了。

    你知道么，我現(xiàn)在越來越想我的兒子了，也越來越想我的父親了?！?/br>
    “這些話，你似乎不應該對我說?！?/br>
    “我連權(quán)力都能讓渡給你，在你面前表現(xiàn)出孱弱，也沒什么大不了的?！?/br>
    “所以，是因為這個原因么？”

    “無法否認，是有這部分原因，我老了，我能看到自己的盡頭了，對有些東西的執(zhí)念也沒以前那么大了。但主要原因還是我很看好你，也認同你，卡倫，我們是一類人，都是心中有信仰卻又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只不過你比我做得得體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