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雷斯攤開手：“木精靈們想殺你，卻無意殺死我。即使我被抓住，充其量也就是挨一頓打吃點(diǎn)苦頭，我可不想死于瞄準(zhǔn)你的流箭?！?/br>
    說著，游俠轉(zhuǎn)身。

    “我先走一步，在前方探路，”加雷斯說，“你們騎馬走——務(wù)必要盡快，木精靈一定會先行追捕你們?！?/br>
    切利奧沉著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待到加雷斯·戴維斯的身影靈巧地消失在樹林之中，切利奧才邁開步伐。

    他無意喚醒沉睡的莉可。玲瓏窈窕的魅魔對他而言過分輕盈，但切利奧環(huán)著她的腰肢上馬時，莉可仍然醒了。

    “小心。”

    切利奧叮囑道：“抱緊我，路上可能會顛簸?！?/br>
    莉可睡意惺忪地打了個呵欠。

    她想也不想，幾乎是閉著眼伸出雙手，用潔白的雙臂環(huán)住切利奧結(jié)實(shí)的脖頸。

    小魅魔的翅膀在切利奧的披風(fēng)之下抖了抖，便抖下布料，肆意伸展開來。莉可抬了抬手，之前褪下的衣物便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沒關(guān)系的?！?/br>
    莉可靠在切利奧的胸甲前，輕快開口：“我相信切利奧。”

    切利奧：“……”

    圣騎士驀然攥緊手中韁繩。

    不論經(jīng)歷了什么——他懷疑過她、甚至可以說是虐待過她，然而莉可能然能夠坦蕩蕩地說出信任他。

    她還愛他。

    簡單的言辭，卻換來了切利奧的心緒不住翻涌。

    他憐惜地俯首，輕輕親吻她濃密油亮的黑發(fā)。

    “走吧?！?/br>
    切利奧一夾馬腹，沿著河岸駛離木精靈的營地：“得為路易爭取時間?！?/br>
    在茂密的樹林之間，即使切利奧的騎術(shù)再精湛，馬匹也無法跑得太快。

    高大的駿馬只能在河岸邊一路小跑，踩過岸邊發(fā)出噠噠馬蹄聲。細(xì)微的日光沿著河岸，艱難穿過遮天蔽日的枝葉和綠意，傾灑在潺潺水面。

    莉可坐在切利奧的懷中，昂起頭。

    切利奧情不自禁低下頭，望向她金色的眼睛。

    斑駁光芒投射到她璀璨眼眸之間，明亮的瞳仁凝視著他、在她的眼底搖曳。

    這般燦爛，刺的切利奧眼底生疼。

    他下意識地挪開了視線。

    “切利奧有心事?！?/br>
    莉可敏銳地察覺出了情況：“在河邊時，切利奧還有話想說，但我睡著了?！?/br>
    切利奧：“……”

    他的喉嚨上下滾動，卻最終選擇了放棄。

    “現(xiàn)在不合適，”切利奧開口解釋，“等離開黑夜森林，我們再找機(jī)會交流。”

    “不行?！?/br>
    莉可趴在切利奧的懷里，脆生生地拒絕了他的推諉：“離開森林就要去對付路德·芮文，根本不會有‘機(jī)會’交流。切利奧現(xiàn)在就得說?！?/br>
    切利奧：“…………”

    圣騎士想了半天，驚覺自己找不出反駁的話語。

    他和莉可并沒有認(rèn)識太久。

    從她來到地表世界，到現(xiàn)在二人策馬逃亡，他們之間的交流太少太少了。

    起初是因?yàn)槠娕c戒備，后面切利奧·席爾瓦放下了一直以來的偏執(zhí)和堅持，可時局情況又發(fā)生了巨大轉(zhuǎn)變。

    而且，圣騎士的職責(zé)是做一名神明的代行者，他接受的教育便是行動優(yōu)先于表達(dá)。

    切利奧也不善于將自己的想法直接說出來。

    但莉可想聽。

    她想聽，堅持要聽，總是執(zhí)著地向切利奧索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他的想法、他的計劃，以及他的真心。

    每一次，切利奧的最初想法都是推諉和掩飾。

    然而每一次，選擇坦白的結(jié)果并不壞。

    只是……

    這次，切利奧不知道該如何開始。

    他很迷茫。

    總是堅定、執(zhí)著的圣騎士，第一次對未來產(chǎn)生了動搖。

    倘若伊托雷真的能解除他與莉可的契約、真的能將她從回深淵，該怎么辦？

    莉可說愛他，所以切利奧……不想讓她走了。

    他想與她永遠(yuǎn)在一起。

    像世俗中的愛情歌謠那般，結(jié)合、相伴，帶她踏遍大陸上的每一寸山川，嘗遍每一種新奇的食物。

    莉可對萬事萬物都那么好奇，她一定很高興。

    可是，她也同樣很想回家。

    “我……”

    如此說出一句我不想你走，是否太過突兀？

    “我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切利奧決定說實(shí)話。

    “嗯……”

    莉可倒是沒料到會有這般回答。

    小魅魔眨了眨眼，腦袋不自覺地偏向一邊。

    她親昵地圈著切利奧身著鎧甲的胸口，溫聲提問：“切利奧好像很困擾，是與你我有關(guān)的問題嗎？”

    “是?！?/br>
    “尤其是，與我有關(guān)，是吧？”

    “……是?！?/br>
    “那很簡單啊?！?/br>
    莉可無所謂地開口：“切利奧不用遲疑糾結(jié)，只也要是關(guān)于我的事情，到時候，交給我決定就好了呀。”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

    若是莉可仍然選擇離開呢？

    她也許會不舍，然后開心地回歸迪拉尼特的懷抱。一想到那樣的場面，切利奧·席爾瓦只覺得莫名的氣血在胸腔內(nèi)控制不住地翻涌升騰。

    不如就不去做了。

    不解決路德·芮文的事情，莉可就沒有回歸深淵的可能。

    反正他們已經(jīng)認(rèn)定了他墮落了，不是嗎？就算切利奧·席爾瓦帶著莉可轉(zhuǎn)身離開，任何人——包括加雷斯與伊托雷，都不會感到意外。

    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與莉可遠(yuǎn)走高飛。

    帶她藏起來，這天地這么大，總有一處能容納他們。

    把她鎖起來，即使是迪拉尼特親自到來，也不能放開。

    不管外面發(fā)生了什么，都不會影響切利奧把她擁入懷中。

    情緒在切利奧的耳畔叫囂，理智卻又強(qiáng)迫他把所有的沖動按捺回去。

    這不是愛。

    切利奧告誡自我：女神賦予他愛人的能力，不是這種。

    而且，他又有什么理由呢。

    就像是有人要求切利奧·席爾瓦不再信仰光明女神，不論是誰、什么代價，他都會覺得這是一種冒犯。

    信仰便是他的“故鄉(xiāng)”。

    同理，深淵對莉可也是一樣。

    切利奧沒有任何理由啟齒道處這句話，這是綁架，也是不尊重她。

    “……是的。”

    最終切利奧咽下一切，認(rèn)真回應(yīng)：“你的未來，合該由你決——”

    切利奧的話沒能說完。

    身后一根羽箭破空而來！

    圣騎士反應(yīng)極其迅速，他拽緊韁繩，在感應(yīng)到危機(jī)的瞬間已然調(diào)轉(zhuǎn)馬頭。

    戰(zhàn)馬及時偏離方向，身后的羽箭直直與其擦肩而過，沒入遠(yuǎn)處的樹林當(dāng)中。

    木精靈已經(jīng)追上來了！

    …………

    ……

    同一時間，木精靈營地。

    所有能夠戰(zhàn)斗的營地成員全部出動，去追捕墮落的圣騎士。

    一時間，生機(jī)勃勃的營地內(nèi)部，竟凸顯出幾分寂寥與沉靜來。